86.荣枯

作品:《无尽书

    至于昭鹊,他原本方才从那离奇的画面中脱身,未及挣扎着醒过来,便又被圣石捣毁蔓延出的力量波及,与一众人一同陷入了昏睡中。


    好在这回昏沉之中,昭鹊并未再坠入过去那些光怪陆离的幻境里,先前强行攫住他神魂,往他脑中塞入他人漫长一生的力量也已然消散,连带着这些年萦绕不散的,关于归川洪流与诡异低语的噩梦,也似乎一并远去了。


    他沉在一片黑暗里,却是暖融融的,竟是许久不曾有过的安稳。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渐渐有了光,并非刺目的白,而是午后暖阳透过枝叶洒下的,碎金般摇曳的光斑。


    他望见一片熟悉的河滩,归川支流的水声潺潺,比记忆里更清亮些。芦苇青青,随风摇摆。


    “昭鹊!你发什么呆呢?快点过来呀!”


    清脆如铃的声音自身侧响起。


    昭鹊转过头,看见一个约莫十二三岁的女孩儿正赤足站在浅水里,弯腰掬起一捧水,笑嘻嘻地朝他泼来。水珠在阳光下闪着光,溅到他脸上,带着河水的微凉。


    不是最后一面时那形销骨立、眼神黯淡的模样,而是记忆深处最鲜活的样子。


    她的双眸明亮,笑起来嘴角两颗小虎牙尖尖的,带着几分狡黠,更多的是毫无阴霾的快乐。


    昭鹊怔了好一阵,心里像是有什么沉甸甸的东西忽然落了下去一般,突然间轻松极了。


    他心想,这是阿努。


    旋即他忽然间想到了什么,立马低头看自己,不出所料——她的手脚都小了一号,身上是旧但干净的粗布衣裳。


    是了,这应当是多年他还未去南边训练场,整日只在东边河岸与家附近年岁相近的小娃娃们玩耍的日子。


    “愣着干嘛?水里可凉快了!”阿努见他不动,干脆跑过来,湿漉漉的手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力道不大,却带着不由分说的热切,“走,我带你去那边石头底下摸螺,昨儿我瞧见有好些!”


    她的掌心温热,带着河水与阳光的气息。昭鹊被她拽着,踉跄了一下,身子不受控制地跟了上去。


    脚下是冰凉的鹅卵石,水流漫过脚踝,痒痒的。阿努在前面叽叽喳喳,说着哪里的野莓熟了,哪棵树上的鸟窝掏不得,上次她偷偷爬上去差点被啄了手。


    阳光暖洋洋地照在身上,微风拂过河面,带来水汽与青草香。一切都真实得不可思议。他甚至能感觉到阿努拽着他时,她手指上因为平日里干活磨出来的一点薄茧。


    玩得忘了时辰,日头渐渐西斜,将河面染成橘红。


    “昭鹊——!阿努——!”


    熟悉而带着些许焦急的呼唤声从岸边传来。他们回头,看见骊珠正站在河边,朝着另一头招手。


    阿妈的背还不那么佝偻,眼角虽有细纹,神情却温和明亮,手里拎着个小小的藤篮。


    “定是阿婶照顾我阿爷身子骨不利索,”阿努眼睛一亮,松开昭鹊的手,“好嘞阿婶,我们回来了!”


    昭鹊站在原地,看着阿努跑向阿妈的背影,又看向岸边微笑着等待的骊珠。


    夕阳给她们的轮廓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炊烟的气息似乎隐约可闻,混合着米粥的香气,一切都简单而踏实,是他年幼时心中关于“追求”的全部的愿景。


    阿努踩着水跑了几步,见他没有跟上,又停下回头,脸上是因白日在烈日下大闹留下的红晕,眼睛弯成了月牙:“还傻站着作甚么?你阿妈喊你没听着么?”


    她的声音清越,听着是有些责怪味道地话语,却没责怪的语气。


    昭鹊望着她,望着不远处含笑等候的骊珠,望着这夕阳下静谧的河岸。


    心中那根紧绷了不知多久的弦,似乎在这一刻彻底松弛下来,被暖意浸没。


    此境……实在是过于美满。


    完全不似凡尘实景,反倒像窥透了他心底最深的渴念,将他失却的、怀想的、珍之重之的一切,皆完好无缺地捧至眼前。


    没有枯化之灾,没有故友和亲人的生离死别,亦无压在肩头的沉甸甸的使命。只有安宁的河流,鲜活的故人,家人的呼唤,和平淡却珍贵的安稳。


    就像、就像一张专为他一人织就的温柔罗网,用他藏在心底深处,最难以割舍的过往为丝,密密匝匝,织就成牢笼,要将他永远留在这片无忧无虑的幻境之中。


    阿努见他兀自不动,脸上掠过几分疑色,更用力地朝他招手:“昭鹊?怎的了?快些过来!”


    声里带着几分催促,却依旧温柔。


    昭鹊缓缓抬起手,在夕照下被映得红红的。他本该过去的。走向岸边,走向等候他的阿妈与阿姐,那个他曾唯一向往的、简素却圆满的天地。


    他几乎能想象到,自己上前握住阿努的手,跑回阿妈身边,接过温热的吃食,听着她们琐碎的絮语,而后一夜安寝,翌日依旧如此……


    朝朝暮暮,岁岁年年,永远停驻在这一天里。


    无尽的眷恋,在他心头久久萦绕不散。


    许久过去,心底某隅,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心终是落了地。昭鹊望着眼前的温情,手指微微动了动,却终究没有再向前了。


    凡人一世,草木一秋。聚散离合,生老病死,本是天地间最寻常不过的循环往复。他见过族人们鲜活的笑颜,也见过他们枯槁的尸身。他曾握紧木刀,想凭一己之力护住身后方寸之地,却一次次目睹珍视之物如沙砾般从指缝流走。


    生命何其短促,又何其脆薄。一场风雪,一次疏失,乃至时光无情流转,便足以将鲜活生灵碾作尘埃。


    执着于生死,畏惧失去,渴盼将易逝美好永存,大抵是众生心底最深的不甘与痴妄。


    他自身便是如此。阿努离去时,那彻骨寒意与无力;得知阿妈死讯时,胸腔翻搅的恨与悔;乃至更早,目睹野兽獠牙下生命的脆微,而萌生出要变强的执念……


    桩桩件件,皆源于对 “失去” 的惧怯。


    而那强行将自己的一生灌入昭鹊脑海中的未知存在——大约亦是如此,甚至更甚。


    昭鹊见过他那凄惨的前半生,见他于绝境中扭曲滋长的对妄念。说白了也不过是个被命运反复磋磨至灵魂畸形的魂灵,将毕生的恨与不甘,连同窃取的庞然力量,尽数倾注于妄图取代天地的荒诞野心。


    他陷得太深,执念终成吞噬世界的毒瘤。


    可结果呢?


    那般惊心动魄,绵延千万载的挣扎与谋划,最终也不过化作几息恍惚的残片,强塞给一个不相干的旁观者。


    而后,随着圣石的崩毁,便如风中残烛,噗地一声,熄灭了。属于他的时代早已湮灭无闻,旧世生灵尽成枯骨。而今知晓他存在的,唯有昭鹊一人。


    只是昭鹊自己亦是这洪流中的蜉蝣,满打满算不过百年光阴。百年之后,皮囊腐朽,魂归天地,这世间便再无人记得,过去有过那样一个人,怀揣着滔天的恨与妄,差一点便真能扭转乾坤了。


    凡人所求所争,所爱所恨,所建所毁,置于天地悠悠、江河万古之前,大抵都不过是雪泥鸿爪,浮光掠影。


    奋力搏击留下的痕迹,或许能存续一时,却难敌岁月漫长沙汰。强如那人,窃据本源,扰动世界,其存在本身已成为一场绵延万古的灾厄,可当其根基溃散,神识泯灭后留下的,也只有一段迟早要随另一个凡人逝去而彻底湮灭的记忆。


    执着于将短暂化为永恒,或许本就是逆势而行。


    昭鹊的视线再次落回岸边。阿努的手还伸着,带着一丝困惑。阿妈的笑容依旧温暖。


    这梦境实在美好得令他心尖发颤。


    可惜真正的阿努,早已葬在不知名的雪地里。阿妈,也早已在饥寒中阖目。


    她们的音容笑貌、温暖爱护,确曾存在,但如今也是确确实实已经不在了。失去带来的痛楚与空缺,无法被任何幻梦填补。他今日若是沉溺于此,亦是叫她们的希望落了空的。


    昭鹊缓缓地,收回了自己抬起的手,负于身后。他对着阿努轻轻摇了摇头,转身离去。


    倒是不知如今外头状况如何,他可没忘自己昏过去前还有个人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抓着自己不放呢。


    ……


    帐内光线昏暗,只留了一盏小油灯,灯芯剪得短,光晕便只拢在榻边小小一圈。空气里浮着淡淡的药草味,混合着皮帐本身的气息。


    老仆从坐在矮凳上,背微微佝偻着,眼皮有些沉。二少既云守了榻上这年轻人好几夜都没怎么合眼,刚被大少重阑叫出去说话,临走前吩咐他仔细看着,半点动静都不能漏。


    他不敢懈怠,强打着精神,浑浊的眼珠定定望着榻上的人。那年轻人面色依旧苍白,连日用药,也只是比刚抬回来时那死灰般的气色好了些许,呼吸还是弱。


    这么久过去了,还这样一动未动,仿佛神魂还未归窍。


    正有些走神,他忽然瞧见,榻上那人的身子,似乎稍稍动了动。老仆从一怔,险些以为自己眼花,忙揉了揉眼,凑近些细看。


    这回看得真切了。那长长的睫毛又颤了颤,像受惊的蝶翼。紧接着,搁在粗布褥子外的手指,也跟着蜷了一下。


    这是醒了?!


    老头儿心头一跳,又惊又喜,几乎要从凳子上弹起来。他知道二少有多看重里头这位,这些时日简直是衣不解带地守着,脸色一日比一日沉,周身的气压低得吓人。


    如今人可算是要醒了!


    他不敢耽搁,也顾不上什么规矩,猛地起身,因动作太急,带倒了矮凳也顾不上去扶,几乎是跌撞着扑到帐门前,一把掀开厚重的皮帘子。


    外头天光正好,有些刺眼。


    大少重阑和既云正站在不远处说着什么,神色都算不得轻松。老仆从也管不了那许多,扯开嗓子就喊,声音紧张得有些劈叉:


    “二少——!”


    这一声喊得突兀,惊得近处几个巡逻的战士都侧目看来。


    帐内,昭鹊正是将醒未醒之际,心神如同沉在水底,正费力向上浮游。外界的声音隔着水幕般模糊,忽地被这一声焦灼的喊叫刺破,那层阻碍竟还稀薄了下去。


    他费力地掀了下眼皮,只觉得沉重无比。一线光亮透入,然后是帐顶模糊的皮毡纹路。


    醒了。


    他想动,试着抬起手臂,却发现浑身软得不像话,骨头缝里都透着绵软无力,连简单屈一下手指都觉费劲。


    他暗自皱眉,自己这是昏睡了多久?竟虚乏至此。


    帐外,既云被那一声喊惊得骤然回头,眉头紧锁。重阑也停下话头,目光扫了过来。


    阿木哈见两位主子都看了过来,连忙压下激动,躬身急急道:“大少、二少恕罪!老奴绝非有意搅扰!是、是里头……里头那位小爷,方才眼睫手指都动了,怕、怕是要醒了!”


    他话音未落,既云脸色已变了几变。他整个人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击了一下,愣在原地,瞳孔骤然收缩,仿佛没听清,又像是听清了却还没反应过来。


    只一息。


    下一瞬,他猛地转身,几乎是踉跄着就朝帐子冲去,脚步快得带起一阵风。经过阿木哈身边时,丢下一句急促的吩咐:“快!去请医师!”


    他甚至没顾上再与重阑说一句,只仓促地抛下一句:“大哥,事容后再议!”


    话音未落,人已到了帐门前,一把掀开皮帘,弯身钻了进去。


    重阑站在原地,看着弟弟那近乎慌乱的背影,面上没什么表情,只眼神深了些,对还躬着身的老头挥了挥手。


    老仆从如蒙大赦,赶紧小跑着去寻医师了。


    昭鹊正咬着牙,用刚刚提起来的一点力气,试图撑起沉重的身子。


    就在他刚刚稳住身形,抬起有些模糊的视线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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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帐帘被猛地掀开,一道高大的身影挟着外头明亮的天光,带着一股疾风卷了进来,瞬间填满了帐门处的空间,也挡住了大半光线。


    男人是跑进来的,呼吸还有些不稳,胸口微微起伏。


    他就那样僵立在门口,背光而立,面容在逆光中看不太真切,只有一双眼睛,死死地盯在昭鹊脸上,那目光灼灼,像是要将榻上的人看穿一般。


    帐内一时静极,只有两人不甚平稳的呼吸。


    昭鹊靠在帐壁上,苍白的面容在昏暗光线下更无血色,长发些微凌乱地散在肩头,因方才那番用力,唇色淡得几乎与脸同色,唯有一双眸子,在掀开眼帘后,渐渐聚起了神采,漆黑幽深。


    他看着门口那个像是被钉住了的人,看着男人脸上未来得及收起的仓皇惊悸,以及那浓得要满溢出来的忧惧


    四目相对。


    片刻,昭鹊弯了弯唇角。


    ……


    帐帘落下,将外头的声响隔绝大半。既云坐在昭鹊边上,胸膛的起伏渐渐平复,却还是在出神。


    直到帐外传来仆从引着医师匆匆赶来的脚步声,既云才仿佛骤然回神。他侧身让开,哑声道:“快进来。”


    医师连忙上前为昭鹊诊脉,又仔细察看他的面色眼瞳,询问有无何处疼痛不适。


    昭鹊配合着,声音还有些低弱。他只说浑身乏力,并无其他痛楚。


    老医师诊了又诊,面上渐渐露出松缓之色,转向既云,语气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欣喜:“二少放心,小主子脉象虽虚浮,却已见平稳生发之机,瘀滞散尽,神识清明。昏睡日久,气虚体弱是必然,只需好生将养,辅以温补膳食汤药,旬月之内必可恢复如初。此番……真是天佑。”


    最后四个字,他说得轻,却是历经劫难后的由衷感慨。枯化之灾虽已过去,但那场灾难带来的苦难却不是能一笔带过的。


    如今,灾消人醒,天地间生机勃发,如何不是天佑?


    既云紧绷的下颌线终于松了几分,他朝医师点点头,道了声“有劳”,目光却未曾离开昭鹊。待医师开了方子,仔细叮嘱了煎服之法与饮食忌讳后离去,帐内便又只剩下他们二人。


    老仆从极有眼色地接过方子,重新掩好帐帘,将这一方小小天地留给帐内人。


    既云这才慢慢移回榻边,没有立刻坐下,只是垂眸看着昭鹊。


    他比昏迷前清减了许多,脸颊微陷,衬得那双眼眸更大,黑白分明,沉静地望着他。


    “感觉如何?”既云终于开口,声音带着微哑。


    “无妨,只是没力虚。”昭鹊如实道,试着动了动手指,仍是虚软,“我睡了多久?”


    “约莫四日——别乱动。”既云答道,目光落在他试图抬起又无力落下的手上,喉结滚动了一下,终是伸出手,轻轻握住了那只微凉的手,用自己温热的掌心拢住。


    “如今圣石已毁,枯化止息,归川支流复涌,草木新生。族里正在修缮。”


    昭鹊静静听着,手指在既云温热的掌心中微微蜷了一下。三日……那场漫长而温软的梦,竟叫他沉陷了如此之久。


    “昏迷时……可是看到了什么?”既云问,目光深邃,带着探询。他太了解昭鹊,见他没说话,便猜想他是在想什么事情。


    昭鹊眼睫微垂,视线落在两人交叠的手上。


    这不必对既云说。那是一个已经消散的幽灵,一段无关现世安宁的旧梦。说出来,不过是徒增纷扰,让既云担心他曾被那等存在侵蚀。


    “梦到了一些……过去的事。”昭鹊抬起眼,迎上既云的目光,眼神清澈平静,“阿努,阿妈,还有东边的河滩。很安稳的梦。”


    他反手,轻轻握了既云的手指一下,力道很弱,却带着安抚的意味,“都过去了。”


    接下来的日子,昭鹊便在帐中静养。


    阿旦暮如今有意将族中部分事务交予既云打理,岂料这小子软硬不吃,什么也不肯接手。族中大半事务还是落在了自己和长子重阑身上。


    只余既云,自己除了处理必要之事,其余时间大都守在帐中。汤药膳食,他必亲自过目。昭鹊精神好些时,他便陪着说话,讲些外面重建的琐事。


    昭鹊多数时候只是安静地听,偶尔问上一两句。他的身体底子还算不错,恢复得比医师预计的还要快些。


    又过了十来日,昭鹊已能自行在附近缓慢走动。这一日傍晚,夕阳西沉,将天边染成温暖的橘红色,归川之水也被镀上一层粼粼金辉,奔流不息,向东而去。


    他与既云并肩站在稍高处的土坡上,望着脚下逐渐恢复生机的族地,望着那重焕清澈的河水。


    目之所及,已与昏迷前那片死寂龟裂的土地截然不同,树下、原野上,茸茸新绿已然连成一片,覆盖了旧日的伤痕。远处归川支流波光粼粼,水声潺潺,带着充沛的生机。空气中弥漫的不再是尘土与衰败,而是湿润的泥土气息与新草嫩叶的清香。


    族人们忙碌着修缮,那些在枯化最严重时期逝去的族人,也被一一寻出,妥善安葬。没有过多的悲声,一种沉重的、却带着希望的静谧笼罩着这片土地。


    昭鹊倚在帐边,看了许久。春风拂过,带着暖意,吹动他额前的碎发。


    他看见一个年轻的女人抱着咿呀学语的孩子,几个半大少年,合力扛起一根新伐的木材,脚步虽踉跄,却满是干劲,萨满长老偶尔也在重建的小小祭坛前默默伫立,为逝者吟唱的、低沉而平和的安魂调……


    生的气息与对逝者的告慰,逝去的与延续的,在这片重获生机的土地上交织着,似乎一切都不曾改变。


    逝者如斯,而未尝往也。【注①】


    是故枯荣有数,聚散无常,而川流不止,明月长存。唯知此者,方可在瞬息之生中,见天地之悠悠,于方寸之心内,纳无尽之春秋。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