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姬在张局长的监视下忙碌了一天，甚至还义务劳动加了两个小时磨洋工班，华灯初上的时候才从工作之中解放出来，她一个回手掏、一爪子攥住妄图悄默离开的皮貅的脖领子，快马加鞭直奔夜校。


    皮貅正心心念念去和他的妖怪主顾们联络感情，被辛姬扯着一路狂奔停在夜校前，人都懵了：“你和你家小劳工的恩怨，拽我来干嘛？”


    “再爽的逆袭也得有观众。”辛姬不屑地冷笑一声，“睁大你的狗眼仔细看，我是怎么夺回一切的。”


    辛姬雄赳赳气昂昂走进夜校，没十分钟就找到了辛德。


    夜校水房空无一人，辛德正举着保温壶打水，看见辛姬之后立马脸色一僵，露出有羞愧的表情：“公主，你怎么……”


    “啪！”


    辛姬一爪子拍过去，保温壶当即被拍飞，撞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滚烫的热水混着银色内胆碎片哗啦啦流了一地。


    辛姬一张口就是严厉的质问：“好你个辛德！我养你那么多年，你竟然敢背主！”


    辛德又惊又惧，连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你都知道了？！”


    辛姬面冷如铁，冷冷喝道：“跪下。”


    在这神圣的知识殿堂里，辛德一怔，随即满脸涨得通红：“公主，我……”


    辛姬目光一凛，气势慑人：“我叫你——跪下！”


    上位者气势如排山倒海扑面而来，辛德在这种氛围里简直喘不过气，这严肃、压抑的气息瞬间激发了她骨子里的奴性，辛德双眼含泪，缓缓屈膝就要下跪——在水房那面写着“知识改变命运”的墙边，头顶还有一个360°无死角的监控摄像头。


    皮貅：“……”


    这俩封建余孽一天天的净整这死出，哪天被人发网上就老实了。


    “跪什么跪？都是一家人，有事说事，搞这么严肃干嘛？”


    皮貅一手拽着辛德的胳膊把人拽起来，一手扯了下辛姬的衣袖，冲她使了个眼色。


    辛姬不情不愿地哼了一声，算是默认，不过她心里的火可还没消，一开口就是叱责：


    “问你要钱，为什么不给？！”


    辛德张嘴正要辩解，看看皮貅，愣是把话咽了回去。


    这犹豫的样子看得辛姬大怒，她指着辛德怒喝一声：“说！有话给我大声说出来！吞吞吐吐不像样！”


    辛德浑身一颤，到底是敌不过公主威压，讷讷出声——


    “500多年前，您不吭不响拿攒了几十年的积蓄去买良田，那南方水田它就不是种红薯的料啊，到了冬天，咱仨饿得在水田里头扒红薯豆吃，您忘了？”


    “100多年前，您散尽家财学技术开理发店，理发烫头都没学，就学会一个技能——给前半张脑壳打蜡，结果社会改革，大街小巷所有人开始绞辫子了，咱们赔得血本无归，您忘了？”


    “30多年前，股市青黄不接，您非说自己研究了几十年股票、非常地有把握，结果……”


    炒股啊……不用辛德细说，光看她那悲怆的神情，皮貅就已经知道结果了。


    此情此景，心硬如他也忍不住给辛德递了张纸巾。


    辛德接过纸巾平复了几下呼吸，复又看向辛姬，字字泣血：“那时忠义还躺在病床上，医生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卧床休息，但为了咱们这个家……他手术第二天就下地去干活了……”


    辛德深吸一口气，颤声道：“不是我不想给，公主，我实在是怕了……怕您再投机倒把，最后我们又赔得底裤都不剩……”


    “……你看你，说这些干嘛？”辛姬这会儿哪还有刚才的底气，揣着手瞥了辛德一眼，又撇过头，仿佛一个无能的男人，“以前的事都过去了，忘就忘了吧，你就说昨天那两万九咋不给我呢？”


    辛德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真恨不得六月飞雪为她伸冤：“不是我不给……是我真没拿！”


    看到这儿，谁忠谁奸一目了然，皮貅不由得将怀疑的视线投向辛姬：“该不会是你昨天根本没转、故意赖在你家小劳工头上的吧？”


    “我是这样的人吗？！”


    辛姬被再三质疑，顿时恼怒起来，她索性直接抢了辛德的手机，咔咔一通操作亮出支X宝余额页面：“你自己看！这是不是我转给她的房租钱？！”


    没等皮貅看清，辛德率先浑身一震：“怎么可能？我这几天一直在学校昏睡，根本没回过家，这钱绝不是我拿的！”


    “拙劣，低端，简直漏洞百出！”辛姬理直气也壮，姿态重新高傲起来，她冷哼着小手一滑，直接调出辛德的消费明细，“吃饭，坐车，买药……消费记录一个不少，你还敢撒谎？”


    按理来说，拆穿到这种地步，辛姬私以为，辛德已经可以开始着手跪地哭诉求饶了——然而这次，辛德却是大惊失色，喃喃自语的模样状似癫狂。


    “这怎么可能呢，这几天我一直在昏睡……”


    “你这话就离谱了。”皮貅哂笑一声，“昨天我们还跟你见过面呢，要是看见的不是你，还会是谁？”


    “……是谁啊？”


    这话一落地，三人都沉默了。


    辛姬和皮貅后背一阵发凉，脸色一点点变得凝重——昨天记忆中，辛德那微笑的面庞、忠诚的姿态，一切的一切瞬间变得可怖起来。


    但辛姬随即眉头一拧：“等等，你说你一连昏睡了好几天？怎么回事？”


    辛德浑身一震。


    在两人怀疑的目光下，她刚才还笔直邦邦硬的膝盖一下子软了，缓缓地弯曲，直至跪倒在地。


    这是有鬼啊！辛姬精神一振，暴喝出声：“说！怎么回事？”


    “我、我……”辛德发出一声长长的啜泣，心理防线终于坍塌，“我吃了聪明药了！”


    倾诉的闸口一开，就止也止不住，辛德啜泣着将所有事情一五一十道来——


    自从上了夜校，辛德每天遨游在学海中，像一块海绵那样激动地吸收着知识，却也感觉身上的压力与日俱增。随着成人高考的日期逼近，她倍感焦虑，以至于出现了失眠、梦游、低血糖等症状。


    “……你们僵还会低血糖？”皮貅敏锐地眯起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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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睛，“你应该没做什么违反社会道德和《妖怪生存守则》的事吧？”


    “当然没有，每次低血糖我都吃鸭血熬过去了，”辛德对着他冷静回应，再看向辛姬，俩眉毛却是一撇，神色瞬间哀婉起来，“公主最近白天晚上忙着养家，我想着就这点小毛病，忍一忍扛过去算了……等上了大学，一切都会变好的……”


    辛姬点点头，显然深以为然：“没错。”


    ……确实个鬼啊！失眠梦游低血糖哪是扛能扛过去的？考大学算什么灵丹妙药啊？


    这一瞬间，皮貅对辛姬辛德这主仆俩的成长经历产生了深深的好奇，好奇这俩僵尸怎么能活得这么漫长贫穷又粗糙——一千年，就是干苦力也该积攒出一笔庞大的财富了吧！


    然而辛姬根本不知道他的想法，更别提替他解惑，她还一门心思想听辛德接下来的故事：“别老说些有的没的，问你呢，聪明药是怎么回事？”


    辛德抹了把脸，总算步入正题：“王老师——他是我的班主任，听说了我的症状就给我一板药，说是吃了能变聪明……”


    “聪明药？”


    辛姬一字一句重复着，眉头啪一下拧了起来。


    皮貅同样摇头嗤笑。


    这世上哪有什么聪明药？全是些打着吃了能变聪明的噱头的溢价保健品，这辛家的小劳工一拿到身份就来参加成人高考，他还以为对方的头脑稍微聪明点，没想到还能落入这种俗套的骗钱圈套，简直天真！就连辛姬都没信……


    “有聪明药你不给公主吃？”辛姬指着辛德，满脸控诉，声音那叫一个痛心疾首，“辛德，你糊涂啊！”


    “对不起，公主！”辛德羞愧得头都抬不起来。


    皮貅：“……”


    好好好，这俩人半斤八两。


    辛姬还在那儿一个劲地追问：“还有吗？给我也吃点。”


    辛德摇头：“没了，我自个全吃完了，我实在……我实在太想进步了！”


    “而且那药确实好使，我吃完之后头不疼了腿也不僵了，一觉睡了好几天……王老师还说过，吃药以后能让我的精力变得更充沛，学习效率更高。”


    “确实，昨天晚上你在家还做了三套卷子来着……”辛姬忽然脑中灵光一闪，“难道说，昨天在家的人其实，也是你？”


    “仔细想想，如果真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冒充你回了家，我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唯一的解释，就是你服药后梦游回家，这就是聪明药的效果啊！”


    “你以为你在睡觉，但实际上你的身体将肌肉记忆发挥到了极致，回家，吃饭，学习……虽然你没有意识，但知识早就通过肌肉传导进入你的身体。”


    “这哪是聪明药？这分明是——神药！”


    逻辑完美闭环，无懈可击。


    辛德倒吸一口凉气。


    同时皮貅也深深地吸了口冷风，心哇凉哇凉。


    他想不明白，他的组员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据说人的大脑在人体的占比约为2%，依他观察——辛姬顶多算个98%的公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