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人作为见面礼，倒是有些新奇。


    端阳王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却也没放在心上，以为对方杀的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小人物。


    若非此人是李熵的徒儿，谢弼也不会单独见他了。


    见他态度敷衍，楼城轻轻勾了勾嘴角，一脚将尸体踢了个翻面，崔不平那张脸于葳蕤的火光下清晰可见。


    而看得真切的端阳王瞳孔微微一缩，而后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抬眼认真的瞧着他，又瞥了一眼自己的儿子，瞬间明白了缘由，笑道：“楼谷主可真是年轻有为啊！”


    “孩儿说了，父王定会喜欢楼谷主的。”谢恪在旁边接过话。


    父子二人相视一眼，看楼城的目光俨然变了。


    失去一个德高望重的天云门长老，如今又有了个年轻有为的顶替，还是上一个天下第一的徒儿。


    目的达成楼城也没有急于求成，而是识相的以退为进，没逗留太久便抽身离开了。


    男人的身影于夜色中渐行渐远，谢弼赞许的看向自己的儿子，“此事你干得不错。”


    “崔不平没了，总要有人顶替他的位置，孩儿在众多人中选了一圈，也就这个楼城比较合适了……只是此人城府极深，父王若是要用他，还得三思才行。”谢恪提醒道。


    他自然不会全然相信楼城，此人于第一次见他时就拔剑相向，此事他还尚未调查清楚呢！


    楼城的对他总有着一股不明不白的微妙敌意，可在言谈时又让人无从察觉。


    “是啊王爷，此人……”泰阳见自家小王爷开口，忙跟着附和，然后后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呢，就被谢恪一记冷眼威慑住了。


    只能把话拐了个弯，“此人瞧着就不好对付。”


    端阳王则是摆了摆手道：“为父自有定夺，你当务之急是尽快拿下屠镜。”


    “父王……”谢恪面色为难，张了张嘴试图说些什么，谢弼冷着脸提醒他，“别忘了你的身份。”


    再出色也不过是个野丫头，哪里够资格做他的儿媳妇，妾绰绰有余了。


    “父王，阿镜她……”谢恪却不甘心的上前欲要辩解。


    端阳王呵斥道：“退下。”


    “小王爷，”泰阳忙将人拉了出去，低声劝解，“您现在和王爷对着干，于屠姑娘百害而无一利，倒不如循序渐进。”


    谢恪神情复杂的看着熄灭了烛火的屋内，抿了抿嘴角，愤然拂袖离去。


    他绝不允许父王利用阿镜。


    ……


    最东边的一处院落，屠镜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徐开阳的屋内，看着心急如焚的祖孙二人，从容不迫的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水。


    本就望眼欲穿的徐开阳哪里还有耐心，焦急的催促道：“情况怎么样了？”


    “死了。”屠镜喝完茶水后淡淡的吐出两个字。


    “谁杀的？”祖孙二人异口同声道。


    “楼城。”屠镜也没有隐瞒。


    徐开阳摸了摸胡须百思不得其解，又想起当年李熵突然牵着个男娃出现在他面前，说是他新收的弟子。


    那时的徐开阳 不是没有往哪方面猜想过，却被李熵一口否认了。


    眼下……


    随着眼珠子的疯狂运转间，段归禹却早已问出了心中所想，“起初令兄来天云门我就猜想他别有目的，如今看来他似乎是奔着端阳王来的。”


    “归禹，你先出去，我有话和她单独聊。”徐开阳回过味来，打断了段归禹的问话。


    看着师爷突然严肃的表情，段归禹有些云里雾里，却不敢质问，拱了拱手老实巴交的退了出去。


    淅淅沥沥的秋雨坠落于青砖瓦的声音让人的心也跟着浮躁起来，徐开阳手心冒起冷汗，声音都跟着颤抖，“他是不是……”


    “是。”


    屠镜简单明了的一个字，让徐开阳忐忑的心情忽然间就稳定了下来，他激动的起身，像是受到了天大的刺激，在屋内来回踱步，时而哭时而笑。


    “哈哈哈哈哈！老子就知道，老子就知道。”


    “李熵这个王八蛋，他居然不承认。”


    “阿挽的孩子果真还活着。”


    “阿挽的孩子果真还活着……”


    忽然他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仰头痛哭流涕。


    这么多年他备受煎熬，活在悔恨当中，若是自己当初没有醉酒，就不会错过那场大火，就能及时赶到了。


    “屠丫头……不不，屠奶奶，你是我奶奶，”徐开阳抹了把泪水，踉踉跄跄的起身，突然朝着屠镜飞扑过去，谄媚的嬉皮笑脸道：“明儿你带老夫去见见他呗！”


    “你想去送死么？”屠镜歪着脑袋问。


    啥意思？


    徐开阳眨了眨眼，一脸懵圈。


    屠镜善心大发的解释道：“他要是知道你猜中了他的身份，不会留你活口的。”


    这一方面她和楼城很像，绝不会留下任何对自己有威胁的人。


    “老夫可是他母亲的至交。”徐开阳怒道。


    “那又怎么样？杀起来不也是手起刀落？”屠镜表示不理解他为什么觉得自己仗着和李挽的那层身份，就能让楼城和他亲近呢？


    徐开阳的喜悦顷刻间就被冲散了，他失魂落魄的坐了回去，“都是老夫的错。”


    “老夫要是早肯定他的身份，就不会让李熵带走了。”


    好好的孩子怎么就杀心那么重呢！


    说到这里，还不忘抬头觑了一眼屠镜，嘴角扯了扯，真不知道李熵到底是怎么教养的，两个都教歪了。


    “火又不是你放的，人也不是你杀的，你哪错了？”屠镜皱着眉迷惑的道。


    “难怪是名门正派，原来都喜欢在自己身上找原因，把过错归咎在自己身上。”


    她确实没有做名门正派的潜质。


    “他接近端阳王是为了当年的真相？”徐开阳沉声道。


    屠镜点头。


    徐开阳又道：“所以你放走崔不平是为了帮他铺路，让他接近端阳王？”


    “那倒不是，我比较希望他死在端阳老头手里。”屠镜眉眼含笑的抱着双臂搁在桌上。


    当然了最好是坏事做尽后，她带着老王八蛋的遗言清理门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