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杨花(二)
作品:《暴君与妖妃纪事》 时间好像静止了一刻,赵长昭看到胡玉烟慌乱地起身朝他走来。
有人声音发颤:“先锋……先锋已到城外?”
大殿中一个内侍失了分寸,衣袂绊住案几,仪仗轰然倒地,声响在殿内炸开。
随即有人惊呼。
几名文臣脸色煞白,尚未来得及跪下,便被人群撞得踉跄后退,原本齐整的班列瞬间散乱。
“护驾——护驾啊!”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没人回答,可恐慌已经蔓延。红绸被踩进金砖缝隙里,册封用的竹简散落一地,无人顾及。
赵长昭牵着胡玉烟,将她带回高位重新坐好。郑黛抱着孩子,襁褓里的元霄被殿中的喧闹惊到,发出细细的哭声,又很快被她慌乱地压回怀中。
“别哭……别哭……”她低声哄着,声音却抖得不像是在哄孩子,倒像是在说服自己。
“众爱卿慌什么?”赵长昭站在高台上,眉头紧皱。
内侍们匆匆奔走,试图重新将仪仗扶起,却发现红绸被踩脏,金钉歪斜,怎么也摆不回方才的模样。
“传令下去。”赵长昭语速极快,“关闭内城诸门,调北营、右卫入宫。”
殿内的低声议论渐渐汇成一股压不住的骚动。最先跪下的是一名老臣,须发皆白,他提议道:“城外虚实未明,禁军调度尚需时辰,陛下万金之躯,不如先移驾!”
人群中又传来一阵窸窣声,赵长昭点了人马,又扶额听着台下你一言我一语,他偏头示意宫女带着郑黛和胡玉烟先离开。
“众爱卿都在,典仪便直接改朝会,正好。”
“今日就不要离宫了。”
兵部尚书出列道:“臣即刻去清点皇城内外禁军,封锁九门,将能调动的兵马、粮械通通调来支援。”
胡玉烟的眉心跳了跳,临走之际,她贴在赵长昭耳畔,扬起一抹不合时宜的笑意,“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你要是抛下我,我永生永世不会原谅你。”
赵长昭摸了摸鼻子,又捏了下她的手。
一直到夜色渐起,宫人鱼贯而入,为滞留的大臣们送上热汤与干粮,却无人真有胃口。
气氛舒缓了些,赵长昭从御座上起身去了后殿,果不其然,胡玉烟还在等他。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大殿,此时天忽然下起了细雪。
“这雪真是不合时宜。”胡玉烟皱起眉头,冒出这么一句。
赵长昭见她已卸下白日繁复的吉服与头饰,只着素衣,长发用一根玉簪松松挽着,在雪夜里显得格外单薄清寂。他解下自己的披风,将她从头到脚裹住,顺势半搂进怀里。
胡玉烟贴着他胸膛,发现他身上在颤,问道:“冷吗?”
赵长昭沉默片刻,“那年上官华逼宫,我也这样守城,那回赢了。”他顿了顿,像在确认记忆,“原来才过了一年,我总觉得很久了。”
胡玉烟声音闷在他衣料里,“你太狠心了,你那时候竟然要抛下我。”
赵长昭罕见地没有辩驳或道歉,只道:“我的念头,从没变过。”
胡玉烟停下脚步,揪住他的领子,恶狠狠地道:“你不能这么对我,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赵长昭却笑了,月色衬得他面色苍白,眼神幽深,“其实我从前好羡慕皇兄的,我常想,我若死了,你会不会痛哭流涕,悔不当初。”
他指尖轻抚过她脸颊,“那时候,我一想到你往后余生都要念着我,我就高兴得……心头发痒。”
胡玉烟看着赵长昭月光下苍白的面容,觉得他形如鬼魅,她咬紧了牙关,整个人都在颤,“我不会的。”
“我是孤鸾命,我认了。我会把你的骨灰带在身边,但是最多三年,我就会找一个山清水秀的的地方埋了。我会继续活下去,遇到新的人,偶尔才想一想你……然后用不了多久,我就想不起来了。”
赵长昭脸上的笑意瞬间冻结,这才急了,“你不能……”
胡玉烟反驳,“我是认真的,生死离别都是命里要走的一段路,可能会难一点,但我总能走过去。”
“赵长昭,你没有什么特别的。”雪落在她睫毛上,很快融化成细小的水珠。
“不准……”他急了,字字从齿缝里迸出来,带着血腥气,“不准忘,不准找别人,不准……把我埋了。”
赵长昭的声音低下去,近乎哀求,“你是我的皇后了,是我的正妻。你只能是我的,这辈子是,下辈子是,永远都是。别再说那种话……求你,我们都得好好活着。”
胡玉烟没说什么,只是握紧他的手,继续往前走。雪渐渐密了,在两人身后留下一串深深浅浅、很快又被新雪覆盖的脚印。
夜色里号角连响,急报一道道送入宫中,却始终没有传来失守的消息。
守军勉强稳住阵脚,将叛军挡在城外。元都在风声与血腥气中,暂且撑过了这一夜。
胡玉烟一直到天蒙蒙亮才睡着,半睡半醒间一个人影火急火燎的跑来了她床前。
她猛得惊醒,见来人是郑黛,怀里还抱着元霄,惊讶得睡意全无。
她皱起眉,郑黛还穿着厚实的冬衣,昨日她明明亲自送郑黛出的宫门。
郑黛摇摇头,呼吸紊乱,像是一路跑来才勉强撑住,“出不去,侍卫说城门被叛军守着,有人出城格杀勿论。”
“我们会不会死?”郑黛浑身都在颤。
胡玉烟抬手覆住她的后背,一下一下地拍着,她的声音很稳,几乎没有起伏,“你不会死的。”
郑黛抬起头,眼眶通红,“可万一……”
“没有万一。”胡玉烟截断她的话。
外面又是一阵平稳的脚步声,胡玉烟先是看到绣着盘龙的靴子,然后对上了赵长昭的目光。
郑黛见赵长昭来了,回过神来默默退到一旁,将头低下。
“城要守不住了。”赵长昭的话轻得像是没有重量。
郑黛浑身发颤,这才明白之前都是小打小闹,如今才是大祸临头了,“那怎么办?”
她的恐慌驱散了胡玉烟先前的淡然。
“一个时辰后动身。”赵长昭神色平静,“不鸣钟,不开道,移驾行宫。”
炭盆里的火星轻轻爆开,郑黛怔在原地,唇色一点点褪尽。她下意识去看胡玉烟,“行宫……那是要弃城?”
赵长昭声音发紧,“禁军三千,百官随行,等支援一到,便可反攻回去。”
殿内很快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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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起来,帘帐被掀起又放下。只有小白还什么都不明白,悠哉悠哉地打着盹。
“今年冬天好奇怪,比从前都要冷。”郑黛有种不好的预感,她与胡玉烟同坐一辆马车,掀开车帘一角看去,最前方是开道的禁军,甲胄外覆着布袍,后面跟着无数马车。
宫门在他们身后缓缓合拢,沉重的门轴声响了一瞬,又被晨风吞没。
出了城,路便窄了。
胡玉烟靠在车壁上若有所思,马车晃晃悠悠,一路颠簸。过了许久,她见郑黛沉沉睡去,才从马车上下来。
刚走几步路,绣鞋便沾满了泥泞,她一路往前,到了前面最大的车厢处。
赵长昭刚和大臣议完事,此刻有些疲惫,他见到胡玉烟,一把将她拉上车。两人彼此依偎着,都没有说话。
胡玉烟的手指慢慢收紧,攥住他衣襟的一角,车外忽然传来低低的号令声,禁军换阵,队伍短暂停了一下,又重新前行。
赵长昭闭了闭眼,又很快睁开,低声道:“睡会儿吧,再往前走两个时辰,天黑前能到第一处驿点。”
胡玉烟更紧地贴近赵长昭,闭上眼,渐渐升起了睡意。
不知过了多久,外头的脚步声渐渐乱了,最初只是队伍行进的节奏慢了些,随后是低声的争执。
胡玉烟的睡意被一点点撕碎,她睁开眼时,正听见远处有人高声喝骂。
“这叫什么事?城都要丢了,老子的爹娘妻儿还在城里等死!”
她的心口猛地一撞,这才惊觉身旁已空,赵长昭不知去了哪里。她扑到车窗边,用力掀开厚重的帘子,寒风灌进来,士兵的铠甲在昏暗天光下泛着湿冷的光。
更多嘈杂的抱怨和质问从人群各处爆开。
“我儿子还不满一岁!老母年事已高……”
“我攒了半辈子钱,月前刚买的宅子,这下全完了!”
胡玉烟的手紧紧抓住窗棂,她目光急急扫过混乱的人群,搜寻着那抹玄色的身影,终于在队伍前方看见赵长昭。
他已下了御辇,独自立在泥泞中。
胡玉烟刚抬脚,便有内侍拦住她,“娘娘,不能出去!”
胡玉烟认出这个内侍正是那天从火场里救出元霄的那个,她赏了他百金和宅邸,可惜现在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娘娘,外头都是粗人,娘娘不要露面为好。”内侍压着嗓子继续劝道。
胡玉烟退回去,隐约听到赵长昭说了什么,混乱的人群短暂地一静,随即爆发出更巨大的声浪。
“那个新皇后呢?她怎么不出来?!”有人质问道。
这句话像一根火星,落进了早已干裂的柴堆。
质问声一浪高过一浪,“她就是妖女!陛下若不是被她迷了心,怎会年年杀戮,好大喜功,弄得民不聊生!”
“连她的猫都要封国公,老子打了这么多年仗算什么?!”
“她在车里!我看见了!”
火把齐刷刷地往后移了一瞬,昏黄的光映照在胡玉烟的车驾上,影影绰绰,像被无数只眼睛盯住。
胡玉烟浑身僵硬,一动也不敢动。内侍的脸色变得惨白,却依然用身体抵着车门,声音发颤:“娘娘,您千万别出声,千万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