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杜若(五)
作品:《暴君与妖妃纪事》 朱门在沉重的吱呀声中缓缓向内洞开。庭院洁净如洗,青石地缝里连半根杂草也无,只剩一片空旷到令人心悸的规整。
胡玉烟在门槛内停了许久,才终于迈出第一步。赵长昭的手适时地伸过来,握住她冰凉的指尖。
“玉烟。”他声音放得很低,“领我进门吧。”
她没应声,却将他的手握得更紧了些。两人就这样牵着手,一步一步走进院中。
空气里仿佛还积着多年前未散的冷意。那株老梅确实还在原地,只是虬结的枝干上缠满了崭新的祈福红绸,在秋风里簌簌飘动,像一片片无声的招魂幡。
熟悉的院落被保存得近乎完好,花木、陈设、步道的位置都维持着原样。赵长昭察觉到她的步伐越来越慢,便也缓下脚步,贴近她身侧,不去催促,只是安静地陪着。
“你看。”他忽然极轻地开口,声音在这过分的寂静里显得格外清晰,“如今你回来了,还带着你的夫君。”
胡玉烟心里闷成一团,眼眶发酸,看着这座她曾以为永远回不去的地方,胸口缓缓松开了一线。
她停下脚步,不肯再往前了。
“就到这儿吧。”她的声音有些哑,“我不想再往里看了。”
“好。”他应道,“以后想回来,随时都可以。”
风穿过空荡的庭院,卷起几片早凋的落叶,打着旋儿,又轻轻落下。胡玉烟脚下一软,险些跌在地上,赵长昭赶紧将她扶住。
见她如同失了魂,赵长昭索性将人打横抱起,轻轻地放入门口等候的马车上。
看着胡玉烟缩在角落里,他手掌发着颤,抚向她的脸颊,“其实今日带你来,还有别的话要说。”
他的每一声吐息都极重,“来时的马车一共八驾,后七驾都是仆从、侍卫,也装足了金银盘缠。天下之大,你想去哪里都足够。”他的指尖在她颧骨处停顿,仿佛在描摹最后的轮廓,“只是……请不要离开赵国。”
胡玉烟的瞳孔微微一缩。
他望进她眼底,车窗外光影流转,将赵长昭的面容切割得半明半暗,“只要你点头,我立刻就从这车上下去。”
他话音落下,四周陷入寂静,两人靠的如此近,近得能看清对方眼中自己破碎的倒影。
赵长昭面上波澜不惊,胡玉烟只惊讶了一刻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她目光下移看着赵长昭紧握的拳,她太了解他了,只要她说让他下车,他下一刻便能将她打晕了带回去。
“你什么时候开始知道我没有失忆的?”
胡玉烟忽然开了口,声音不急不缓。
她曾无数次想象这场质问——她逼问、他崩溃,她嘲讽、他痛苦,最后再由她来安抚他,让一切重新回到她掌控里。
可真正说出口的时候,她竟只是淡淡一问。
赵长昭不好意思说他费心找到的江湖术士其实是个胆大包天的骗子,只道:“你会追着我问许多事情,刻意来刺我,却从不问你的家人怎么样,也不问我的过去。”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刃子从纸上划过,不去提的,往往才是最放不下的。
胡玉烟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一月以来的闹剧就这样收了场。
她目光落在他脸上,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坦诚,“你真的愿意让我走吗?”
胡玉烟看着赵长昭的眼眶一点点变红,她却不再因他的痛苦而快意了。她凑上前去拉她的手,岂料赵长昭猛得躲开,他几欲起身,却因空间狭小无处可去。
“我不愿意,我想把你关起来。”他说得很慢,像是在一字一字地咀嚼这个念头,“我要你一睁眼,只能看见我,一伸手,只能碰到我。除了我给你的镣铐,你什么都不能穿什么都不能带!我要在你每次照镜子的时候抱住你,让你以为我们本来就是一体的。我要你浑身都是我的气息,我要成为你棺材里唯一的陪葬品!”
赵长昭最后是嘶吼出声,胡玉烟静静地听着,并没有被吓到。
“其实我有一点恨你……”赵长昭说完这话,偏过头嗤笑一声,肩膀却止不住地轻颤。
他沉默片刻转回头,眼底赤红一片,像烧尽的荒原,“我恨死你了,我做了我能想到的一切,像那些个帝王祈求长生一样祈求你爱我!我掏出全部真心递给你,你捏碎了再丢还给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明明用我的一切在爱你,我恨死你了!”
“太医说你若是继续心气郁结下去活不过三年,我都想干脆守着着你的白骨过一辈子算了,可我没有办法活在没有你的世界上。你倘若真的要走,我立刻自刎在你面前,你将我的骨灰带在身边,从此山高水远,我不要和你分开!”
“你说啊!你要我下车!”赵长昭对着她吼道,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线。
话音落下的瞬间,清脆的巴掌声在车厢内炸开。
胡玉烟的手还悬在半空,掌心火辣辣地疼。赵长昭偏着脸,左颊迅速浮起鲜红的指印。
他保持着偏头的姿势,舌尖抵了抵口腔内侧,尝到一丝腥甜。
过了一会儿,他缓缓转回头,看着她因盛怒而起伏的胸口,看着她通红的掌心,看着她眼中那些破碎的、翻滚的、再也藏不住的东西。
然后,他露出一个很短促、很压抑、带着血腥气的笑。
毫无预兆的,赵长昭用力将她按向自己,又撞得她脊背抵上冰凉的车厢壁。唇舌蛮横地撬开她来不及闭合的牙关,将彼此口腔里残留的血腥气、泪水还有那些未说出口的诅咒与哀求,统统搅成一团滚烫的混乱。
胡玉烟的指甲抓破了他颈侧的皮肤,在那抵死的力道里,混入了一丝细微的呜咽。
他在掠夺她呼吸的间隙,听见她破碎的声音贴着他唇齿溢出来:“其实你都清楚……你我风雨相伴走了这么多年,我早就把你放在最要紧的位置……胜过一切。”她每说几个字,就被他更深的吻打断,喘息着继续:“你不必……反复追问我爱不爱你。”
“你是我最爱之人。”
赵长昭将额头重重抵上她的肩窝,发出困兽般的低喘。
胡玉烟的手滑下去,抓住他胸前的衣料,声音闷在他肩头:“从前那些事我从来没有真的怪过你,可和你在一起,我这里疼。”她的手捂住自己的胸口,情绪从眼中溢出来,“我没有告诉过你,每每雨天,我浑身的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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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都在疼。”
她一边说,一边却更急切地吻他,吻他的下巴,吻他滚动的喉结,像在寻找止痛的药,“你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你往前走得很远……可我还困在原地,动不了。”
“同你在一起,就像在照一面无法回避的镜子。”她抬起手,指尖在空气中虚虚划过,“照见的,是我破碎的、不堪入目的灵魂。”
“你恨我吗?”她咬上他的下唇,力道不轻,“我也好恨我自己……”辗转的吻移到唇角,声音融进交缠的气息里。
赵长昭掐住她的脖颈,拉开了两人的距离,死死盯住她,“你不是!你才没有呢!”
“朕是皇帝。”他捏着她的下巴抬起,拇指碾过她唇上微小的破口,“朕说上官家举族覆灭,上官家就连一根草都不能留。朕说北疆三年无战事,边境线就得安静得像条死蛇。朕说荷花能在秋季开,它们就得开。”
“现在朕说——”他望进她眼底,“胡玉烟是这天下最好的人。”
她睫毛颤了颤,想侧过脸,却被他扳回来,“别说这些要推远我的话……我捧着你敬着你,你不喜欢。你就是要我坚定地选择你,凶狠地占有你,不停地纠缠你!”
“胡玉烟,我告诉你!我和那些离你而去的人和事都不一样!我生生死死都要赖在你身边,你怎么赶也赶不走的!”
胡玉烟慌乱间又是一巴掌打在赵长昭脸上,赵长昭反而笑了。他又在她唇上吻了又吻,直到感觉到胡玉烟热烈的回应。
“你要我下车吗?”赵长昭的发冠歪了,外袍也全乱了,样子狼狈不堪,胡玉烟知道自己也好不到哪去。
胡玉烟摇摇头,没有犹豫。赵长昭又把她压在车厢上深吻,直到两人都喘不过气,他才慢慢松开,与她额头相抵,呼吸灼热地交融。
两人都平静下来,赵长昭正还想说点什么,马车外却忽然传来一声怯怯的呼唤。
“大老爷,行行好吧,给点吃的……”
声音贴着车辕,很低,又很近。
赵长昭的话被生生截住,他侧过头,抬手掀开车帘一角。车下站着个衣衫单薄的老妇人,背微微佝偻,怀里抱着个昏睡的孩子,脸被秋风吹得发青。
侍卫正要赶,赵长昭抬手制止,他将手上戒指褪下,和他们方才买的芝麻酥一起递到车外。老妇人接过来,连连致谢,含糊声散在风里。
这么一闹,两人霎时间都不知该说什么了,最终还是赵长昭去抓胡玉烟的手,发出一声叹息,“我今年二十七岁,比皇兄驾崩时还大两岁。我认识你的时间……已经比皇兄要长了。”
胡玉烟没有说话,只是将被握住的手轻轻翻转,掌心向上,手指穿过他的指缝,缓缓扣紧。
车夫得了示意,扬起马鞭。车轮再次滚动,碾过青石板路,朝着来时的方向,朝着那座金碧辉煌的囚笼,飞快驶去。胡玉烟垂下眼眸,手背蹭了蹭有些红肿的嘴唇,又将头枕在赵长昭肩上。
风圈起车帘,车窗外,不知何时竟开始飘起了细雪。
初时只是零星几点,疏疏落落,像谁从天上不经意洒下的碎盐。渐渐地,雪密了起来,纷纷扬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