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城上空，那一声穿云裂石的呼喊，余音未绝。


    下一瞬，姜明已出现在罗城的半空。


    风在耳边呼啸，脚下是棋盘般整齐的街道与屋舍，他的视线精准地锁定在城墙之上，那个孤零零的、倔强的身影。


    是个少女。


    单马尾的麻花辫在风中甩动，一身衣服早已被长途跋涉磨得失了颜色，鞋边甚至能看到破损的口子。


    姜明一眼就认出了她。


    鹿野。


    姜明本以为还要费些功夫才能找到她，没想到对方竟然直接送上门来。


    城墙下，守城的士兵已经乱作一团，叫喊着架起长梯，正手忙脚乱地往上爬。


    “姜明——！”


    第三声呼喊响起，比第二声更加执拗。


    姜明身形一晃，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她的身后。


    “喂。”


    鹿野的身体猛地一僵，闪电般转身。


    当她看清来人时，那双没什么情绪波动的眼眸里，终于透出一丝细微的波澜。


    “你就是姜明？”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


    “如假包换。”


    姜明双手抱胸，好整以暇地打量着她，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我说，小姑娘，你知不知道你这几嗓子，让我的名声有损啊？”


    鹿野的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抱歉。”


    她吐出两个字，算是道了歉。


    然后，她向前一步，目光直视着姜明，开门见山。


    “我有非常要紧的事，必须找到无限，请你告诉我，他在哪里。”


    她的语气不是请求，更像是一种通告。


    姜明看着她这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心里觉得有些好笑。


    这孩子，果然和记忆里的一样，又酷又拽。


    姜明瞥了一眼下方已经快要爬上来的士兵，摇了摇头。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跟我来。”


    话音未落，姜明转身轻轻一跃，身形如同没有重量的羽毛，飘向城内。


    鹿野没有丝毫犹豫，足尖在城墙上一点，紧随其后。


    两人一前一后，在鳞次栉比的屋顶上几个起落，便将身后的喧嚣彻底甩开，最后落入一条僻静的窄巷。


    巷子里光线昏暗，将外界的喧闹隔绝开来。


    鹿野站定，再次看向姜明，重复着自己的问题。


    “现在可以说了吗？”


    “可以是可以。”姜明靠在斑驳的墙壁上，慢悠悠地说道，“不过，我有一个问题。”


    “我跟你，非亲非故，我为什么要帮你？”


    巷子里的空气，瞬间沉寂下来。


    鹿野沉默了。


    她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还要小上两岁的少年，对方脸上那副欠揍的笑容，让她心里生出一丝烦躁。


    她跋山涉水，从燕京到蓝溪镇，又从蓝溪镇追到这里，每一次都只差一步。


    耐心，早已被消磨殆尽。


    她的右手，不自觉地握紧了藏在袖中的那枚温润的法宝。


    时轮。


    姜明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的小动作。


    不过，姜明脸上的笑意不减，眼神却变得深邃了些。


    “想动手？”


    姜明轻笑一声。


    “我劝你最好不要，先不说你能不能打得过我，就算你真能赢，只要我不想说，你就算把我拆了，也问不出一个字来。”


    鹿野握着时轮的手，紧了紧，又缓缓松开。


    对方说的是事实。


    而且，她能感觉到，眼前这个少年深不可测。


    更何况，每一次动用时轮，都是在燃烧自己停留在这个时代的时间，她不能冒险。


    良久，鹿野终于再次开口，声音里透着一丝压抑的疲惫。


    “你要怎么样，才肯帮我？”


    “这就对了嘛。”


    姜明打了个响指，脸上的笑容重新变得纯粹起来。


    “你看，凡事好商量，动手动脚的多伤和气。”


    姜明摸了摸下巴，装作思考的样子。


    “我的条件嘛，也很简单。”


    “七天。”


    “从现在开始，你给我端茶倒水，洗衣做饭，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七天之后，我就帮你联系无限。”


    姜明看着鹿野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补充了一句。


    “这可不算过分？毕竟，你那一嗓子，对我的名誉造成了不可估量的损失。”


    未来妖灵会馆感知组组长鹿野，听着这个离谱的条件，陷入了沉默。


    让她给一个比自己还小的少年当七天的侍女？但她别无选择。


    “好。”


    一个字，从她唇间吐出，干脆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我答应你，希望你说到做到。”


    “爽快！”


    姜明笑了起来，对她的反应很是满意。


    “走吧。”


    “先带你去见见我的朋友们，顺便……吃顿饭，洗个澡换个衣服，看你这样子，应该饿了很久了吧？”


    姜明转身，朝着诗越楼的方向走去。


    鹿野默默地跟在他身后，一言不发。


    .....


    诗越楼。


    当姜明领着一个浑身尘土、头发有些凌乱的少女来到房间内时，饭桌上原本温馨热烈的气氛瞬间凝滞。


    李清凝夹着鱼肉的筷子停在半空。


    夏诗越端着茶壶的手也顿住了，饶有兴致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打量。


    潘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后的视线变得深沉。


    姜明无视了三道探寻的目光，神色自若地走到夏诗越面前。


    “夏掌柜，这个人……”


    姜明话锋一转，侧过头，看向身旁一直沉默的少女，明知故问的问起名字。


    “你叫什么？”


    那双没什么情绪波动的眼眸抬起，看了姜明一眼，吐出两个字。


    “鹿野。”


    姜明对夏诗越继续说道：


    “夏掌柜，先带她去洗个澡，换身干净衣服，再弄点吃的。”


    “哦对了，这七天她会在这里打工，不要工钱，麻烦夏掌柜了。”


    “不麻烦。”夏诗越嘴角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放下茶壶，走到鹿野身边，语气温和，“跟我来吧。”


    鹿野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跟着夏诗越走向后院。


    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房间里的三人才重新有了动作。


    姜明坐回自己的位置，拿起碗筷，发现桌上的饭菜已经有些凉了。


    他倒也不在意，夹起一块肉就往嘴里送。


    “小师弟！”


    李清凝终于忍不住了，把筷子往桌上一拍。


    “你别光顾着吃呀！快说快说！她是谁啊？”


    潘靖虽然没开口，但身体微微前倾的姿态，已经暴露了他内心的好奇。


    姜明又扒拉了两口饭，才慢悠悠地咽下去。


    “那孩子，”姜明放下碗，用餐巾擦了擦嘴，说出了一句石破天惊的话，“来自三百年后。”


    “……”


    “……”


    空气，彻底凝固了。


    李清凝张着小嘴，蓝色的眼眸瞪得滚圆，大脑似乎无法处理这短短一句话里蕴含的信息量。


    而一旁一向沉稳的潘靖，此刻也无法维持镇定。


    穿越时间？


    这种事情，竟然……


    姜明很满意两人的反应，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继续投下第二颗重磅炸弹。


    “她是未来无限的徒弟。”


    “拿着我还未赠与无限的定制版时轮。”


    “她通过某种理论，打开了时间虫洞，想回到过去改变什么事情，但失败了，机缘巧合之下，掉到了我们这个时间点。”


    姜明语气平淡。


    可说的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李清凝和潘靖的心上。


    世界观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崩塌、重组。


    “咕嘟。”


    李清凝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那她来找你，是想让你帮她？”


    “差不多。”


    姜明点了点头，又吃了一口菜。


    “不过她还不知道我就是时轮的制造者，她的计划是先找到她未来的师父无限，再通过无限找到我。”


    这番话，让逻辑稍微回归了一些。


    潘靖深呼吸，努力平复内心的惊涛骇浪，他扶了扶眼镜，问出了一个关键问题。


    “姜明大人……未来，真的可以通过回到过去进行改变吗？”


    这个问题，让李清凝也竖起了耳朵。


    姜明摇了摇头。


    “不确定。”


    “不过，应该是可以的。”


    “当年哪吒追捕我的时候，我其实早就跟他打过一场了。”


    “只是那时我还没成仙，被他全程碾压，毫无还手之力。”


    “最后，我通过时间之力，将自己的意识送回了一天前，这才避开了那场死局。”


    “代价是，消耗了数百年的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