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的视线从程北河怀里那只还在龇牙咧嘴的大橙猫身上移开，落回到他脸上。


    “山神使者，祭品，死乌龟。”


    程北河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脸上露出一抹古怪的笑意，他算是明白这人是为什么而来的了。


    “山神？”


    他嗤笑一声，指了指不远处树林里那些还在工作的木傀儡。


    “那些木头疙瘩，只是干活的苦力，不伤人。”


    “至于那些乌龟，也不是什么祭品，死了埋起来，给这片林子当点肥料，废物利用。”


    程北河一副“事情就是这么简单”的表情，随即下了逐客令，准备转身回去继续躺着撸猫。


    “现在你知道了，可以走了吧？”


    无限没有动，而是将目光转向程北河手里握着的圆环。


    “你手里握着的是时轮吧，你是姜明的朋友？”


    嗡——


    程北河脸上的懒散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怀里的大橙猫感受到了主人情绪的剧变，弓起的背更高，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


    一缕危险的气息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


    程北河抱着猫，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


    对方不仅认出了时轮，还直接点出了姜明的名字。


    是敌非友？


    这四个字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


    程北河不动声色地盘算着，如果对方暴起发难，自己能不能在第一时间启动时轮跑路。


    结论是不太乐观。


    眼前这人给他的感觉，很强。


    “如果你跟姜明有仇，”程北河眯起了眼睛，语气变得有些冷，“那你找错人了。”


    “我可以把他叫过来。”


    “你们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程北河撇了撇嘴，他不擅长战斗，不过有时轮的加持下，跑路撑到姜明到来还是没问题的。


    “千万别找我，我只是个给他打工的。”


    无限看着他这副急于撇清关系的模样，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一丝细微的变化。


    他歪了歪头。


    “我也是他的朋友。”


    “不是仇人。”


    无限补充道：“我只是看到了他的时间领域，还有法宝时轮，所以才这么问。”


    程北河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


    朋友？


    他半信半疑地重新打量着无限。


    姜明那家伙的能力独一无二，应该鲜少人或者妖精知道，能认出时轮和时间领域，大概率不是在说谎。


    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


    等后面跟姜明确认一下。


    程北河脸上的警惕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有些夸张的笑脸。


    “嗨呀！原来是自己人啊！”


    “早说嘛！吓我一跳！”


    “来来来，既然是姜明的朋友，那就是我的朋友，我带你参观参观咱们这养殖场。”


    无限点了点头。


    “可以。”


    程北河见他答应，随即领着他朝那些巨大的水池走去。


    “你是姜明的朋友，想来也清楚他的能力和法宝。”


    程北河一边走，一边介绍。


    “他跟我合作养这些乌龟，就是为了收割时间。”


    “这个时轮，也是他给我的报酬和专门用来快速养殖这些龟儿子的。”


    说着，程北河似乎是想证明什么，停在一个水池边。


    “给你看个有意思的。”


    随着程北河心念一动，时轮从他的手中飞起，来到池子半空，以时轮为中心展开时间领域，如同一个倒扣的碗，将整个水池笼罩在内。


    “千倍速。”


    程北河轻声说道。


    光罩内的世界，瞬间发生了剧变。


    池水剧烈地翻涌起来，原本慢吞吞划水的乌龟们，变成了一道道模糊的残影。


    交配，产卵，孵化，成长……


    生命的轮回被压缩到了极致，在短短几个呼吸间疯狂上演。


    一旁待命的几个小型木傀儡接到指令，立刻将一筐筐普通的食物投入池中，那些食物刚一落水，就被疯狂的龟群瞬间吞噬干净。


    无限静静地站着，看着眼前这匪夷所思的一幕。


    他知道姜明能操控时间。


    但他不知道，姜明竟然已经能将这种神明般的权柄，交予他人使用。


    程北河饶有兴致地观察着无限的表情。


    看到对方那副被震撼到失语的样子，他心里升起一股莫名的暗爽。


    随后程北河停下了演示。


    池子里的一切又恢复了正常的流速。


    “很震撼，对吧？”


    程北河笑嘻嘻地说道。


    “我刚开始的时候，也跟你差不多。”


    “我也没想到，姜明那家伙，居然能让别人也能操控时间。”


    程北河拍了拍无限的肩膀，又看了一眼天色。


    “哦，对了，时间不早了。”


    “晚上留下来一起吃个饭，如何？”


    无限从巨大的信息冲击中回过神，他看了一眼程北河，然后点了点头。


    “好。”


    ......


    罗城，诗越楼。


    厨房里热气蒸腾，食物的香气浓郁得化不开。


    夏诗越正有条不紊地指挥着伙计，声音清脆干练：“那道清蒸鲈鱼火候正好，起锅，淋上滚油。”


    “是，掌柜！”


    潘靖随着走了进来。


    夏诗越眼角余光瞥见他，嘴角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用下巴指了指旁边一排刚出锅的菜肴。


    “来得正好，端菜。”


    她的语气理所当然，像是使唤一个相熟已久的家人。


    潘靖没有言语，只是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挽起袖子，端起两盘热气腾腾的菜，动作沉稳地朝外走去。


    夏诗越看着他挺拔的背影，眼里的笑意更深了些。


    餐桌上，菜肴已经摆了小半。


    潘靖先去请了姜明，他刚在房间里小憩片刻，精神正好。


    不多时，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传来。


    李清凝沐浴过后，换了一身干净的浅蓝色长裙，湿润的发梢还带着水汽和花瓣的清香。


    整个人看起来神采奕奕，像一朵雨后初绽的蓝色小花。


    “哇，好香啊！”


    她欢呼一声，毫不客气地在姜明身边坐下，拿起筷子，眼睛已经开始在满桌的菜肴上巡视。


    姜明笑着给她夹了一筷子鲜嫩的鱼肉。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潘靖与夏诗越也将最后的汤品端上桌。


    李清凝仰起小脸，热情地招呼道：“夏掌柜，潘掌柜，别站着呀，一起吃吧！”


    夏诗越也不推辞，大大方方地在李清凝身边坐下，而潘靖则在犹豫了半秒后，坐在了姜明对面。


    一顿饭，吃出了两种截然不同的氛围。


    李清凝很快就和夏诗越聊得热火朝天，从罗城的风土人情，聊到最新的胭脂水粉，叽叽喳喳，笑声不断。


    而另一边，姜明和潘靖则成了饭桌上的两个沉默战力。


    两人埋头吃饭，动作斯文却速度极快，偶尔在筷子于半空中相遇时，才会抬头对视一眼，交流一个“这道菜不错”的眼神，然后继续投入到扫荡美食的大业中。


    气氛温馨而又融洽。


    就在这时。


    “姜——明——！”


    一个女子的声音，毫无征兆地从城中某处传来。


    那声音穿透了街道的喧嚣，穿透了诗越楼的墙壁，清晰地灌入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声音里带着一股子急切，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执着，在罗城的上空回荡。


    “姜明——！你给我出来——！”


    啪嗒。


    李清凝夹着一块排骨的筷子停在了半空。


    夏诗越脸上的笑容也收敛了，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


    潘靖放下了手中的汤碗。


    三道目光，如同约定好了一般，齐刷刷地聚焦在了饭桌的某个焦点人物身上。


    姜明嘴里还嚼着一口米饭，动作顿住了。


    他眨了眨眼，一脸的无辜与茫然。


    谁？


    喊我？


    他迅速在脑海里过了一遍自己认识的为数不多的女性。


    师姐……就在旁边。


    明王.....跟她不熟。


    静一……在华阴城，性格也不是这样。


    夏诗越……也在旁边。


    ....


    好像也没了啊。


    姜明咽下口中的食物，迎着三双探寻的眼睛，淡定地摊了摊手。


    “我先声明。”


    “我是清白的，没干过什么始乱终弃的事情。”


    他顿了顿，指向身边的李清凝，寻求人证。


    “师姐可以为我作证。”


    李清凝立刻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眼神里满是信任。


    “对！我小师弟品行端正，绝不是那种人！”


    夏诗越掩嘴轻笑，目光在姜明和李清凝之间转了一圈，那眼神仿佛在说“我懂，我懂”。


    潘靖则保持着沉默，只是重新拿起了筷子，仿佛这件事与他无关。


    对他们而言，这终究是姜明的私事，不好过多置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