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岸舟被狠戾的眼神看过，被狡猾的眼神看过，被沾满血腥的眼神看过，但他都能随之应对，此刻被叶嘉涣散的眼神看着，倒是避开了。


    好像有点太晚了，他不该留她吃饭。


    她迟迟不言，顾岸舟起身说：“看样子你该休息了，还是送你回家吧。”


    “我想吃。”叶嘉视线追随着他，仰起了头来，“去楼上？”


    “……嗯。”


    好耶。


    叶嘉强打起了精神，但站起来有点发晕，跟着顾岸舟上楼的时候，一脚没踩稳，差点摔了，连忙抓住扶手。


    顾岸舟听到身后动静连忙回头，这楼梯有点陡，有的阶梯还不一样高，他刚来的时候，有天喝多了，差点得在楼梯下面睡觉。


    他对叶嘉伸出手，叶嘉“啪”一下就抓住了他，她的手掌滚烫，一下烫得他的手也烧起来。


    叶嘉本来一直努力支撑着自己，抓到这只宽厚的手掌后，无意识间就交出去了一部分。


    顾岸舟从她施加给他的力，意识到她对自己的信任，为什么，只是因为他过去的身份？他拉着她瘦削的手，一步步走上二楼。


    二楼灯光一开，顿时亮得叶嘉眼睛都睁不开。


    顾岸舟拉她到沙发上：“你休息会，我去做饭，你想吃什么？”


    “都行，我能躺会吗？”叶嘉得到允许后，就躺了下来，放开他的手，手臂抬起来挡住眼睛，秒睡过去。


    这……还吃吗？


    顾岸舟又关了客厅的灯，把她手臂拉了下来，这样压着睡醒来眼睛会模糊一片很不舒服。他展开毛毯，刚给她搭上，她就拉过把头蒙住了。


    那天她趴着睡的时候，也是这样，刚给她盖上毯子她就把头蒙住，后来大概是呼吸不畅了，才又探出头来。


    叶嘉感觉这一觉睡得很沉很沉，甚至有种被埋进了土里的踏实感。


    ……


    脚一蹬，她睁开了眼睛，一看时间，一点多。


    她刚做梦梦到天亮了，才猛然醒来，结果还好，睡了半小时左右，现在感觉没那么头重脚轻了，疲劳感缓解了不少。


    房间里黑黑的，静得出奇，叶嘉仔细听才听到水声，她打着手机的手电筒摸着走过去，看到卫生间的门下透出微光，看样子顾岸舟在洗澡。


    叶嘉找到开关开了灯，走到厨房，看到饭已经做好了，大概是怕吵到她，都没开火，只是简单的食物组合，芝士金枪鱼三明治，很适合作为酒后的一口。


    很饿，很想吃，但感觉不等他一起不礼貌，叶嘉就靠在门口等着。


    顾岸舟刚对着镜子跟自己做完心理沟通，一开门就看见叶嘉，瞬间感觉沟通全都失效了。


    中间隔了好几米，但眼神很好的叶嘉，清晰看到发梢上的水珠滑落进他领口。他穿得保守，这T恤也不知道得几个X才能让他穿着也是宽松的，可隐隐还是能看到肌肉。


    灰色的卫裤……这叶嘉没敢多看。


    “你就洗澡了，等下还送我回去吗？”叶嘉问。


    “我以为你要一觉睡到天亮了。”顾岸舟擦着头发朝她走过去，很生硬地直视前方的地板，“你要回去，我就送你。”


    “哦。”


    哦是什么意思？是回还是不回？顾岸舟还是看了叶嘉一眼，只见她还是没有要说的意思，只是眼睛亮亮地看着自己，他收回视线，走进厨房，看到两个完整的三明治。


    “你没吃？”


    “等你一起吃啊。”叶嘉走到他身边，肚子刚好“咕”地叫了一声。


    顾岸舟抿唇：“不用跟我这么客气。”


    叶嘉拿起三明治来，咬了一口尖尖，仰头看着他：“那我今晚可以不客气地睡在这里吗？”


    叶嘉语气很轻快，但其实她心情并没那么明朗，她是有点紧张的。


    保不准会被轰出去呢。


    不过她想好了的，如果被拒绝了，就说是在开玩笑就好，她的语气也的确像是在开玩笑。


    虽说以他们的关系能不能开这种玩笑也要打个问号。


    但有过一个参照物，叶嘉隐隐觉得，顾岸舟对她释放过好感，她应该没有搞错。


    “可以。”


    肯定的答复，但和叶嘉的语气比起来，顾岸舟简直庄重到极致了。


    庄重到叶嘉感觉他像是在说“因为我为人民服务而你看起来挺累的那我就让你借宿一晚”一样。


    但接下来顾岸舟又补充了一句：“你可以跟那些猫猫一样，想来就来。”


    “猫猫？”叶嘉不自觉又跟着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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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一遍。


    “嗯，猫猫。”


    两人吃着三明治出去看猫猫。天气好的时候，岛上的小猫有各种各样的地方可以睡，不会像上次台风天那样聚集很多在顾岸舟的猫房里，今天里面只有一只，小橘，睡得正香。


    “小橘经常来，主要是为了加餐。”


    岛上小猫的主食是鱼，叶嘉每次跑到打渔的地方，都能看到渔民喂鱼给它们，多得它们连吃带拿，都快拿不完。


    小橘此刻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加餐”两字，睁开眼醒了过来，看到有两个蹲着的人盯着自己，就嗲声叫着起来讨食了。


    刚被贴了一下脚踝，顾岸舟就像个会惯坏孩子的家长一样，倒了猫粮出来给小猫。


    哗啦啦的声音里，他听到叶嘉说：“那我要当小橘二号。”


    顾岸舟一愣，放下猫碗，看向叶嘉，她没看他，低着头，也不知道她是说给他听的，还是在自言自语。


    但他在擂鼓的心跳声中回：“欢迎。”


    叶嘉立刻扭头看了过来：“你听见了？你能听见？”


    她明明在他左边啊，而且声音也不大，他怎么就听见了。


    “嗯。”顾岸舟坦白，“其实你只要正常说话，外面环境又不吵的时候，在我左边我也听得见。”


    顾岸舟说完就看叶嘉脸色变了变，以为她是在气被自己骗了，顿时无措，正想解释，又看叶嘉一脸释然。


    叶嘉没生他气，只是突然就又想起以前在高中，听到别人笑话她说是农村来的大喇叭，山炮，还以为在村里呢，说她喊再大声也没人理她。


    她伤心得很呢，但现在，这还成了个好事。


    不过她自称小橘二号被听见了，还是有点尴尬。


    “原来是这样。”叶嘉自己缓解尴尬，“我还以为在你面前就能自言自语了呢，你不早点说，你再晚点，可能就要听到更不得了的内容了。”


    顾岸舟顿了顿：“什么更不得了的？”


    “肯定不能说啊。”叶嘉大吃一口三明治，配合着小橘嘎巴嘎巴嚼猫粮的声音，也嚼嚼嚼。


    她说想当小橘二号，意思是也要经常来他家，已经很不得了了，她还想说什么？


    但……不管她想说什么，顾岸舟说：“都欢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