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衍体

作品:《死灵法师重生成主教之后

    萨沙突然停住了脚步。


    有什么东西缠住了她的脚踝。


    不等她低头一看,安托万已经一脚跺下,踏在一个蠕动的活物上。


    路易·维克纳斯的断手。


    几步之外,半死不活的身躯也挣扎着站起来。特别是拧成麻花的脖子,摇摇欲坠地连着黑发如瀑的头颅,头上两颗眼珠被挤得快溢出来。


    吸血鬼躯体的行动模式不像活物,而是像被操控的行尸。


    眼珠骨碌碌地转动,一只骨节分明、指甲尖锐的手下意识伸到萨沙心口前。萨沙向左跳步,避过致命一击,用法杖底端捅在吸血鬼的后脑。


    吸血鬼轰然倒地,萨沙接过安托万丢给她的匕首,把心脏挖出来,削成了碎片。她看着一滩碎肉还是放不下心,掏出一张燃火卷轴,点燃了路易的残骸。


    火焰燃烧,温暖了萨沙因法力消耗过大而变得寒冷的身躯。她蹲在路易的尸体前搓着手。


    “路易临死前对自己念了操控行尸咒语。”


    “他真是够疯狂的。”安托万回道。


    “其实十年前我也想过,要不要在死前把自己变成恶鬼行尸,去报复一下你们教廷。但我最后还是想当个好人,不对,我本来就是好人。”


    安托万:“……”


    两人望见先前破门而出的衍体乌泱泱涌向前往地下层的走廊,便潜行在他们身后,相隔一段距离。


    欢呼、喊叫、咒骂,混杂在一起,在走廊与两侧的牢狱中回荡。


    死里逃生的衍体们摇撼、冲撞着铁栅栏,额前手中流下的汗水与眼中流下的泪水交织,一片血红。


    一个青年女性衍体把手伸到铁栅栏后面,随即一个小女孩模样的衍体从高大的身躯中挤上前来,紧紧拽住那只探进来的手,放在嘴边吮吸。


    “妈妈?”小女孩重复着成年衍体的话,眼中闪着茫然的红光。


    她咬破了口中的手指,机械地缩起腮帮,吸食指尖流出的血液。


    还有一个衍体之前大概是个锁匠。她摘下别在发丝间的一字发卡,塞进铁栅栏的锁眼里,急得满头大汗,整张脸染成了粉色。而锁却纹丝不动。


    与此同时还有几个衍体喊叫道:“冷静!他们的神智尚未觉醒,不见得能认出亲人和朋友!”


    铁栅栏里探出几只手,试图拽住外面衍体的衣角。方才大喊的衍体穿过人群,向出口方向挤去,却被牢狱内的手攥住衣角,险些绊倒。


    伴随着布料撕拉一声,衍体逃离了疯狂的“人群”,独自逃往走廊尽头。


    “萨沙,你会翻花绳吗?”安托万突然问。


    “什么?”


    “翻花绳。”安托万拿出奥菲利亚之琴的琴弦,“请伸出你的双手。”


    萨沙会意,安托万这是要把她的手当小竖琴架子使。“为了大义。”萨沙面无表情地摊手。


    安托万把琴弦绕在萨沙的两手间。奈何萨沙手指实在笨拙,他只能耐着性子在萨沙的手间,绕好粗细长短不一的六根琴弦。


    “你到底是弹竖琴还是弹吉他……”


    安托万:“六根弦已经够了。”


    四周的喧闹遮盖了咔嚓一声微响。锁匠打开了一扇牢狱门,整整一打衍体蜂拥而出。几个饿红了眼的衍体扑向锁匠,又被另外几个衍体牵制。


    “敢咬我女儿,你不要命了!”老妇人狠狠咬了试图咬锁匠的年轻男子衍体一口。


    而年轻衍体被咬后疯狂程度加重,他眼中凶光一闪,径直向安托万与萨沙扑来。


    安托万飞速旋身,萨沙跟着跃步,这才避免了手指被生生勒断的风险。


    即便如此,安托万的肩头还是被咬了一口。


    但他处乱不惊,甚至无瑕关注老妇人为他报了仇,把疯狗般的衍体直接撕下半张脸颊。


    一段平稳、甚至有些沉闷的旋律在安托万的指间奏出。随着第一段乐音在走廊间回荡,他叠加了第二段。


    同样是平稳得有些沉闷的旋律,然而两段旋律叠加在一起,此起彼伏,却形成了重复中蕴藏着变化的复调。


    牢狱里外躁动的衍体逐渐安静下来,半睁着眼,微张着嘴,如同发呆的婴儿一般。


    就连萨沙也不得不承认,她的皮肤产生了微弱触电般的反应,而通常她只有在精神极度舒适的时刻会产生如此感觉。


    但乐音没有缓解她指间的分毫疼痛。她的手指被紧紧缠绕的琴弦割破,鲜血从指间渗出。


    好在安托万的圣乐循环法术使得这支赋格只需要演奏一遍。他解下萨沙指间的琴弦。


    柔软的双唇贴在痛得火辣辣的手指上。安托万吮吸着萨沙指间的鲜血。


    “你在干什么!”萨沙赶忙把手抽回,却被对方死死攥住。


    “你被衍体咬了之后也变成衍体了?”萨沙翻转手指,却碰上安托万的牙齿,差点对方被下意识咬一口。


    安托万放下了萨沙的手,舌尖舔了舔唇上的血,面上无比淡定:“只被衍体咬是不会变成吸血鬼或者衍体的,又不是狂犬病……”


    看在他还能使用治疗术的份上,萨沙确信她的政敌没有变成吸血鬼衍体,大抵也没有精神失常。


    “那扇门,是不是动了一下?”萨沙瞥见又一扇牢房门锁传来微弱颤动。而门边根本没有开锁者。


    “大概是秘法锁。”安托万观察着四周的动静。


    “很有可能。路易已经死透了,因此锁门的法术失效了。这么说,第一扇门被打开也不是因为那位锁匠。”


    “快走!”安托万一把拽过萨沙,向走廊尽头奔去。


    赋格曲还在回荡,但随着法术效果的消退渐渐小声。衍体的双眼、鼻孔与双耳流血,眼见一场潮水般的疯狂就要爆发。


    萨沙来不及思考,被安托万拉着极速狂奔。牢狱铁门轰然倒地的声响在身后传来,嗡嗡的震颤叠加衍体急促的步伐,走廊与密道的楼梯也随之震动。


    古堡外,幽暗森林的迷雾仍然没有散去。白雾浓重得连一只渡鸦也飞不进来,喑哑的鸣叫回荡在枝叶层叠之外的远处。


    萨沙把自己与安托万身上法袍的变成了褐色,便于隐匿在树干之间。


    “隐形药水,快!”萨沙喘着粗气,催促安托万一边翻找魔法袋。


    “他们根本不在意我们。”安托万伸手指向南方。


    方才萨沙一顿狂奔,跑得眼前一片黑,根本来不及观察浓雾中衍体的动向,只听见脚步声与喊叫不绝于耳。


    而现在,衍体们竟然乌泱泱向南方奔去。


    穿过松山镇南部的幽暗密林,淌过一条名叫“击石河”的小溪,就是瓦尔德王国北部最繁华的商业城市,伯格恩市。伯格恩西北面临海,位于松山峡湾的南方,被城郊七座山丘环抱。


    城市西北侧的港口每天都有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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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船来往,临海的街市旁坐落着一排木屋,有杂货铺和酒馆,也有瓦尔德南方商人的会馆。不过论及繁华程度,它还是远不及瓦尔德中部,更不用说与伊瑞斯的几大城市相比。


    “追吗?”萨沙问。


    安托万停步观察四周的环境。衍体队伍逐渐消失在雾气后。


    “现在不得不向南了。”萨沙的手握紧法杖。


    往东北与西北方的岔路上,至少排布着十几只巨蛛,舒展着纤细的肢节。只剩下通往南方的一条积满了枯枝败叶的小道。


    “堂堂吸血鬼领主,原来只养了十几只啊。”萨沙面朝北方,缓步向南退去。


    巨蛛的视力很差,通常难以觉察百尺开外的动静。只要隔着一段距离,不造成风吹草动,冒险者还是有全身而退的可能。


    安托万取出魔法袋,在里面翻来翻去,发出细微的声响。


    萨沙不满,轻拍他的肩:“小声点!”


    安托万翻出一个小瓶子,递给萨沙:“隐形药水。我们绕到巨蛛后面去。”


    然而不等两人饮下药水,巨蛛已经觉察了动静,领头的一只跳到距离萨沙不足十五尺的地方。


    萨沙一口吞下隐形药水,左右跳跃,等待药水见效。巨蛛的肢节敲击在萨沙身后的树枝上,本就腐朽的枝干在强力的摇撼下终于脱落主干,向下方砸去。


    不知狂奔了多久,萨沙感觉自己的肺部像着火了一般,灼热无比,背后却冰冷无比。眼前摇晃的一片迷蒙,以及突如其来的失重感,差点令她以为自己来到了死者之疆。


    但身后逐渐升起融融暖意,就像从冰窟转移到自家卧室的床上。


    睁开眼,却看见一把明晃晃的长矛,正对自己的面门。


    “什么人?”全身穿着锁子甲的卫兵问。他说的是瓦尔德语。


    萨沙身后的安托万亮出掌心的四芒星印记,以及食指上的主教权戒。


    “光明教会的人?”卫兵的长矛往回收了半寸,但依旧指着两人。


    安托万又抬起萨沙虚浮无力的手,掰开她下意识攥紧的拳头。


    “伊瑞斯帝国主教安托万·卡诺与莎夏·希尔达,前来伯格恩城援助战斗,松山镇的吸血鬼衍体即将抵达。”


    “稍等,我去请示城主大人。”说话的卫兵向两侧守门的卫兵示意,他们把门开启一道只能一人通行的缝隙,卫兵刚一通过就关上了大门。


    “你用瞬移卷轴把我们传到这来了?”萨沙逐渐恢复了精神。


    “没办法,这是最近的城市。”一阵冷风吹来,安托万挪到萨沙后面。


    “省省吧,我能挡多少风?”萨沙又挪到安托万后面,几个来回之后,两人已经快贴到城门。


    一侧守门的卫兵警觉地抄起长矛指向二人。就在此时,城门从内侧打开,门页差点撞在萨沙身上。


    迎面走出一位穿白袍的年轻男子,衣襟在寒风中猎猎而飞,却让人感到春风和煦般的暖意。


    萨沙望向那张熟悉的面孔。绿宝石一般的双眼,浅金色的短发被风吹乱,却丝毫不限邋遢,倒有几分潇洒利落。白袍袖口与领口绣着双道金线,显示品级为枢机主教。


    雅尼克·兰格。伯格恩城主约恩·兰格伯爵的侄子,也就是曾经被萨沙捉弄过的那位年轻牧师。


    如果说安托万是秀美如潋滟春水,那么雅尼克则是俊美如久雨初晴的空山林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