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3


    迪克邀请我住在庄园，我委婉地表示了拒绝。


    杰森抢走了达米安的刀，正一手按在对方头顶上，仗着自己身高手长，恣意地享受着对方的无能狂怒。


    他闻言转过头看向我，“但是你现在的情况也不适合回你爸妈那边吧？”


    “嗯…我回大都会的家就好。”


    我忍不住瞟了一眼已经愤怒地想要点燃全世界的达米安。


    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现实版的怒发冲冠。


    不过达米安的刺猬头原来是这么来的吗？


    我盯着达米安越发尖利头发，陷入沉思。


    “emmm。”


    迪克和杰森对视一眼，含蓄地暗示道，“克拉克，你忘了你现在在法律意义上还是个死人吗？”


    你都死好几年了，还指望你租的房子还在呢？


    等等，我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迪克：“另外还有你的工作……”


    我：！！


    不！我的岗位！我好不容易积攒的工龄！！


    迪克：“还有你的那些存款、积蓄什么的也都给玛莎他们了。不过，你要是找他们要的话，他们也会给你的。”


    “不，不用了，给玛莎他们也挺好的。”


    我勉强扯起嘴角。


    我当然不介意布鲁斯他们把我的钱全部都给玛莎，但是这种一朝回到解放前的感觉，还是有亿点点让超心碎。


    呜呜呜，我的存款。


    我捂着心脏，心痛得差点碎掉。


    好痛，真的好痛。


    当初被毁灭日锤进地里的时候都没这么痛过。


    “surprise！”


    杰森仰头躲过达米安的小刀，一个纵身跳到椅子上，长腿一抬踩到椅背上，借着椅背倒下的趋势，顺势跳到床尾的架子上半蹲下来。


    明明是那么庞大的体型，但他轻巧地落到栏杆上的姿态却那么地轻盈，就像是一只优雅的黑豹。


    杰森张开双臂，对着我大笑，“欢迎来到死人的世界！”


    达米安从他背后猛地跃起，“那就再回到地里去吧，陶德！”


    我沉默地看着再次打成一团的小鸟们，自然地收回被惊艳到的视线，看向迪克。


    “我记得布鲁斯有很多安全屋，能先借我一间住住吗？”


    “可以是可以，但你为什么非要住在外面？”


    迪克疑惑地看着我，“怎么死了一次，你突然变得这么客气了。以前你又不是没有在庄园里留宿过。”


    我有些为难，“现在情况有些不同。”


    迪克探究地看着我，发现我在那里装傻充愣，就是不愿意解释。


    看来提姆说的没错，这人的确有些问题。


    迪克笑眯眯的建议道。


    “那要不我们把你送到孤独堡垒去？你现在这样，我们也不可能让你一个人在外面住。”


    迪克竖起手指：“反正只能二选一，没有第三个选项。”


    “你现在倒是真的开始像布鲁斯了。”


    我诡异地安静下来，沉默几秒后，才开口道：“那还是算了，我还是在庄园里打扰你们几天吧。”


    迪克眉毛一扬，和杰森对视一眼。


    看来是孤独堡垒哪里出了问题啊。


    344


    我姑且算是在韦恩庄园住了下来。


    先开始，我本来是打算等超能力恢复得差不多就离开。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我能力的问题不仅没有恢复，反而变得越来越差。


    最开始不过是一些时强时弱的问题，不过这个变化并不是跳跃的，而是一个波，我的能力就在那两个极致之间来回波动变化。


    最弱的时候，可能就类似于亚健康状态的普通人，但在某个最强的时候，我甚至觉得能打赢之前的三个我。


    可惜的是这强弱变化完全没有规律可言，我不仅没能利用难得的强大时间做点什么，反而造成了不少破坏。


    我沮丧地看着手中被捏成一坨的精致门把手，差点想跪下来求阿福把我关到地下室去。


    再这样下去，我给布鲁斯工作一辈子都还不起了……


    ORZ


    紧接着，我发现我的能力产生了一些出乎我意料的变化。


    345


    阿福正在家里打扫卫生，他拿着工具，垫着脚准备清扫画像上的灰尘。


    “阿福，我来帮你吧！”


    难得休假的迪克看到阿福的样子，立马跑过去准备接过他手中的工具。


    阿福优雅地转过手臂，躲开迪克的手：“谢谢你，迪克少爷，但我来就可以了。”


    “哎呀，不用客气。反正我现在也没事干。”


    迪克一把抓住工具，扯了扯，震惊地发现自己竟然没扯动。


    迪克：……


    迪克：？


    迪克震惊地看看阿福，又低头看看手中的工具。


    “TT”


    达米安正好路过，淡定地丢下废物两个字。


    “嘿，达米安！不要这么说你哥哥！”


    迪克不满地想要去揉达米安的脑袋，达米安一跃跳开，两人熟练地缠斗几下。


    迪克躲过达米安的一击，结果没注意距离直接撞到了画框上，巨大的画像直接从钉子上脱落朝着阿福砸去。


    迪克：“阿福！”


    “啪！”


    我一把按在画像上，低头看着全程都非常淡定阿福：“阿福，你没事吧？”


    “我没事。谢谢你，克拉克老爷。”


    阿福看了看画像，又看了看我。


    他的表情并没有变化，但眼睛却变得更加幽深，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就立刻收回打量的视线。


    “多亏了克拉克老爷及时赶到，我没有受什么伤。不过，我刚才并没有在附近看到克拉克老爷，看来你近期的能力正好处于巅峰期？”


    “还行。”


    我扶着画框，将画小心翼翼地放下，随口回答了几句，就告辞离开。


    一直沉默无声的迪克和达米安在我离开后对视一眼。


    达米安皱眉：“TT，他不对劲。”


    迪克：“庄园里到处都是铅，他怎么发现这边的情况的？”


    更何况超人在非特殊时期都不会监视周围的情况，他是怎么发现这个画框要掉的？


    迪克立马掏出手机，开始翻找监控，两人将监控视频反复观看，在放慢了不知道多少倍后。


    “克拉克他是不是…”迪克不确定地来回看着视频，“在画框开始掉之前，就已经开始行动了？”


    “好了，两人少爷。”


    阿福打断两人的思考，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两份清洁工具。


    “不好意思，我之前好像太高估自己的能力了。既然两位少爷正好有空，那接下来的打扫任务就拜托两位。”


    达米安：“什么！等等，我才不要！”


    阿福夸张地锤锤自己的肩膀。“唉，人不服老就是不行。刚才画框砸下来，都来不及反应。要不是克拉克老爷，我恐怕就——唉。”


    达米安：“……”


    “我知道了！”达米安恶狠狠地抢过水桶，“我做就是了！”


    346


    我一边敲着手机和还在宇宙里做任务的戴安娜他们聊天，一边准备去厨房觅食。


    突然我觉得手里像是拿了个秤砣，一时没反应过来，“啪嗒”一声，手机从我手中脱落。


    我低头看着手机，困扰地挠了挠头，叹息一声，弯下腰去捡。


    但就在我弯下腰的瞬间，我立刻失去了对肢体的控制，整个人就像是没有关节的木偶似的，噼里啪啦地掉成一团。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我现在的情况除了有点诡异之外，疼倒是不疼。


    我艰难地在自己的手脚间移动着脑袋，内心疯狂祈祷迪克他们现在千万不要出门。


    我动了动脑袋，意外地发现旁边竟然是一个用金属制作的工艺品，接着我就透过那锃光瓦亮的反光面，看清了自己现在的样子。


    拉奥啊！我竟然能把屁股放到自己的脑袋上！


    我啧啧称奇地看着反光面上自己的样子，从来没想过自己竟然能柔软到跟面条一样。


    就在我孤芳自赏的时候，后知后觉地发现有一个小小的身影站在我身后，已经不知道看了我多久。


    我：“……”


    笑容逐渐消失.jpg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反光面中的达米安。


    达米安面无表情的看着地上不可名状的一坨。


    “你——”


    在死一般的寂静中，达米安率先开口，“觉醒了能把自己的骨头抽出来扔出去的超能力？”


    我：“………”


    我为达米安的想象力惊叹不已。


    “应该没有。”


    我遗憾的道：“我骨头都还在我身体里好好呆着，只是我现在有点控制不了他们。”


    我转头努力动了动胳膊，但在我们俩的视线下，只有手指在微微颤抖。


    哦！是个好消息，看来我正在恢复了。


    我眨巴着自己蓝色的狗狗眼，可怜兮兮地看向达米安。


    “所以达米安，你能帮帮我吗？我觉得再这样放一段时间，等我恢复后，我的身体就要和我闹矛盾了。”


    “恢复？”


    达米安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还是帮我把四肢扯下来，平放好。


    但他并没有离开，而是绕到我面前，半蹲下来，用那双翠绿色的双眼盯着我许久，才淡淡地开口道。


    “所以，你的灵魂和身体，哪个出了问题？”


    我：“……啊？”


    “TT，别装傻。”


    达米安不满地薅住我的小卷毛：“我以前也出现过这种情况。”


    我瞳孔猛地一缩，差点跳起来：“什么？！”


    达米安有些不耐烦，但还是解释了几句。


    “在我苏醒后，我的母亲和祖父还给我做过几次催熟和改造实验。”


    “其中大多数都没有什么问题，但有一次改造得有点……”


    达米安顿了顿，才说道：“过于成功。在那之后的一段时间，我也短暂地出现了无法控制肢体的情况。”


    “母亲告诉我，是因为我身体变化得太快，意识没有跟上导致的，只要适应一段时间就好。”


    “不过我当时没有严重到你这种地步。”


    达米安盯着我，“所以你是灵魂还是身体出了问题？又或者，两个都出了问题？”


    我低下眼，避开他的视线，嘟囔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达米安：“我有解决办法。”


    我超大声喊道：“是的，我的灵魂和身体都出了点问题。”


    “TT”


    达米安得意地站起来，环抱双臂，“我就知道，你竟然还想欺瞒我们，愚蠢的氪星人。”


    “也不算欺瞒。”


    我慢慢挪动着身体，一点点从地上站起来：“只是这种事就算告诉你们，你们也没有办法。那为什么还要说出来让你们担心呢？”


    “不要太自恋了，氪星人。这里没有人会担心你。”


    达米安颇为嫌弃地皱起眉。


    “是是。”我对他伸出手，“达米安，能再麻烦你帮我回到房间吗？”


    达米安差点跳起来拔刀，“我警告你，不要得寸进尺！”


    “但是我现在连控制自己走路都做不到。”


    我悲伤地低下头，“所以能帮帮我吗？强大、聪明又善良的罗宾先生？”


    “……狡猾的氪星人。”达米安愤愤地扯过我的胳膊，“看在格雷森的面子上，就这一次！”


    347


    达米安告诉我了一些他当初快速适应身体的办法。


    我努力尝试一番。


    好消息是，我基本上没有再出现什么无法控制身体的严重情况。


    坏消息是，在大部分时间里我也都失去了超能力，变得更像是一个普通人。


    达米安：“……这不科学！！”


    达米安无法接受自己竟然错了。


    他上蹿下跳，暴跳如雷地开始每天守在我旁边盯着我训练。


    迪克几人一边擦着感动的泪水，感叹我们两个的情感进展迅速，一边飞速离开现场，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终于不用带孩子的喜悦。


    我：“……”


    我艰难的看向达米安，“我真的已经很努力了，接下来的事情还是交给时间吧！”


    “不行！”达米安愤怒地掏出长刀，“你今天必须再给我训练一百遍，不训练完不许睡觉！”


    我：……


    我觉得我可能等不到布鲁斯回来，就得再死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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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48


    我不用死了！


    提姆找到布鲁斯了～


    349


    听到消息的众人都陷入了喜悦之中，迪克兴奋地哈哈大笑，在屋子里窜来窜去试图和每个人热情拥抱。


    我兴奋地拍拍迪克的后背，但在他立刻之后，表情却突然低落下来，我茫然地看着众人，感觉一种陌生的恐惧从心底涌出。


    我和同样站在角落里的达米安对视一眼。


    达米安不满地“TT”一声：“你那是什么眼神。怎么，你难道还不愿意我父亲回来吗？”


    “什么？不，当然不是！我绝对是这个世界上最希望他能回来的人。”


    我走过去在达米安的旁边蹲下，撑着脑袋直勾勾地盯着前方发呆：“我只是有些不确定。达米安，你说……”


    我吞吞吐吐，自己都觉得自己矫情：“我还是超人吗？”


    达米安用一种像是看山顶洞人的眼神看着我。


    “如果你是在说你暂时失去了超能力的事情，那你就是个傻子。而如果你是在说你灵魂、身体的事，那你就是一个更大的傻子。”


    达米安撇过脸，“而这个世界上除了超人之外，谁还能傻到这种地步。”


    350


    布鲁斯回来了。


    豪华轿车在门口停下，我们都忍不住伸长脑袋。


    最先下来的是提姆和康纳，他们像是一对似的，一左一右站在车门旁边，拉开了车门。


    率先落下的是一只精致的皮鞋，往上是包裹在丝袜里的纤细脚踝，接着是修长有力的长腿，精瘦有力的腰肢，最后一只修长有力、伤痕累累的手放在了车门上。


    布鲁斯推开车门，站了起来。


    他看上去的确比我上一次见他时要更加成熟，但却并不显得苍老，反而像是一瓶红酒，岁月只会让他显得更加醇厚。


    我没有注意到自己脸上已经完全失去了表情，就这么呆呆地看着布鲁斯。


    看着布鲁斯略显消瘦的脸，看着布鲁斯那更加沉寂、深重的钢蓝色眼眸。


    那双眼眸挨个扫过站在门口的众人，最后看向了我。


    我看到那双美丽的眼睛里翻腾起一抹我暂时还没分清的情感，我看到他的眉眼开始舒展、嘴角开始上扬，我看到他露出一个克制的笑容，然后对我张开双臂。


    我看到他的嘴唇张合，吐出了一个词。


    “克拉克。”


    351


    我扑了上去。


    我以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姿势和速度，飞扑了上去。


    我死死地抱住布鲁斯，像是在抱着自己的心脏一般将他牢牢地束缚在我的怀里。


    我将脑袋埋入他的颈窝，闭上眼，肆意地享受着对方的温度，对方的气味，对方的怀抱。


    我身体在止不住的颤抖，我在内心警告自己。


    不要哭，克拉克。


    成熟点，你都是四十多岁的大男人了。


    就算和毁灭日对打真的很疼，就算死亡真的很痛苦很令人害怕，又怎么样。


    克拉克，你可是超人。


    就算死后，灵魂被那群不知道是神明还是高维生物的东西束缚在手中，被强行塞进一个又一个世界游戏里来回折磨、求生，那一切的一切真的很让人无助、绝望，看不到一点生路又怎么样。


    克拉克，你可是联盟主席。


    就算醒来后，发现自己的父亲也在批判着自己还不够强大，不够努力，甚至对自己的身体做了改造又怎么样。


    就算发现自己失去了超能力，发现自己甚至无法控制身体很担心很害怕，又怎么样。


    克拉克，别忘了你是所有人心里的英雄。


    你要记住你是这颗星球最强大的利刃，最坚实的后盾。


    你理应充满希望。


    你理应更加强大。


    你理应从不软弱。


    你不能逃避。


    你不能哭泣。


    352


    “啪嗒，啪嗒。”


    大滴大滴的眼泪不受控制地从我眼里流出。


    我完全无法克制，只能感受着泪水将布鲁斯的衣服浸透。


    我在他的衣服上来回乱蹭，从喉咙里发出痛苦、委屈而又茫然的呜咽。


    “布鲁斯，我好害怕啊。我好害怕你要是真的出事了怎么办。”


    “我在这里，克拉克。”


    布鲁斯紧紧地抱住这个身体正在止不住颤抖的人，他将我的脑袋深深地按在他的肩膀上。


    “布鲁斯，我好痛啊，死亡真的太痛了。”


    我的声音又小又细，夹杂在被强行按在喉咙的哭声里，自己都听不清自己说了什么。


    “布鲁斯，他们都在欺负我。”


    “布鲁斯，那条回家的路只有我一个人，真的好孤独，好迷茫啊。”


    “布鲁斯，我真的很努力了。可为什么我永远还不够强。”


    “布鲁斯，我好想你啊，我真的好想好想你啊。”


    “布鲁斯布鲁斯布鲁斯布鲁斯……”


    布鲁斯在一声又一声地呼唤声中闭上眼，放任自己浓烈的情绪倾泻而出。


    他的无力，他的担忧、他的自责、他的庆幸、他的愧疚……


    他的爱。


    布鲁斯手臂越来越用力，他突然开始庆幸，克拉克是个氪星人。


    不然依照他现在的力气，绝对能把对方拆皮包骨、揉成一滩烂泥藏在自己身体的最深处。


    克拉克，克拉克。你为什么要这么强大，为什么要这么勇敢，为什么要这么善良。


    你要是只是一个普通人该多好啊。


    这样我就可以把你关起来，让你不要出去，我会让你永远地待在我给你制作的美丽牢笼里，再也不会出事再也不会受伤，也再也不会有那些痛苦。


    布鲁斯喉咙滚动，将这些从灵魂涌出的呢喃咽回心脏。


    他微微侧头，鼻尖在克拉克的脖子处移动，手指插入克拉克的发间，安抚着摩挲着对方的脑袋。


    “克拉克，你还活着，我们都还活着。”


    布鲁斯抱着克拉克，抱着这个终于回来的人。


    他是那么地用力，用力到指尖都在颤抖，用力到自己都觉得生疼。


    “你到家了，克拉克。”


    你终于回到我身边了。


    克拉克，克拉克，我的克拉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