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一个病人

作品:《随母改嫁进大院后,前夫们找上门了

    黑暗。


    无边的黑暗。


    陆敬尧从没感受过这么长久的黑暗。


    视觉受限,可听力却更加灵敏。


    他听见安冬夏的脚步声。


    不知怎么,她的脚步声很容易辨别。


    比别人的脚步声更轻,步幅稍慢,但是很坚定。


    “阿姨,你先出去歇歇,这边有我。”


    尧静抬眼看着穿着白大褂的女孩有些恍惚。


    原来她也成了这个医院的大夫。


    “你在这上班?”


    “嗯,今天第一天。”


    尧静赶紧站起身让地方,她抹了抹脸上的残泪,努力挤出笑来。


    “我去转转,敬尧还没吃饭。”


    “您下去吧,有我。”


    安冬夏知道这个灭顶之灾对于这个母亲意味着什么。


    尧静走出门去,安冬夏落座。


    躺在床上的陆敬尧眼睛依然空洞无神。


    窗帘被拉到一半,只有一点阳光洒在病房的地板上。


    他的脸隐在黑暗中。


    “你这样,尧阿姨很难受。”


    安冬夏不知道怎么安慰一个人。


    切身处地地想象一下,突然失去光明的人怎么都不会好过。


    陆敬尧嘴角扯出一个嘲讽的笑来。


    “可能我就是个狼崽子。”


    安冬夏把小桌上的饭盒端起,“吃饭吧,人活着总要吃饭。”


    陆敬尧转过身,又留给她一个背影。


    “吃饱了我要开始给你针灸,现在是最佳时机。”


    “不用了,一个被判死刑的人不需要费无用功。”


    陆敬尧耳朵很好使,他听到那些大夫的说法。


    没救了。


    彻底没救了。


    他想过自己牺牲的场景,可怎么也没想过自己有一天彻底失去光明。


    哪怕断手断脚,他都没这么难受。


    他彻底失去了留在部队的资格。


    再也不能称之为一个军人。


    安冬夏放下饭盒,看着那道背影。


    “哪怕你不愿意配合,为了尧阿姨,总要试试。”


    她继续打感情牌。


    陆敬尧坐起身,面向安冬夏。


    空洞的眼神看得安冬夏心里有些发紧。


    “如果需要我成为你第一个病人,那就来吧。”


    安冬夏稳了稳心神,掏出口袋里的针包。


    她先掀开被子,露出足内侧的然谷穴。


    果然那凸起的厉害。


    如果是撞击的当下救治,肯定是效果最佳,现在刺激这个穴位,只能是缓解。


    抽出针包里的放血针刺下,又迅速用厚纱布接住。


    流出的血色黑为淤。


    头为诸阳之会,外伤易致气滞血瘀,不执着于‘止痛’,而着眼于‘复通’,破局关键。


    人中、百会、太阳、风池、内关、中脘、三阴交、足三里。


    安冬夏的左手拇指、食指配合,快速下针。


    等落完针,安冬夏扶着陆敬尧躺下。


    尧静趴在门上的玻璃瞧着,两个手紧紧捏在一起。


    “你真信她这么个小姑娘?”陆卫国站在她身后。


    尧静只专心看着,“只要敬尧愿意,只要有希望……”


    所有大夫都说不能治,就这样人还能好好活着,谁都不敢开这个刀,也怕担这个责任。


    治不好没事,可要是下不了手术台,病人家属找的就是大夫的麻烦。


    医生也是人,也害怕出医疗事故。


    每天陆敬尧都吃各种药,现在他头疼发作的时候像是野兽。


    浑身抽搐,嘶吼。


    太疼了,就像是用刀在脑浆子里转,他吃什么吐什么。


    疼得胃里翻江倒海,疼得把牙根子咬出血。


    他已经尽力在控制了。


    以前野外带队,手臂骨折,连麻药都没有,就那么咬牙接骨缝针,他一声不吭。


    可现在他躺在地上,像是一条被抽掉脊梁的丧家之犬。


    只会哀嚎。


    每次浑身的汗湿透,连动一下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尧静泪流满面,死死咬着嘴唇,她想要抱他,却被他大声地赶走。


    他不想让任何人看到自己这副样子。


    可他瞎了。


    他连去厕所都要跌跌撞撞。


    前来慰问的领导战友只看到他故作坚强的玩笑,只有尧静跟陆卫国才见过发作起来的样子。


    “我不求她治好眼睛,只要别疼就行……”尧静喃喃自语,陆卫国把她揽在怀里。


    “都会好的,敬尧福大命大。”


    陆敬尧出生的时候,陆卫国守在医院门外。


    陆敬尧几个月的时候,陆卫国天天抱着他去跟大院里的邻居炫耀他尿床的光荣事迹。


    陆敬尧会喊爸爸的时候,陆卫国用胡子扎得他咯咯直笑。


    陆敬尧会走路的时候,陆卫国就牵着他去部队。


    可慢慢陆敬尧长大了,再不喊他爸爸,只叫老陆。


    陆卫国知道,陆敬尧知晓了自己的身世。


    也许,他心里一直想要的是那个牺牲的亲生父亲。


    陆卫国很自责。


    他要带队出发的时候就应该拦着他。


    可拦得住这一次,下一次呢?


    他们穿着军装,他们的天职是保家卫国。


    谁都可以退。


    他们不能。


    尧静不懂什么天职。


    她只知道老天爷让她失去孩子的爸爸,这次又差点失去孩子。


    一个养了24年的孩子。


    尧静转过身,眼里有些湿润。


    “卫国,说不定冬夏真能治好他。”


    安冬夏静静等待的功夫,门轻轻敲响。


    裴轻舟走进来。


    “冬夏,你还没吃吧,我刚忙完。”


    陆敬尧缓缓睁开眼,“拔了。”


    “还有十分钟,很快……”安冬夏看着病房里的挂钟。


    不等她说完,陆敬尧上手就要拔,安冬夏上去按他的手,却被粗鲁地挥开。


    裴轻舟抿唇扶住安冬夏,“敬尧,你干什么?”


    陆敬尧开始发笑,笑声越来越大。


    尧静跟陆卫国赶紧走进来。


    “敬尧……”尧静刚想问,却又想到陆敬尧的交代,后半句被咽了下去,“冬夏,拔了吧……”


    安冬夏凑上前,快速拔针。


    “我明天再来。”


    陆敬尧脸上浮起痛苦之色。


    “走!”


    裴轻舟觉得陆敬尧简直是发小孩脾气。


    “敬尧,冬夏不欠你什么,你不能这么对她。”


    安冬夏摇摇头,制止裴轻舟继续说下去。


    “阿姨,我先回去了。”


    尧静欲言又止,只好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