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晚晚靠在沈澈怀中，指尖无意识地缠绕着他一缕墨发。


    夜色深沉，寝殿内只留了一盏昏黄的宫灯，将相拥的身影投在墙壁上。


    “怀瑾今日表现得很好。”沈澈低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事后的慵懒与满足。


    “她长大了。”姜晚晚轻叹一声，“及笄礼一过，那些世家怕是更要蠢蠢欲动了。”


    沈澈的手臂紧了紧：“有你在，没人能勉强她。”


    这话说得笃定。五年来，他早已成为她最锋利的刀和最坚实的盾。


    朝堂上无人知晓，每当夜深人静，这位权倾朝野的侍卫统领都会出现在太后寝宫，如同最忠诚的守卫，也如同最亲密的情人。


    “名册上那些人，你怎么看？”姜晚晚抬眼看他。


    沈澈沉吟片刻：“安定侯世子勇武有余，但性情急躁，非良配。林家长孙体弱，不堪为驸马。新科状元...”他顿了顿，“才学是好的，但家世单薄，尚主后恐难自处。”


    “倒是与我想的一样。”姜晚晚轻笑，“那卫家次子呢？”


    “卫明修？”沈澈挑眉，“品性端正，勤勉踏实，在国子监风评甚佳。只是...”


    “只是家世不够显赫？”姜晚晚接话。


    沈澈点头：“若选他，怕是会惹来不少非议。”


    “非议？”姜晚晚冷笑，“哀家还在乎这个？”


    她翻了个身，伏在沈澈胸前，指尖划过他坚实的胸膛：“只要怀瑾喜欢，只要他配得上，家世算什么？”


    沈澈握住她不安分的手，眸色转深：“你已有主意了？”


    “总要给怀瑾一个选择的机会。”姜晚晚眼中闪过狡黠的光，“过几日的御苑春狩，是个好时机。”


    皇家御苑春狩如期举行。


    这是及笄礼后第一场大型宫廷活动，所有在名册上的适龄子弟都应邀前来。


    少年郎们个个精神抖擞，跃跃欲试，谁都知道这不仅是一场狩猎，更是向皇室展示自己的绝佳机会。


    赵怀瑾今日穿着一身绯色骑装，青丝高束，少了几分平日的娴静，多了几分英气。


    她端坐马上，目光平静地扫过场中那些或明或暗投来的视线。


    “皇姐今日真好看。”昭宁凑过来小声说，被昭若轻轻拉了回去。


    赵珩打马过来，压低声音：“看见没？那几个眼睛都快长你身上了。”


    他指了指安定侯世子的方向，“尤其是那家伙，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盯着你。”


    怀瑾淡淡瞥了一眼，果然对上安定侯世子灼热的目光。


    她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二皇兄今日不打算拔得头筹吗？”


    “当然要！”赵珩扬起下巴，“看我今天不把他们全都比下去！”


    号角声起，春狩正式开始。少年郎们策马扬鞭，争先恐后地冲入林中。


    怀瑾并未急于进场，而是不紧不慢地控着缰绳，目光在人群中搜寻。


    忽然，她看见一个青衫少年独自一人，正仔细检查弓箭，神色专注认真。


    是卫明修。


    他似乎察觉到她的视线，抬头望来，四目相对的瞬间微微一怔，随即恭敬地垂首行礼。


    怀瑾轻轻颔首，策马向林中而去。


    狩猎进行得如火如荼。安定侯世子果然骁勇，不过半个时辰就已经猎得两只麂子，意气风发。林家长孙则显得有些吃力，脸色苍白地跟在众人后面。


    怀瑾带着侍女在林中信马由缰，忽然听见前方传来争执声。


    “...这分明是我先射中的！”是安定侯世子的声音。


    “世子恕罪，在下确实看见这鹿是从东面跑来...”一个温和的声音辩解道。


    怀瑾策马上前，只见安定侯世子正与卫明修对峙，地上躺着一只中箭的梅花鹿。


    “怎么回事？”怀瑾淡淡开口。


    两人见她来了，都躬身行礼。安定侯世子抢先道：“公主明鉴，这鹿明明是我射中的，卫公子却非要与我争抢。”


    卫明修不卑不亢：“回公主，在下亲眼看见这鹿从东面跑来，身上已中一箭。世子那一箭，是后来补上的。”


    “你胡说！”安定侯世子怒道。


    怀瑾目光扫过那只鹿，果然看见鹿身上有两处箭伤，一处在后腿，一处在脖颈。


    后腿那一箭深入骨肉，显然是致命伤；脖颈那一箭却只伤了皮肉。


    “这鹿是被后腿一箭射中的。”怀瑾平静地说，“世子可否让本宫看看你的箭？”


    安定侯世子脸色微变。他的箭都是特制的，箭翎染成红色，极易辨认。


    而地上那支射中后腿的箭，箭翎却是普通的墨色。


    卫明修适时开口：“在下的箭都是墨翎。”


    局势再明白不过。安定侯世子脸色涨得通红，还想争辩，怀瑾已经淡淡开口：“狩猎讲究的是真本事，弄虚作假，非君子所为。”


    这话说得不重，却让安定侯世子羞愤难当。他狠狠瞪了卫明修一眼，悻悻离去。


    “多谢公主明察。”卫明修躬身道。


    怀瑾看着他：“卫公子为何不与他争辩到底？”


    卫明修微微一笑：“事实胜于雄辩。况且，在下不愿在公主面前失了风度。”


    这话说得坦然又得体，怀瑾不由多看了他一眼。却见他耳根微微泛红，显然并不似表面这般镇定。


    这时，林中忽然传来一声野兽的咆哮，紧接着是众人的惊呼声。


    一只体型硕大的野猪从树丛中冲出，直直朝着怀瑾的方向奔来！


    “保护公主！”侍卫们惊呼着上前，但那野猪来势太猛，转眼间就冲到了近前。


    电光石火间，一道青色的身影猛地扑过来，将怀瑾从马上扑倒在地，顺势滚到一旁。


    野猪擦着他们的衣角冲了过去，被赶来的侍卫乱箭射死。


    怀瑾惊魂未定，这才发现救她的人正是卫明修。


    少年的手臂紧紧护着她的头，自己的肩膀却被地上的碎石划破，渗出血来。


    “你...”怀瑾刚要开口，就听见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怀瑾！”赵珩第一个赶到，见状脸色大变，“你没事吧？”


    紧随其后的是沈澈，他目光如电地扫过现场，在看到卫明修护着怀瑾的姿势时，眼神微动。


    “我没事。”怀瑾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襟，“多亏卫公子相救。”


    卫明修这才松开手，后退一步，恭敬道：“保护公主是臣的本分。”


    他的手臂还在流血，却浑然不觉。怀瑾注意到他指尖微微发抖，显然也是惊魂未定，却强作镇定。


    沈澈走上前，仔细查看怀瑾确实无恙后，才对卫明修道：“卫公子英勇救驾，该赏。”


    “不敢当。”卫明修躬身，“任谁在场都会这么做。”


    这时姜晚晚也闻讯赶来，在了解事情经过后，看向卫明修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深思。


    春狩结束后，营帐内，姜晚晚与沈澈单独相处。


    “今日之事，你怎么看？”姜晚晚问。


    沈澈为她斟了杯茶：“卫明修反应很快，是个机敏的。关键时刻敢于挺身而出，品性也不错。”


    “最重要的是，”姜晚晚抿了口茶，“他看怀瑾的眼神，是真心爱护，而非攀附权势。”


    沈澈点头：“比起那些只知讨好卖乖的纨绔，他确实强上不少。”


    “不过...”姜晚晚放下茶盏，“还要再看看。婚姻大事，不能草率。”


    她走到窗边，望着远处卫家营帐的方向，若有所思。


    当夜，怀瑾在寝宫内抚琴，琴声悠扬，却带着几分心事。


    贴身宫女轻声道：“公主今日受惊了。那位卫公子真是勇敢，若不是他...”


    怀瑾指尖一顿，琴音戛然而止。


    “是啊，”她轻声道，“他很勇敢。”


    脑海中浮现出少年扑过来时坚定的眼神，还有他强作镇定却微微发抖的指尖。


    那样一个看似文弱的书生，在危急关头竟有那样的勇气。


    “公主觉得卫公子如何？”宫女小心翼翼地问。


    怀瑾没有回答，只是重新拨动琴弦。这一次，琴声明显轻快了许多。


    与此同时，卫家营帐内，卫明修正由随行大夫包扎伤口。


    “公子今日太冒险了。”老仆心疼地说。


    卫明修却恍若未闻，只是怔怔地看着烛火，眼前仿佛又浮现出那个绯衣少女的身影。


    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能够离她这么近。更没想到，在那样危急的时刻，自己竟能毫不犹豫地冲上去。


    “她...没事就好。”他轻声自语，耳根又不自觉地红了。


    御苑的夜色深沉，一场春狩，不仅猎得了猎物，更在不知不觉中，猎获了某些人的心。


    而远在宫墙之内，姜晚晚靠在沈澈怀中，把玩着他衣襟上的盘扣。


    “看来，我们怀瑾的姻缘，快要有着落了。”她轻声说。


    沈澈握住她的手：“只要你满意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