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顿火锅最终在一种混杂着甜蜜、震惊和“摆烂”的诡异气氛中结束了。


    回到房间，桑柠关上门，将外界所有的喧嚣都隔绝在外。她整个人还有些飘忽，像是踩在云端，不太真实。


    池也那句“我老婆，就是我这辈子，最重要的事业”，以及他后面那番滴水不漏的“诡辩”，还在她脑海里循环播放。


    心脏的位置，又酸又胀，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流涌向四肢百骸。


    她坐到电脑前，熟练地打开了码字软件，想用自己最熟悉的方式来平复一下这过山车般的心情。


    同人文的文档里，男女主角的感情正处于最胶着的暧昧期。桑柠盯着屏幕，手指悬在键盘上，却一个字也敲不出来。


    满脑子都是池也那张脸。他垂眸为她夹菜时的专注，他握住她手时的温热，他面对众人时那副云淡风轻却将她护得密不透风的从容……


    桑柠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干脆放弃了挣扎。她认命地趴在桌子上，用脸颊蹭着冰凉的桌面，试图给自己滚烫的思绪降降温。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亮了，欢快的铃声突兀地响起。


    来电显示是——初初。


    桑柠一个激灵坐直了身体，看着屏幕上那个熟悉的闺蜜昵称，心头涌上一股不祥的预感。


    她深吸一口气，接通了电话。“喂，初初……”


    话还没说完，听筒里就传来洛云初足以掀翻天灵盖的尖叫！“啊啊啊啊啊啊！桑柠！你个小没良心的！你还知道接我电话！”


    桑柠下意识地把手机拿远了一点，揉了揉被震得发麻的耳朵，“我……我刚回房间。”


    “回房间？！这么大的事，惊天动地的大事！你居然一个字都没跟我透露！要不是我二十四小时住在微博，是不是等你俩孩子打酱油了我才能知道啊？！”洛云初的声音里满是“被闺蜜背叛”的控诉。


    桑柠脸颊发烫，小声辩解：“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


    “你刚知道他为你舌战群儒，颠倒黑白，把沐川导演气到喝枸杞红枣茶了？！”


    “噗……”桑柠没忍住，笑了出来。她完全能想象出沐导那副气急败坏又无可奈何的样子。


    “你还笑！”洛云初在那头恨铁不成钢，“我问你，‘我老婆，就是我这辈子，最重要的事业’，这句话，是不是真的？是不是池也亲口说的？”


    “……嗯......应该是吧？”桑柠的声音细若蚊蚋，但还是被洛云初精准捕捉到了。


    电话那头瞬间安静了两秒，紧接着，是比刚才还要高八度的土拨鼠尖叫。


    “我的天！我的妈！他亲口承认了！柠柠！你上辈子是给月老牵了多少红线啊！能让你钓到池也这种绝世纯爱战神！”


    “什么钓到……”桑柠被她奔放的用词羞得不行，“是他……”


    “是他追的你，我知道！”洛云初打断她，语气激动得像在打鸣，“可是你答应了吗？他不是说‘未来老婆还没点头’吗？你点头了吗？什么时候给他名分？什么时候官宣？什么时候结婚？伴娘服我已经看好了，中式西式各来一套！”


    一连串的问题砸过来，桑柠的脑袋嗡嗡作响。她被洛云初的热情和跳跃的思维搞得晕头转向，只能呐呐道：“云初，你……你冷静一点，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不管！”洛云初霸道地说，“我只知道，烬神当着全世界的面叫你老婆了！他就是我异父异母的嫂子！这事儿定了，耶稣来了也改不了，我说的！”


    桑柠哭笑不得，跟打了鸡血的闺蜜根本讲不通道理。两人胡天海地地聊了快半个小时，直到洛云初那边有工作进来，才意犹未尽地挂了电话。


    房间里重新恢复安静。


    桑柠看着黑下去的手机屏幕，脸上的笑容还没散去，心里却被洛云初那句“你什么时候给他名分”给搅乱了。


    是啊，池也已经把所有能做的都做了。


    他给了她最盛大的宣告，最坚定的偏爱，甚至用那种近乎无赖的方式，把所有可能伤害到她的风险都挡在了自己身前。现在，就像网友说的，球被踢到了她这边。


    可她……真的准备好了吗？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手机屏幕再次亮起，这次是视频通话邀请。


    来电人：母上大人。


    桑柠的心猛地一跳，赶紧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和衣服，深吸一口气，点了接通。屏幕上立刻出现了自家老妈林婉那张保养得宜的脸，旁边还挤着一个脑袋，是她爸桑明远。


    “柠柠啊！”林婉的眼睛亮得像两个探照灯，八卦之魂熊熊燃烧，“火锅吃完了？今天累不累呀？”


    桑柠乖巧地点头：“吃完了，不累的，妈。”


    “不累就好，不累就好。”林婉笑得合不拢嘴，搓了搓手，终于切入了正题，“那个……柠柠啊，网上那个热搜……妈都看到了。”


    桑柠的脸“腾”地一下又红了。


    “妈问你，你跟那个小池，到底发展到哪一步了？你对他……到底是个什么感觉呀？”


    视频那头，桑明远瞪了自己老婆一眼，似乎在说她太直接了，但眼神里也藏不住那份好奇和关心。


    面对父母，桑柠反而没有了跟洛云初通话时的那种羞赧。她抿了抿唇，看着屏幕里父母关切的脸，决定实话实说。


    “妈，爸，我……我挺喜欢他的。”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清晰而直白地，在家人面前承认自己对池也的感情。说出口的那一刻，她感觉心里一块大石落了地。


    林婉一听，激动地一拍大腿：“哎哟！我就知道！我女儿的眼光错不了！那小伙子是真不错，有担当，长得又帅，对你还好，关键是，他那个宣告，哎哟喂，哪个女孩子听了不迷糊啊！”


    桑柠的脸更烫了，她小声地补充道：“他人是很好，对我也很好，就是……就是我觉得，这一切是不是太快了？”


    她抬起头，眼神里带着一丝迷茫和不确定，望向视频里的父亲。


    “爸，感情里……有标准的发展速度吗？”


    一直沉默的桑明远，扶了扶自己的眼镜，温和的目光透过屏幕，安抚着女儿的不安。


    “柠柠，遵从你自己的心走就好。”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文尔雅，带着学者特有的沉静力量，“感情这事，没有早，没有晚，没有快，也没有慢，只有刚刚好。”


    林婉在一旁猛点头：“对对对！你爸说得对！”


    桑明远看着女儿，继续说道：“你觉得快，或许只是因为你还没习惯这种被人坚定选择的感觉。但心动不会骗人，一个人对你的好，是不是真心的，你自己的感受最清楚。”


    他顿了顿，声音愈发温柔。


    “早一步春芽不发，晚一步错过谷花。”（此句引用于雨林保护者李旻果创作的诗歌）


    “人生中很多事都是这样，时机很重要。现在，或许就是属于你的，那个‘刚刚好’的时刻。”


    早一步春芽不发，晚一步错过谷花……


    桑柠怔怔地听着，反复咀嚼着父亲的话。心里的那团迷雾，仿佛被一道光瞬间劈开。


    是啊，她一直在害怕什么呢？怕太快，怕不真实，怕自己跟不上他的脚步。


    可她忘了问自己，她开心吗？


    开心。


    她心动吗？


    心动。


    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心脏都像是被泡在蜜罐里，每一个毛孔都叫嚣着欢愉。这就够了。


    “爸，妈，我明白了。”


    桑柠对着屏幕，露出了一个释然的、灿烂的笑容，“谢谢你们。”


    林婉看着女儿脸上久违的轻松笑意，眼眶一热，连忙摆手：“跟爸妈客气什么！你开心就好！大胆地享受被爱，勇敢地去爱人，不要怕，乖宝，爸妈一直在。”


    挂断视频，桑柠感觉整个人都轻盈了。


    她重新坐回电脑前，这次没有再打开码字的文档，而是点开了绘画软件。


    她想画一幅画。画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


    画一场盛大的，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心动宣告。


    所有的犹豫和不确定，在父亲那句“刚刚好”之后，都烟消云散。她握住数位笔，指尖微动，屏幕上便出现了一道流畅的线条。


    桑柠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她想画出他望向自己时，那双总是盛满星辰和笑意的眼眸。她想画出他牵着自己的手时，那宽大温热的掌心。


    然而，就在她的笔尖即将在屏幕上勾勒出他眼睛的轮廓时，手机又一次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屏幕上跳动着四个字——


    冤种桑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