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新宿。


    夏珍站在山手线车站上方的过街天桥，望着红白相间的歌舞伎町灯牌。


    从盘星教逃走之后，她无家可归，只能再一次来到这里，就像上一次离家出走时那样。


    夜晚的新宿，带着纸醉金迷的味道。


    这里对年轻女孩太危险，所以五条悟禁止她来这里。


    但这是夏珍年幼时生活过的地方，即便没留下什么美好的回忆，她也会下意识地回到这里。


    一丁目的尽头，是一栋有些年代感的高楼。


    数不清因牛郎债务缠身的生命，麻木着脸色从这幢楼的最顶层一跃而下。


    这其中，也包括夏珍在这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如果你消失就好了。”


    “或者，我消失就好了。


    这是母亲给她留下的最后两句话。


    她本以为，那只是一个普通的午后，母亲和她抱怨完，就去店里上班。


    等到了深夜，她又会带着酒气和烟味推开家门，骂骂咧咧地说今天遇见的穷鬼不愿意多开一瓶唐培里侬。


    但那天起，这一切都消失了。


    夏珍现在几乎不敢回想，遇见五条悟之前的人生。


    但她也不敢妄想，自己的未来究竟如何。


    她渴望能和他拥有一种确切的联系，无论这种联系是以何种方式存在。


    但五条悟没有任何责任或是义务给她这样的东西。


    她没有被他收养，也不是他的学生，甚至连“パパ活”这种关系都不存在。


    这让夏珍每时每刻都因为控制不住自己的忧虑，而产生很多痛苦。


    她的心，在温暖的夏夜里逐渐变得冰冷。


    在被封冻的前一秒，她感受到自己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夏珍划开锁屏，就看到五条悟给她发来的新消息。


    【又去新宿了吗？】


    【看到回信】


    这两条消息，和前面那些她没回复过的日常消息相比，语气差别很大。


    男人的态度很明显变得强硬了一些，甚至还带着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怒意。


    没过几秒，五条悟又打来了电话。


    夏珍纠结了一下，没接。


    来电因为长久未接而自动断掉。


    紧接着，五条悟又发来了一条语音消息。


    很短，只有两秒。


    夏珍塞了一只蓝牙耳机，点开那条语音。


    “接电话。”


    低沉的音色顺着电子设备传入耳中，让夏珍觉得整个右耳都酥了。


    握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


    五条悟再一次打来了电话。


    夏珍有点想哭。


    拇指放在手机屏幕上的绿色接听按钮，停住了。


    现在，她只要稍稍滑动手指，就可以听到五条悟的声音了。


    他的话和细微的呼吸，会顺着听筒传入耳中。


    那种感觉就好像靠在他的怀里、听他说话。


    最终，夏珍狠心挂断电话，又把手机彻底关机，塞回书包里。


    另一边，五条悟坐在汽车后座，看到变暗的手机屏幕，忍不住“啧”了一声。


    他突然变得有些烦躁。


    这是成年之后的五条悟，几乎不会产生的一种无意义的情绪。


    但最近的他，经常因为朝雾夏珍产生这种情绪。


    “伊地知。”


    五条悟叫了一声下属的名字，语气听起来不算友善。


    这让穿着西装的社畜，马上拿出比面对特级咒灵时更加严谨的态度。


    他问：“五条先生，有什么事吗？”


    五条悟的脑海中，一直回响着夏油杰对他说过的话。


    在他二十八年的人生中，没有爱过哪个女人的经验，对这种感情很难定性。


    所以，他决定询问拥有恋爱经历的下属。


    “你觉得，我爱夏珍吗？”


    这个问题问得很直白，但也很晦涩。


    五条悟的一切，都隐藏在那层平易近人的外表之下，几乎没人能看穿。


    伊地知曾经笃定朝雾夏珍对五条悟的好感，但对五条悟现在的问题，却没办法给个确定答案。


    只能说：“这种事，除了当事人都说不准吧。”


    他给出了和家入硝子、七海建人等人完全不同的答案。


    五条悟想了想，然后又问：“那我换一种问法。”


    “你觉得，我对夏珍怎么样？”


    这问题听起来很简单，但实际上又很微妙，以至于让坐在驾驶位的伊地知，感到不知所措。


    “您……是指哪个方面？”


    伊地知小心地问。


    五条悟疑惑：“什么哪个方面？你直说就好了啊。”


    伊地知沉默了两秒。


    然后说：“您当然对她很好，毕竟她现在的副卡额度，比我的工资都高。”


    “哦——这样吗？”五条悟点点头，又问他，“伊地知是想涨工资吗？”


    伊地知：……


    “呃，出来上班没人不想涨工资吧？”伊地知说，“不过，我不是这个意思。”


    五条悟：“那你是什么意思？”


    伊地知抬起头，透过后视镜去看后座的男人。


    确认对方目前的心情不算好，于是保持着沉默是金的原则，不再说话。


    过了一会儿，五条悟又说：“这个月你的奖金翻倍。”


    伊地知：“……欸？！”


    五条悟：“说吧，你觉得我对她怎么样？”


    伊地知：“……”


    五条悟：“年终奖也翻倍。”


    伊地知：“没问题，您听我说！”


    他抛却了谨慎，将憋了很久的话，一股脑地倾倒出来。


    “客观来说，五条先生真的对她很好。”


    “但因为好过头了，有时候会显得有点糟糕。”


    五条悟皱眉：“糟糕？”


    伊地知吞了一下口水，小心地问：“您真的不会生气吗？”


    “有点生气诶，”五条悟说，“但我也很好奇这种看法，你继续说。”


    伊地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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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条先生对她的态度太暧昧了。”


    “她表现好时，您给的奖励太重了。”


    “她犯错时，您给的惩罚太轻了，轻到根本算不上惩罚。”


    “您对任何人，包括学生们，都没有这样。”


    “看起来……不太正常啊。”


    五条悟问：“那什么才算正常？”


    伊地知：“小孩子犯错一般都会被大人惩罚吧。”


    “错误太严重还有可能体罚。”


    “体罚？这算犯法吧，”五条悟问，“伊地知经历过？你没报.警吗？”


    听到这个问题，伊地知突然面露尴尬。


    然后说：“嘛……小时候因为和同学打架，被父亲罚了。”


    “所以记住了教训，从那之后再没和同学发生太严重的矛盾。”


    五条悟：“听起来挺有效果？罚的什么？”


    伊地知：“跑操场、罚站、不许吃晚饭之类的，也被打过。”


    “被打？”五条悟想了想，问他，“是像夜蛾校长那样吗？一拳一个爆栗？”


    伊地知推了一下眼镜，认真地说：“五条先生，普通人类应该无法承受那种暴击。”


    “哦，那应该打哪里？”


    “打手心吧？或者……”


    伊地知欲言又止，拍了拍自己腰部以下的位置。


    那里不属于人类的要害，充满了柔软的脂肪，是最适合施加惩戒的部位。


    “……哈？？？打这里？你确定？！”


    五条悟大为震惊。


    伊地知：“五条先生不知道吗？”


    五条悟：“我从来都没听说过这种事啊。”


    闻言，伊地知无奈叹气。


    这倒是真的，五条家百年难得一遇的六眼，出生起就是天之骄子。


    整个家族的人就差拿个佛龛把他供起来，每天烧香叩拜，祈祷最强能保佑五条家在咒术界呼风唤雨的地位。


    他怎么可能知道，幼年期的小孩如何被家长管教。


    “五条先生的身份太特殊了，所以不了解这些也正常。”


    “确实，我一点都不知道……”


    五条悟捏着下巴思考着，又说：“夏珍体力很弱，罚跑操场或者罚站应该都不行吧。”


    “她低血糖，也不能饿肚子。”


    “打手心会不会影响写作业呢？”


    他皱着眉，状似认真地思考了好久，久到伊地知觉得他可能是坐着睡着了。


    “很好，我明白了！”


    五条悟像是突然想通了什么，语气重新变得像往常一样活泼。


    他用左手捶了一下右手的手心，胸有成竹地说：“我现在就去找夏珍。”


    说完，他推开车门，大步走了出去。


    伊地知握着方向盘，顺着车窗望出去。


    他看到男人高大的背影，迅速消失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


    过了好几秒，伊地知才终于意识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


    嗯？他刚刚说什么了？！


    五条先生到底明白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