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伊始，卡米尔便站在一座流光溢彩的珍宝阁中。


    雕花木架上陈列着无数珠宝首饰，翡翠步摇、珍珠璎珞、镶宝金钿……宦官尖细的嗓音在耳边喋喋不休。


    “殿下，您看这支东海明珠钗如何？还是这柄和田玉梳……”


    卡米尔面无表情地扫过那些华光璀璨的物件，只觉得乏味。


    他知道这是梦——现实中的他绝不会浪费时间在这种事情上。


    （又是这种无意义的梦。）


    他抬手，指尖用力掐向自己的虎口。


    预想中的清醒并未到来，反而传来清晰的痛感。梦境真实得令人心惊。


    “陛下吩咐了，定要选件最精致的送给夏太傅家的小姐……”宦官的絮叨飘入耳中。


    卡米尔的手顿在半空。


    （夏？）


    心脏莫名漏跳一拍。一个荒谬又微妙的期待悄然滋生——会不会是……她？


    ——————


    他被梦境的力量牵引着，走向宫苑深处的白玉石桥。


    掌心紧握着最终挑选的金钗——钗首的乌鸦振翅欲飞，黑曜石眼睛在月光下幽深如夜。


    （为什么偏偏选了这支？）


    他自己也说不清。


    只是在看到它的瞬间，脑海里闪过一个模糊的影子——总停在某人肩头的黑色鸟儿，偶尔会歪头用那双晶亮的眼睛看他。


    桥身渐渐显露于月色中，也映出了桥上那抹藕荷色的身影。


    卡米尔的呼吸骤然停滞。


    即使穿着古装，即使发髻簪着步摇，他也一眼认出了她——夏知意。


    她正被帕洛斯握着手腕，侧脸在月光下显得清冷又朦胧。


    （真的是她……）


    狂喜与困惑同时席卷而来。


    理智告诉他要立刻醒来，但脚步却黏在原地。


    当他拿出锦盒时，甚至可耻地带着期待。


    （反正是梦……）


    （稍微放纵一下也没关系。）


    ——————


    献出金钗时，他刻意垂下眼睫，让自己看起来更忐忑不安。


    她拒绝时，那句“不合规矩”像冰针刺进心脏。


    虽然早有预料，但疼痛却真实得超乎想象。


    （那就……更过分一点吧。）


    很快，这种暗黑的冲动就占据了上风。


    （反正是在梦里……）


    他放任自己露出受伤的表情，睫毛低垂，嘴角微微下撇


    近乎脆弱的眼神，让失落与受伤明明白白写在脸上。


    他甚至微微咬了下唇，确保看起来足够可怜。


    他知道自己怎样最能激起她的心软——这是上次观察金被拒绝时的反应学来的。


    当她终于妥协，指尖触碰金钗的刹那，卡米尔几乎要控制不住上扬的嘴角。


    （成功了。）


    他小心翼翼地将锦盒放入她手中，指尖克制着不去触碰她，生怕惊醒这个太过美好的梦境。


    帕洛斯在一旁的挑拨他全然不在意，只要能多看她一会儿，多听她说一句话……


    ——————


    卡米尔是突然惊醒的。


    窗外天色泛着灰蓝，凌晨的微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天花板上投下模糊的光斑。


    他怔怔地望着那些光影，一时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


    掌心里似乎还残留着锦盒的触感，鼻尖仿佛还萦绕着梦中的桂花香。


    （又梦到她了……）


    这不是第一次，却是最清晰、最完整的一次。


    以往的梦境总是支离破碎，醒来便模糊不清。


    但这次，连她睫毛颤动的弧度都记得分明。


    （下次……）


    （如果还能梦到的话……）


    他抬手覆上心口，那里还残留着梦中悸动的余韵。


    （为什么偏偏是帕洛斯？）


    想到梦中和夏知意姿态亲密的帕洛斯，卡米尔不自觉地攥紧了被角。


    明明现实中他们并无太多交集，为何梦中却……


    窗外传来早鸟的啼鸣。


    卡米尔坐起身，赤脚走到书桌前。


    抽屉最深处放着一本皮革封面的笔记本。


    在最新一页写着：


    「梦见送她金钗，她收了。」


    「帕洛斯在场，好讨厌。」


    笔尖停顿片刻，又补充：


    「比上次梦更真实。」


    指尖抚过纸上熟悉的字迹，梦中的画面再次浮现。


    她握着锦盒时微蹙的眉，月光下泛着柔光的侧脸，还有最后那句淡淡的“谢殿下赏赐”。


    那个会装可怜博同情的少年陌生得让人心惊，却又该死的有效。


    如果现实里……


    他猛地合上笔记本，将这个危险的念头压回心底。


    天光渐亮，梦境的碎片如潮水般退去，只留下淡淡的怅惘和一丝难以言喻的甜蜜。


    卡米尔拿起枕边的手机，屏幕幽幽亮起。


    凌晨5:00。


    还早。


    但他再也睡不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