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知意回到家，关上门，将外套随手挂在衣架上。


    屋内没有开灯，窗外的月光透过玻璃洒进来，在地板上铺开一层银白色的霜。


    她走到床边，仰面躺下，盯着天花板发呆。


    小乌从她肩膀上跳下来，落在枕边，歪着头看她：【宿主，您今天情绪波动比平时多。】


    “……”


    她没有回答，只是抬起手臂，遮住了眼睛。


    （……有点累。）


    电影院的嘈杂、格瑞的沉默、雷狮的调侃，还有那个可笑的情侣爆米花桶——明明不是什么特别的事情，却莫名让人疲惫。


    小乌安静了一会儿，突然轻声开口：【宿主，还有三天。】


    夏知意的手指微微一顿。


    “什么？”


    【三个月的期限，还有三天就到了。】


    房间里陷入短暂的寂静。


    夏知意放下手臂，转头看向小乌。


    乌鸦的黑豆般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明亮，带着某种她读不懂的情绪。


    “所以？”她的声音很平静。


    小乌扑棱了一下翅膀，落在她的被子上：【本系统……向主神申请了延期。】


    夏知意微微皱眉：“……什么？”


    【主神同意了。】小乌的声音比平时轻，【任务期限延长到一年。】


    ——————


    夏知意坐起身，盯着小乌：“为什么？”


    小乌低下头，用喙轻轻啄了啄被子：【因为……本系统不想被格式化。】


    （格式化？）


    夏知意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被角。


    小乌继续道：【如果任务失败，系统会被回收重置，所有数据清零……包括和宿主相处的记忆。】


    它的声音越来越小：【小乌……不想忘记宿主。】


    夏知意沉默了很久。


    夜风从半开的窗户吹进来，窗帘轻轻晃动，在地板上投下摇曳的影子。


    “延长了又怎样？”她终于开口，声音很轻，“任务还是完成不了。”


    小乌抬起头：【但至少……时间多了。】


    【宿主可以慢慢来，不用急着做选择。】


    夏知意看着它，突然问：“你被处罚了吗？”


    小乌一愣：【……什么？】


    “申请延期，主神没有条件？”


    小乌的羽毛微微炸开，像是被戳中了什么。它别过头，小声嘀咕：【只是……性能降级而已。】


    （性能降级？）


    夏知意伸手，轻轻戳了戳它的脑袋：“具体点。”


    小乌不情不愿地回答：【情感模拟模块被限制了，攻略辅助功能削弱20%，还有……】


    它顿了顿，声音更小了：【每天要提交额外报告。】


    夏知意盯着它看了几秒，突然叹了口气：“……笨蛋。”


    小乌炸毛：【宿主！本系统可是为了您——】


    “我知道。”


    她打断它，语气依旧平淡，但眼神柔和了些。


    “谢谢。”


    小乌呆住了。


    【宿、宿主……】


    它的电子音甚至有点结巴，翅膀扑棱了两下，最后只是轻轻蹭了蹭她的手指。


    【……不客气。】


    ——————


    夏知意重新躺下，望着天花板。


    “一年后如果还是完成不了，你会怎样？”


    小乌沉默了一会儿：【……会被强制回收。】


    “我呢？”


    【宿主可以留在这个世界，但……】


    “但？”


    【再也见不到我了。】


    夏知意的手指微微收紧。


    （……再也见不到吗？）


    房间里再次陷入沉默。


    过了很久，夏知意轻声问：“任务完成的标准是什么？”


    小乌愣了一下：【宿主终于想认真攻略了？！】


    “只是问问。”


    小乌赶紧调出数据面板：【理论上，只要达成任一角色的HE结局就行，但根据主神新规，延长期间需要至少三名角色好感度突破80……】


    它越说声音越小，显然觉得这个目标遥不可及。


    【不过我知道宿主不愿意攻略，没关系，这样就很好了！(?ˉ??ˉ??)】


    夏知意扫了一眼当前好感度：


    （……确实很难。）


    她向来不擅长，让别人喜欢。


    但她没说什么，只是闭上眼睛：“睡觉。”


    小乌乖乖缩回枕边，小声嘀咕：【宿主晚安。】


    ——————


    黑暗中，夏知意并没有睡着。


    （……这个世界的人，都很奇怪。）


    明明可以不管她，却总是一个个凑上来。


    明明可以放任她自生自灭，却偏偏要伸出手。


    小乌的声音突然在脑海中响起：【宿主，您其实……并不讨厌这里吧？】


    夏知意没有回答。


    但答案显而易见——


    如果讨厌，她早就强迫自己完成任务了。


    如果讨厌，她不会答应金的邀请，不会牵嘉德罗斯的手，不会收下卡米尔的牛奶。


    如果讨厌……她不会默许小乌申请延期。


    （……只是不想承认而已。）


    小乌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想法，轻轻蹭了蹭她的头发：【宿主，一年很长。】


    （长到足以改变很多事。）


    夏知意翻了个身，背对着窗户。


    月光洒在她的背影上，安静而温柔。


    ——————


    第二天早晨的班会上，丹尼尔站在讲台前，笑容温和得让人心里发毛。


    “同学们，明天全校秋游，地点是星陨山森林公园。”


    教室里瞬间炸开锅。


    “终于可以不用上课了！”


    “听说那里有超长的空中栈道！”


    丹尼尔抬手示意安静：“分组规则——两人以上，五人以下，名单今天放学前交。”


    他刚说完，金就一个箭步冲到夏知意桌前：“夏同学！和我们一组吧！我、格瑞、紫堂，刚好四个人！”


    凯莉从后排探出头：“哎呀~公主殿下当然要跟本小姐一组！”


    安迷修抱着笔记本走过来：“在下认为应当优先考虑安全问题，建议按体能分配……”


    雷狮在最后一排嗤笑：“骑士先生，你是去秋游还是去军训？”


    夏知意被吵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小乌在她脑海里小声嘀咕：【宿主，选金吧，他比较老实……】


    “不。”


    她站起身，径直走向讲台，在分组名单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夏知意（1人）。


    丹尼尔推了推眼镜：“夏同学，规定是两人以上。”


    夏知意：“……”


    （麻烦。）


    她正想开口，身后突然传来椅子拖动的声响。


    ——————


    嘉德罗斯大步走过来，一把夺过她手里的笔，在自己的名字旁边龙飞凤舞地签上大名。


    夏知意、嘉德罗斯（2人）


    夏知意转头看向嘉德罗斯，对方却别过脸，语气生硬：“看什么看？反正雷德和祖玛一组了。”


    他的耳尖微微发红，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笔杆，像是在紧张什么。


    （……怕我拒绝？）


    夏知意沉默两秒，轻声道：“谢谢。”


    嘉德罗斯明显僵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少自作多情，我只是嫌组队麻烦。”


    说完，他转身回到座位，动作大得差点撞翻椅子。


    【嘉德罗斯好感度+10】


    小乌：【宿主！他这是害羞了吧？！】


    夏知意：“……闭嘴。”


    ——————


    下课铃响后，金哭丧着脸凑过来：“夏同学，你真的要和嘉德罗斯一组啊？”


    夏知意点头：“嗯。”


    “可是他很凶的！”金压低声音。


    “还好。”


    卡米尔站在走廊阴影处，目光在夏知意和嘉德罗斯之间转了一圈，默默拉低了帽檐。


    小乌：【宿主，您有没有觉得气氛有点怪？】


    夏知意：“……一直都很怪。”


    ——————


    最后一节课结束，夏知意收拾书包时，嘉德罗斯突然扔过来一张纸。


    “明天集合时间。”


    纸上写着潦草的行程安排，还附带一张星陨山地图，某些景点被红笔粗暴地圈了出来。


    夏知意抬头：“……你做的？”


    嘉德罗斯别过脸：“随手画的。”


    她小心地折好地图：“谢谢。”


    嘉德罗斯的耳尖又红了：“啰嗦！”


    他抓起书包大步离开，背影僵硬得像块钢板。


    小乌扑棱着翅膀：【宿主，他好像真的很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