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 第 92 章

作品:《照破山河

    采桑送来热茶和糕点时,目光不经意间掠过邵斐然,恰捕捉到他额角渗出的一层细密冷汗,在厅内明亮的灯火下泛着微光。


    她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颤,双唇下意识地抿紧,随即又迅速垂下眼帘,将手中托盘轻轻搁在桌几上,仿佛方才的失态从未发生,只静立一旁,等待陆眠兰说些什么。


    “采薇呢?”


    陆眠兰并未如采桑预想般询问邵斐然之事,或是就她方才的细微异样发问,反而没头没尾地问了这一句,听得采桑心头一跳,愈发心虚,连忙垂首回道:


    “啊,这两日墨玉公子的伤势见好,多是采薇在旁照看。”


    她略一思忖,又补充道,“不过这个时辰,约莫是已换过药了,许是在忙些别的琐事。”


    墨竹原先站在角落,在听到“墨玉”名字的一瞬,下意识往前走了一步,而后紧跟着他伤势好转的消息,冷峻的眉眼几不可察地柔和了一瞬。


    陆眠兰点了点头,语气平淡无波:“你先下去吧。”


    采桑如蒙大赦,低低应了声“是”,便再不多言,转身匆匆离去,那背影怎么看都带着几分仓皇逃离的意味。


    陆眠兰等她的身影已看不见,才将视线从门外收回,恰好对上杨徽之同样若有所思的目光。


    采桑这一走,厅内本就有些凝滞的气氛更是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茶香袅袅,却驱不散那无形的尴尬与揣测。


    最终,还是陆眠兰打破了沉寂,她放下茶盏,目光直直看向心神不定的邵斐然,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清冷,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咄咄逼人:


    “你倾慕于她,我能理解。”


    她开门见山,一句话让邵斐然猛地抬起头,脸上血色褪尽。陆眠兰却不管他反应,声音平稳,字字清晰:


    “采桑年轻,心思灵巧,容貌亦是出挑。跟在我身边这些年,我自是知晓她的好。”


    邵斐然喉咙发紧,在陆眠兰的目光下,只觉得无所遁形,他张了张嘴,试图解释:“是……所以在下……”


    “所以我不知道的是,”陆眠兰毫不客气地打断他,目光在他脸上逡巡,带着毫不掩饰的探究,最终眉心微蹙,语气陡然转厉,掷地有声:


    “你。你究竟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药?”


    邵斐然:“……”


    杨徽之:“……”


    墨竹:“……”


    邵斐然被她这直白而尖锐的质问噎得哑口无言,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一旁的杨徽之从未见过她如此这般锋芒毕露,也不由微微怔住,随即不动声色的举起茶盏,借着遮挡,轻轻勾了一下嘴角。


    墨竹一向沉默,所以也没人发现他压根就没听懂。


    “噗嗤。”一旁静观的莫惊春一个没忍住,低笑出声,随即意识到不妥,连忙以袖掩唇,眼中却仍残留着些许看好戏的笑意。


    她不出声还好,这一笑,刹那间邵斐然面上通红自耳尖蔓延,连到脖子一片。他窘迫得几乎要寻个地缝钻进去,半晌才讷讷道:


    “陆、陆姑娘何出此言?在下对采桑姑娘……绝无轻慢之意,更不曾……”


    “有无轻慢,你心中自知。”陆眠兰截断他的话,语气稍缓,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意味,“采桑性子单纯,她如今对你另眼相看,我不管你是何缘由,只盼你行事坦荡,莫要负了她这份心思。”


    她说到这里,停顿两秒后,语气放得更轻,却也似有千钧沉沉压在邵斐然胸口:“更莫要……将她卷入你不甚清白的麻烦之中。”


    邵斐然闻言,身形微僵,眼底闪过一丝复杂难辨的情绪,有羞愧,有挣扎,或许还有一丝被说中心事的慌乱。


    他低下头,不敢再看陆眠兰,只低声道:“在下……明白了。”


    陆眠兰见他如此,知他听进了警告,便也不再穷追猛打。她再次端起茶盏,轻轻呷了一口,眉宇间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


    连日来的奔波、费心查案,加之方才这一番情绪波动,让她感到一阵心力交瘁。


    杨徽之时刻关注着她的状态,见状立刻温声道:“累了便先回去歇着,我去送一送邵公子。”


    他的声音低沉柔和,竟无端抚平许多陆眠兰眉间褶皱,方才还有股积压火气的心底,此刻似被清茶一晃,熨帖了许多。


    陆眠兰抬眸看他,眼中流露出不易察觉的放松,轻轻“嗯”了一声。


    杨徽之随即起身,对邵斐然道:“邵兄,天色已晚,我送你出府。”


    他语气虽依旧客气,此刻逐客令的意味再明显不过,一时间邵斐然指节泛青,看上去似是恨不能昏死过去。


    不过好在他也正觉如坐针毡,闻言如蒙大赦,连忙起身告辞。


    杨徽之将邵斐然送至府门口,墨竹依旧无声地跟在数步之后。


    夜风凛冽,吹得门前灯笼剧烈摇晃,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杨徽之原与他并肩,却忽然停下脚步,不再往前送了。


    “邵公子,”就在邵斐然即将踏出门槛时,杨徽之忽然开口,声音在寒风中显得格外清晰冷静,“采桑那个小丫头,与内子情同姐妹,亦是我杨府极为看重之人。”


    他停下脚步,转身面向邵斐然,平日里温润的眸光此刻沉淀下来,带着一种洞察世事的清明与隐隐的威压:


    “她心思纯净,不谙世情复杂。有些浑水,不该她蹚;有些心思,动不得。”


    他话语平和,却字字千钧,敲打在邵斐然心上:“还望邵公子好自为之,行事之前,多思量后果。莫要因一己之私,累及无辜。否则……”


    他未尽之语消散在风中,但那未竟的警告意味,比直白的威胁更令人心悸。


    邵斐然背脊一凉。


    他不敢直视,慌忙拱手,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杨大人金玉良言,在下……铭记于心,定当谨言慎行,不敢逾越。”


    说罢,邵斐然几乎是落荒而逃,匆匆消失在浓重的夜色里。


    杨徽之站在门口,望着他消失的方向,眉头微蹙。墨竹悄无声息地靠近。


    “看着他。”杨徽之低声道,“若无异动,不必打扰。”


    “是。”墨竹领命,身形一闪,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


    杨徽之返回内院时,陆眠兰已卸了钗环,换了一身舒适的常服,正坐在窗边的软榻上,她指尖轻轻揉按着太阳穴。烛光柔和,映得她面容略显苍白,却别有一种慵懒风致。


    莫惊春则坐在她身侧,两人正低声说些什么,见有人进来了,莫惊春便在回头时下意识浑身绷紧,却只被陆眠兰轻轻拍了拍肩头:


    “没事。”


    陆眠兰正眯着眼,见是杨徽之进来了,问道:“送走了?”


    “嗯。”杨徽之走到她身边坐下,很自然地接过她手上的活儿,指尖力道适中地替她按压着额角,目光却看向莫惊春,“有劳莫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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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眠兰也随着开口:“我刚才吩咐采桑收拾了一家客房出来。今日夜深,莫姑娘不嫌弃,就请先住一阵吧。”


    她想了想,又继续道:“有什么缺的,和采桑说便好。不过置办的东西应该都齐全,等过两日新的都收拾好,你再搬来我隔壁。”


    看着莫惊春与陆眠兰亲近的姿态,杨徽之心情颇为微妙——明知对方是女子,但想到先前她以男子身份与陆眠兰那般亲近,心里仍有些不是滋味。


    这份纠结让他对莫惊春的态度愈发难以把握,一时之间分不清究竟是对从前自己那招笑的敌意感到愧疚更多,还是此前吃味也吃错了的如释重负更多。


    但莫惊春对此浑然不觉,只微微一笑,道过谢后退开一步,在一旁的绣墩上坐下,沉吟片刻,开口道:“陆姑娘,杨大人,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说无妨。”陆眠兰闭着眼享受夫君的伺候,语气慵懒。


    莫惊春整理了一下思绪,道:“是关于那位邵公子。我总觉得……此人有些不对劲。”


    “嗯?”杨徽之手上动作未停,示意她继续。


    “方才在厅中,他见到我作女子装扮,”莫惊春回忆着当时的情景,秀眉微蹙,“眼中虽有诧异,却并非寻常人见到‘莫公子’突然变作女儿身应有的震惊。”


    “那表情转瞬即逝,倒像是……像是早已知晓内情,只是没想到我会在此刻以真容现身一般。而且,他竟也未曾出言询问一句。”


    陆眠兰闻言,与杨徽之对视一眼。她没有说话,只是顺着莫惊春的分析往回思索,表情也愈发凝重。


    半晌后,陆眠兰点了点头,“嗯”了一声:“仔细想来,确实如此。方才我与惊春一同回来时,连采桑都低声问过我……‘这位姑娘是否就是那位莫公子’。”


    “此人身上的可疑之处,是越来越多了。”她轻叹一声,“只盼他莫要真做出什么祸事来,否则……”她未尽之语中带着对采桑的担忧。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得近乎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猛地打破了内院的宁静。


    “小姐!姑爷!不好了!不好了!”是采薇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惊惶无措。


    三人俱是一惊。杨徽之立刻起身,陆眠兰也坐直了身体,莫惊春则警惕地站了起来。


    采薇几乎是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脸色煞白,胸口剧烈起伏,话都说不连贯:“裴、裴大人……裴大人他!”


    陆眠兰心头猛地一沉,强自镇定道:“采薇,别慌。慢慢说,裴大人怎么了?”


    采薇用力喘了几口气,手指死死攥着衣角,声音带着哭腔和巨大的恐惧,语无伦次地道:“方才……方才门房的小厮从西市回来,说……说看见大批禁军,押着大皇子的车驾,往宗正寺的方向去了!”


    “街面上……街面上都在传,说大皇子私蓄甲兵、结交边将,图谋不轨!”


    私蓄甲兵,结交边将。


    这可是谋逆大罪!


    然而,采薇接下来的一句话,更是让三人如坠冰窟——


    “裴、裴大人昔年曾任过詹事府少詹事,算是大皇子的旧属……今日,今日也被金吾卫从衙署一并带走,如今……如今裴府门外,已被巡街使的兵卒团团围住了!”


    陆眠兰霍然起身,脸色瞬间血色尽失,指尖冰凉。杨徽之亦是瞳孔骤缩,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


    “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