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 欺骗自己

作品:《王爷想从良,王妃偏不让

    宅院门外,夜凉如水,月光洒在青石板上。


    慕容枭的马车奢华而充满异域风情,他却并未登车,而是挥手让车驾跟在后方,自己则与顾惊鸿并肩走在寂静的街道上。


    “顾阁主与我见过的所有大雍女子都不同。”他开口,打破了沉默,目光落在她被月光勾勒出的侧脸上。


    “哦?有何不同?”顾惊鸿目视前方,语气平淡。


    “她们或是娇弱如藤蔓,需依附参天大树;或是精明如算盘,满眼皆是利益算计。”他顿了顿,侧头看她,目光锐利如鹰,“而你,像一把藏在锦缎中的匕首。美丽,是为了让人放松警惕;而锋利,才是你的本质。”


    这个比喻精准得让顾惊鸿心头微震。


    她终于侧首,迎上他探究的目光,唇边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陛下是在夸我,还是在警告自己?”


    慕容枭闻言,骤然发出一阵低沉而愉悦的笑声,在寂静的夜里传得很远。“都是在说实话。”


    他停下脚步,转身正对着她,目光灼灼,“与你的交易,我很期待。但对你这个人……我更好奇。”


    说话间,他已解下肩上的玄黑斗篷,那斗篷以金线精绣着咆哮的苍狼纹路,动作利落地披在了顾惊鸿肩上。


    “夜露深沉,莫着凉。”语气带着北地人独有的的意味。


    斗篷上残留的体温,混合着荒漠风沙与鞣制皮革的凛冽气息,瞬间将她包裹。


    顾惊鸿未有迟疑,将斗篷取下,递还回去。


    “惊鸿乃大雍镇国公府世子妃,大王是北翟君主。与外臣之妇过从甚密,若传扬出去,恐污大王清名,更损两国邦交。”她抬眸,目光清冷如霜,“想来大王也不愿遭天下人非议,说北翟君主,意图染指他国臣子之妻吧?”


    “臣子之妻……呵呵”慕容枭低笑一声,非但不退,目光反而愈发灼亮,“北翟子民向来开明,思想之自由,恰如翱翔九天的雄鹰。孤作为北翟君主,更是不在乎这些世俗虚名了。”


    “不在乎?”


    “镇国公府……”他刻意顿了顿,唇角勾起毫不掩饰的轻蔑,“你那位夫君公孙彻远,不过是倚仗祖辈余荫的纨绔,如何配得上你这般女子?”


    言辞放肆,全然未将公孙彻与整个国公府放在眼中。


    顾惊鸿容色依旧平静无波:“……大王,此乃惊鸿家事,不劳费心。”


    慕容枭又是一声低笑,目光如鹰隼般锁住她:“我如此贬斥他,你竟无半分愠怒?看来,你与他之间,果真无情。”


    顾惊鸿直了直身子,举步向前,“大王当以合作为重,何必探究这些无关之事。”


    慕容枭缓步跟上,与她并肩:“既是合作,知己知彼,方能长久。顾阁主,你们雍人便是礼数太多,缚手缚脚。既无琴瑟之好,何苦强系姻缘?在我北翟,唯有配与不配。明珠蒙尘已是可惜,若再被瓦砾所累,便是暴殄天物。”


    顾惊鸿脚步倏停,抬眸看他,唇边强牵出一抹浅淡笑意,眼底却有一丝难以掩藏的落寞飞速掠过:“大王多虑了,惊鸿向来冷心冷情惯了,您又怎知我不愠怒便代表我不心悦于他?”


    慕容枭又是一笑,深邃的眉眼愈发显得锐利。


    “你初见孤时,神色有异。自然,以孤容貌,引得女子失神并非奇事。唯独你……”


    顾惊鸿的眸中闪过一丝警觉:“如何?”


    “……那怔愣仅有一瞬。”


    她似松了一口气,眉眼含笑:“那又如何,难不成每个女子都要为大王倾倒才对?”


    慕容枭的眸色却沉了起来,像极了越来越深的夜色。


    他向前迫近半步,声音低沉,“那只说明,非我容貌动你,而是我像极了某个人……某个你倾心却无法同他在一起的人。孤说得可对?”


    顾惊鸿垂眸,下意识将头微微偏向另一边:“大王想多了。”


    慕容枭不以为意,继续道:“既然孤与你心念之人相似,而你又无法与他相守。眼下最好的选择,便是随我回北翟。得顾阁主之助,北翟铁骑如虎添翼,图霸天下指日可待。”


    他笑意更深,目光灼灼,“自然,孤对你,亦存有男子对女子的欣赏之心,莫要以为,我只看重那些机关弩。”


    行至宅院门口,他未再强送,只抬手召来那辆饰有并不显眼苍狼徽记的胡商车驾。


    实在是,考虑非常周全的北翟新皇。


    从北翟那种老皇帝突发疾病去世的环境中厮杀出来的人,思虑果然格外周全严密。


    他扬声对车夫道,“务必将顾坞主送回府,看着她安然踏入——镇国公府。”


    车夫连连点头称是。


    他在众人面前称她“顾坞主”,而不是“世子妃”,显然他在用这种称呼表明,他慕容枭认的是顾惊鸿这个人,而不是什么国公府。


    她顺势福礼,声音清晰足以让车夫等人听清:“那惊鸿便却之不恭,有劳了。”


    咬字之清晰,声音穿透力之强——她要将“跟胡商交易”这件事弄得人尽皆知。


    慕容枭还礼笑了笑,又将一块令牌塞入她手中。


    顾惊鸿一看,这块令牌非金非玉,通身却流转着幽邃的光泽,它正面是苍狼啸月,背面则是孤鹰翱翔。


    “此乃北翟王族之令,得之可自大雍边境通向孤皇都,直至宫殿。日后若遇难处,无论来自大雍朝廷,还是你那名存实亡的夫家,凭此令,北翟所有驿馆与力量,皆可供你驱策。”


    顾惊鸿握着那枚犹带他体温的令牌,指尖感到一阵滚烫。


    她深知接下此物意味着什么,这已远超合作者的界限。


    但电光石火间,诸多不甘掠过心头,这令牌或许是引火烧身的祸根,却也可能是她斩断枷锁的利器。


    最终,她未置一词,只是微微颔首,转身登上了那辆象征着北翟皇权的马车。


    车帘垂落,隔绝了慕容枭的目光。


    远处,一个颀长的身影没入黑夜当中。


    ……


    北翟的马车在镇国公府侧门停下,车夫恭敬地行礼后驾车离去。


    顾惊鸿裹紧身上的衣衫,夜风的凉意更让她清醒。


    澄心居的灯竟还亮着。


    她推门而入,只见公孙彻远坐在外间的椅子上,手里拿着一卷书,头却一点一点地,显然是强撑着困意在等她。


    听见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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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响,他猛地惊醒,见是她,脸上立刻露出笑容。


    “惊鸿,你回来了!”他站起身,炙热的眼神有一丝躲闪,而后又搓了搓手,“夜深了,我看你还不回,怕你在外头有事。”


    他的关心纯粹得不含一丝杂质,可是偏偏稚嫩如斯,在她面前还如此无措。


    顾惊鸿语气平和,带着一种近乎客气的疏离:“嗯,琐事繁多,回来迟了,世子以后不必等我。”


    这时,公孙彻远才像是突然想起,略带迟疑地问:“我方才……好像看到你是坐胡商的马车回来的?是在同胡商做生意么?”


    “是的。”


    她唤来丫鬟去洗漱,待她整理完毕,却发现公孙彻远已乐呵呵地在床榻边打好了地铺。


    “你这是做什么?”顾惊鸿微微蹙眉。


    “我们虽是奉旨成婚,没什么感情基础,但好歹也是正式夫妻。这床自然该让你睡,我皮糙肉厚,打地铺没关系的。”


    看着他真诚而坚持的样子,顾惊鸿心中掠过一丝极淡的复杂情绪。


    她声音放缓了些,“不必如此。我本是江湖中人,野惯了,你睡床,我另寻一处便是。”


    “那怎么行!”公孙彻远立刻摇头,“你是女子,我是男子,照顾你是应该的。你就安心睡吧。”


    顾惊鸿不再坚持。


    她吹熄了烛火,在黑暗中躺下。


    然而,不过半柱香的功夫,地铺上便传来一阵极力压抑的窸窣声。


    公孙彻远在那并不柔软的地铺上,小心翼翼地翻来覆去。


    对于他这等金尊玉贵养大的世子来说,坚硬的地面、单薄的被褥,甚至是太靠近地面的空气,都是难以忍受的折磨。


    他显然在努力克制,不想让她察觉,但那细微的动静在寂静的夜里却无所遁形。


    顾惊鸿在黑暗中静静地听着。


    这份心意或许是真的,但这般勉强而来的“好”,终究如同温室里的花朵,经不起半点风雨。


    若是连一夜地铺的苦楚都难以承受……


    顾惊鸿蓦的想到了萧承砚,想到他在绝域寒瘴当中半开玩笑为她挡箭,想到他在湖边为她烤兔肉,想到他带领西南将士们铁血作战,想到他一人顶着千军压力下令“烧”,想到他情深几许的样子……


    而后,他看着她的眉眼变得愈发深邃,又慢慢染上了北地粗犷的样子,他开口的声音变成了慕容枭。


    “顾惊鸿,”他说,“你并不爱公孙彻远,何苦囚困自己。”


    顾惊鸿闭上了眼睛,一滴眼泪不知何时悄然从眼角滑落——确实,她没法欺骗自己。


    就在这个时候,公孙彻远带着一丝因不适而产生的鼻音,轻轻响起:“惊鸿……明日宫中牡丹宴,父亲说陛下点名让你我一同参加。”


    黑暗中,顾惊鸿睁开了眼睛。


    牡丹宴……往年没听说过大雍重视什么牡丹宴,这一听便是找个不那么正规的场合,想说些重要的事情吧。


    顾惊鸿听着公孙彻远似毫无保留地笑了笑,静默了片刻,轻声回道:“好。”


    她才刚回来,便“碰巧”遇到宫宴,看来有人比她更着急,早已在铺设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