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男人离开第一天

作品:《我当然爱你呀

    祝柏宇的嘲讽没挂几秒,很快,他就发现进来的是一个陌生中年男人。


    他警觉地看了一眼对方,发现男人慢慢悠悠走向他的隔壁床,熟络地掀开被子,脱掉鞋,躺了上去。


    祝柏宇拧起眉。


    这人谁啊,怎么就丝滑地躺下了。


    男人感受到祝柏宇灼热的目光,慢悠悠地将头转过去,浑浊的眼球打量了他两眼,以为对方是想找他搭话,于是开口:“你醒了?”


    标准的港琴方言土话,祝柏宇仔细辨认了一会,才发现对方是在跟自己说话。


    他没有跟陌生人聊天的爱好,于是干脆沉默着,装作没听懂。


    祝柏宇有更多需要想的事。


    他关于失忆前最后的记忆,是一场车祸。


    他记得那晚喝多了点酒,把钥匙扔给罗越让他找个代驾。迷迷糊糊被扶上车的时候,他隐约摸着手感不像是自己的车。


    可明明他的酒量不算差。


    酒里被人下了药。


    祝柏宇很快将这件事和罗越联系到了一起。


    最后可不就是罗越将他扶出去的。


    而昨晚那一棍子,也是罗越打的。


    罗越到底什么来头,他明明以前不认识这个人。


    祝柏宇想的头疼,干脆又闭上眼睛。


    空气里和被子上消毒水的味道让他的思绪跟着一起乱飞。


    偏偏隔壁男人是个没眼力见的,以为祝柏宇是真的没听懂他的话,于是又操着不那么熟练的普通话问道:“怎么没见你女朋友?”


    祝柏宇倏地睁开眼睛,神情不悦。


    此时此刻,他很不想跟这个骗子联系到一起,于是解释:“她不是我女朋友。”


    “哦。”男人点点头,“我看她一晚上没合眼守在你旁边伺候你,还以为是你女朋友呢。”


    男人的话让祝柏宇很快想起乔时安眼底的血丝。


    他木着脸又闭上眼睛,想把乔时安的影子从脑海里赶紧驱散。


    床单上还沾着乔时安的味道,隐隐约约地飘进他的鼻腔。


    阴魂不散的骗子!


    祝柏宇索性坐起来。


    一副脾气很差的样子。


    旁边的男人不再跟祝柏宇说话,他接了个视频电话,对面是个嗓门很大的女人,两人你来我往,声音跟吵架似的,说着说着两人却都“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一个好端端的病房就跟在菜市场一样嘈杂。


    让祝柏宇想什么都想不明白。


    他准备先回家。


    一摸兜,空空如也,既没有钱,连朱嘉铭给的那个小破手机好像也被他放在了出租屋里。


    祝柏宇烦躁地揉了揉头。


    因为动作太猛,牵扯到了手背上正在打吊瓶的针口,他下意识向上方看去,冰凉的液体滴滴答答顺着细管流进他的血管里。


    他很少有情绪不稳定的时候。


    顺风顺水的人生,祝柏宇还从来没见过能让他失控的人。


    这样想着,祝柏宇稳了一下心神。


    隔壁男人已经讲完电话了,开始吃带过来的拉面,声音吸溜吸溜的。


    饭香味钻进祝柏宇的肚子里,惹了几声抗议。


    真是没出息。祝柏宇暗自嫌弃自己,吃了几天粗茶淡饭,现在闻到什么味道都会觉得饿了。


    他又去盯着男人看。


    男人注意到隔壁灼热的目光,用手背抹了抹沾着油花的嘴,热情地问:“小兄弟饿了?”他又低头看了眼就剩下点汤水的一次性外卖盒,充满歉意地举起来给祝柏宇展示,“下次早点说,我分你点。”


    又自言自语地问:“你女朋友呢?买午饭买了那么久。”


    祝柏宇:“……”


    都说了不是女朋友!


    他还有求于人,所以不得不客气地问:“我能借你手机打个电话吗?”


    借手机?


    男人大方将手机递了过去。


    “谢谢。”祝柏宇接过沾着油渍手印的手机,开始拨数字。


    拨到第七位的时候,他突然面无表情地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删掉。


    与手机上的按键大眼瞪小眼。


    终于,祝柏宇泄气地将手机递了回去。


    “不用了?”男人扬扬眉。


    说是打电话,他也没见小伙子打给谁,不会是用他手机转钱了吧。


    他总是刷到那种小视频,什么不能借给陌生人手机,否则短短几秒你银行卡里的钱就被扣走了。


    男人紧张地看了一眼祝柏宇,挨个银行卡查看余额。


    祝柏宇比打电话之前心情更糟了。


    他下意识就按了乔时安的手机号码,比这更糟心的事,他想来想去,就只记得乔时安的手机号,这多亏了他失忆的这段时间,一遍一遍的背诵。


    另外记住的,就是父母的手机号。


    他还不想因为这点小事去麻烦他们。


    这里的一切都让他烦心。


    祝柏宇干脆扯掉手背上的针头,下床离开。


    正要出门的时候,护士推门进来查房。


    看到门口的祝柏宇,高声喊道:“你醒了?先回去躺着,做完检查再下床。”


    祝柏宇怎么肯听护士的,侧身就迈步离开。


    护士一愣,意识到这个人是要走,于是赶紧回头,在后面追他:“还没给你做检查,你要去哪?”


    “医药费等我晚些时间来结。”


    “医药费已经结过了。陪你来的那位家属呢,怎么也不拦着点人!”


    乔时安乔时安,为什么所有的人见到他,都要问乔时安的事。


    祝柏宇现在最讨厌自己和这个名字扯到一起。


    护士没拦住人,眼睁睁看着他离开,摇了摇头,回到护士站。


    祝柏宇出门拦了一辆出租车,报了自己家小区的名。


    幸好他在家有随手放一些钱的习惯,身份证也都还在家。


    手机家里扔了好几个,只不过需要补个手机卡的事。


    想想,也是一件麻烦事。


    路过镜子时,祝柏宇这才意识到自己脖子上还带着那个可笑的项圈,他发狠直接扯掉,项圈摩擦到脖颈上的皮肤,留下红色的印记。银色的锁断开,滚落到地上。


    他脱掉衣服,去冲了个澡。打了三遍沐浴露,又检查了好几遍,直到确定将医院的消毒水和出租屋廉价沐浴露的味道一一覆盖掉,才肯罢休。


    出来后,他又忍着精神的疲惫,重新换了一套床品,这才肯上床。


    看着自己亲自设计的装修,每一处都是祝柏宇花了心血和精力,飞遍全球淘的物件,陈铭第一次来的时候说这里全是钱的味道,他还嘲笑对方不懂艺术。


    祝柏宇抵着柔软的枕头,深吸一口气。


    安静,舒适,明亮。


    这才是属于他的家。


    那间常年只能见一半光,闷热,潮湿,狭小的地方,就当作是他的一场噩梦。


    祝柏宇闭上眼,仿佛又能感觉到吱嘎吱嘎转的老旧风扇在头顶转动。


    不怎么隔音的墙壁另一头,耳边永远能听到夫妻因为鸡毛蒜皮的事吵架。


    还有下不完的雨淅淅沥沥顺着缺口的窗户蔓延进来。


    祝柏宇蹙着眉,又睁开眼。


    简直是阴魂不散。


    他想起透风又漏雨的窗户,好像是被他打碎的。


    正好。


    他打碎她的窗户。


    而她撕碎了他的画。


    既然决定两不相欠,他还是决定划清最后的界限。


    毕竟他最不喜欢欠别人的东西。


    祝柏宇起身,从衣柜里挑了一身合身的衣服。


    镜面光洁如冰,清晰地映出祝柏宇挺拔的身形。


    五官轮廓利落分明,眉眼深邃,鼻梁高挺。


    祝柏宇盯着镜子里自己那颗显眼的泪痣,想起以前为了讨好乔时安时日日用廉价遮瑕膏将它遮住的日子,双眸微沉,一双薄唇抿出淡漠的弧线,带着不动声色的危险。


    剪裁贴合的衬衫随意敞开了两颗纽扣,露出线条优美的锁骨,也露出了扯掉项圈时留在脖子上的印记,祝柏宇黑着脸将纽扣又一一扣好。


    最后,他随手选了一条腕表漫不经心地扣上,就这一只也足以将乔时安住的整条街都买下来。


    无需任何言语,镜中人便已宣告了何为天生的矜贵与掌控感。


    祝柏宇转身,步伐从容地走出家门,驱车前往那间他曾短暂栖身的出租屋。


    一路上,车窗外的风景飞速掠过,他的眼神冷静而疏离。


    车子挤进破旧的城中村,直到再也开不进去,最后不得不停在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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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边。


    通往出租屋的路祝柏宇走过很多遍。


    失忆后第一次被乔时安骗回家。


    跟着乔时安去摆摊。


    找药店为乔时安买药。


    接乔时安下班回家。


    ……


    现在想来,祝柏宇被一个又一个谎言的碎片所占满,一拳砸在墙壁上。


    手的疼痛麻木了他的神经,祝柏宇面无表情地收回手,径直走进大杂院。


    隔壁的爆炸头女人正在院子里收早上晾的衣服,看到祝柏宇走进来,感觉眼前的男人既眼熟又陌生,直到他走到隔壁小姑娘的门口,她才认出来是谁。


    真是人不可貌相,这一身穿的可真是人模狗样,面料在准备西落的光线下都泛着微光,看上去跟明星没什么两样。


    爆炸头女人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记着上次送西瓜的情意,客气地打了声招呼:“回来啦。”


    祝柏宇神情如旧,当作没听到。


    跟乔时安有关的一切记忆,他都恨不得一并抹去。


    爆炸头女人抱着衣服,撇了撇嘴,用脚踢开房门,故意用祝柏宇能听到的音量吐槽:“什么素质啊,穿的人模狗样就当自己是人上人了吗。切。”


    祝柏宇内心毫无波澜。


    这里的一切与他都是两个世界,自然也不必在乎这些人的想法。


    他径直走到乔时安的房门前,鞋底似是踩到一块硬物,随即是碎在脚下的声音。


    祝柏宇低头,看到地上的窗户玻璃碎片,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烁。


    他弯腰,捡起一块比较大的碎片指尖轻轻摩挲,随后又毫不犹豫地将其丢到脚边,仿佛在丢弃一段不再需要的记忆。


    乔时安还没来得及补好这块玻璃,祝柏宇透过窗户缺口,看到躺在床上的她。


    穿的还是上午在医院那件,就那样毫无形象地摆成一个“大”字,让窗外的他尽数看了去。


    祝柏宇还是有些意外的,这个时间,他本来以为她还在摆摊。


    毕竟乔时安最看重钱的。


    不过也好,当面说清楚,彼此划清界限,永绝后患。


    祝柏宇叩响房门,过了好一会儿,门才被打开。


    乔时安探出半个脑袋,在看清门外的人是谁后,愣了一下,脸上惊讶的表情很快一闪而过。


    逆着光,祝柏宇站在光晕里,衬得他整个人更加贵气。


    尤其是那颗泪痣,明晃晃的落入乔时安的眼里。


    她咬住下嘴唇,将大门敞开正好能通过一人的弧度,问:“你怎么来了。”


    不是要她滚吗。


    怎么自己先滚回来了。


    从前顶着哥哥模样的温柔的脸,现在变成了冷峻的模样,看上去还真有些不习惯。


    乔时安失笑。


    她脸上没什么血色,只浅浅浮着一层病态的红晕,嘴唇却异常干燥,泛着不自然的深红,灼烧出最后的颜色。


    祝柏宇发现乔时安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的脸看,意识到她还在试图从自己的这张脸上寻找周羽的影子,心底更加恼怒。


    他沉着脸,将视线移到乔时安的身后,迈开长腿跨步从她的旁边擦肩而过,风带起乔时安的味道传递到祝柏宇的鼻尖,让他不自觉想起日日夜夜两人纠缠在一起的场景,脸色愈发骇人。


    他径直走向那张摆着洋娃娃的桌子,拉开下层的抽屉。


    “你找什么?”身后乔时安紧张地问。


    里面躺着他那幅被撕碎的画,他又花了很久的时间将这些碎片重新粘好,并好好放了起来。


    画中,乔时安的脸四分五裂,有一种破碎的美感。


    祝柏宇又注意到抽屉里放的糖,还有他曾经买给乔时安的裙子。


    眼前的一切瞬间变得刺眼无比。


    他曾以为,这是属于他们两人的记忆。


    而这幅画,就被他放在了乔时安藏宝贝的地方。


    多可笑。


    祝柏宇并不准备废话,将早就准备好的银行卡甩在破旧洋娃娃的旁边,便看也不再看乔时安一眼,只冷漠的放下一句话:“这些钱就当我这段时间的房租,而你,永远都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


    乔时安揉了揉发胀的双眼。


    看着门被关上时,空中浮起的一片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