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英慈在七月经过艰难的生产诞下一名男婴,她身体亏损得厉害,产后状况不太好,腹下时不时流血。


    病体拖了三个月,许英慈终于撑不住,与世长辞了。


    彼时是深夜,聂桓有公务在身,在营中布兵演习赶不回来,而日夜照顾她的曹氏困倦不堪去歇觉了,她无一亲近的人在身边,孤零零的断了气。


    办完丧事后,曹氏赶回梓渊关,带走了襁褓中的稚儿。


    听说是聂桓主动要求的。


    一来他身具重任时常外出,二来他心怀失妻之痛,三来他没有照料婴儿的经验,于是他匆匆给孩子取名为“怀初”,狠下心交给了曹氏。


    曹氏走之前还出了件事,小怀初的奶娘是厄崖堡的本地人,奶娘不愿离开家乡跟去梓渊关,她趁府中混乱行虐婴之事,幸好被曹氏及时发现,没有酿成第二桩惨事。


    聂桓由此愈加坚定送走儿子,他实在不放心托付给外人。


    许睿是出了名的疼爱妹妹,对她留下的唯一血脉不可能不尽心,曹氏自责没能送走小姑最后一程,万万不会苛待小怀初。对聂怀初来说,他有许家的表兄弟结伴长大,童年会过得相对快活些。


    综合来看,那样的安排是最好的结果。


    这些事不是突然发生的,一听说许英慈情形不好,刘宁就把药材和大夫打包送去厄崖堡,此后频频和厄崖堡通信。


    他们担心夏知霜收到坏消息会受到惊吓,连带她怀的这一胎也遇到危险,商量好了一起瞒她。若非刘宁不得不去贡阳书院,恐怕直到她生产完出了月子才会得知厄崖堡的噩耗。


    既然知道了就不能不当回事,夏知霜命人做好准备,她要亲自祭奠许英慈。


    孕妇最好避讳白事,所有人都不同意她亲自祭奠,她一意孤行,章氏被众人推出来劝阻。


    章氏好说歹说,最后劝道:“您就算不顾虑自身,也要为腹中的小主子着想啊!聂夫人与您感情深厚,必是不介意您让奴婢代祭。”


    “你不明白,我这么做才是为我们娘俩好,”夏知霜不想留下心结,斩钉截铁,“照我吩咐做。”


    她近来愈发威严,说一不二的时候仅有两人能劝动,刘宁身在外地,鲁元为募捐之事忙前忙后。


    章氏和尤氏互相看看,月字辈的丫鬟亦是面面相觑,不敢再去劝说。


    火舌在铜盆中跳跃,袅袅余烟升空,香纸焚烧的气味蔓延开来。


    夏知霜捻开纸钱,慢慢送进火盆。


    她和许英慈交往的时间没多长,加上婚后分隔两地,严格来说她们的情分没有多深厚。


    此前她是这么认为的。


    可许英慈去世后,她心中盘旋着浓重的愧疚。


    她看得出来,最初许英慈是看在刘宁的份上才跟她往来,后来大概是钟意她的性情,许英慈就真心同她结交了。


    然而从始至终,她跟许英慈结交的目的并不是那么纯粹。


    她以前考虑了很多,有感激许英慈跟刘家退婚,想过争取许英慈背后世族的支持,盘算许睿和聂桓看在她们交好的份上更忠于刘氏,故而顺水推舟维持这份百利无一害的友情。


    对比许英慈的坦荡,她的友谊含有太多的算计,显得她的真面目是那么的丑陋。


    虽然路是她选的,是她自愿活成工于心计的模样,但她的心也是肉长的,城府变深不代表她就五感尽失,她会伤心,会内疚。


    夏知霜开始后悔撮合过许英慈和聂桓,她忍住眼眶的湿热,忍不住问:“你说,我当初是不是不该劝聂桓?”


    站在她身后的骆怡长叹一声,目中也有泪花闪烁。


    骆怡目睹过刘宁和夏知霜的来时路,见证过聂桓和许英慈修成正果,她是最有资格回答问题的人。


    夏知霜克制不住的深想,如果聂桓护送她回丰瑛郡的路上,她没有多嘴劝聂桓回应许英慈的爱意,是不是许英慈就不会香消玉殒了。


    如果她待许英慈更真心些,多为许英慈的将来考虑,帮助许英慈忘掉迟迟不回应她的聂桓,换另一个更加爱惜许英慈的男人做丈夫,今朝的悲剧是否能避免。


    “没用的,许姑娘是个死心眼的人。”骆怡的话终止了夏知霜的胡思乱想,她跟许英慈交往更深切,更清楚对方是什么样的人。


    许英慈死心眼,不撞南墙不回头,要是聂桓不喜欢她倒罢,偏偏聂桓也对她有意,即使没有旁人助攻,他们早晚会在一起。


    骆怡抹掉眼泪,木然地说:“妇人生子本就要过一遭鬼门关,许姑娘只是命不好……”


    她嫁谁都要生儿育女,都要经历难产这一关,都是命中注定。


    骆怡顾不上什么规矩,一屁股蹲在夏知霜旁边,扯过纸钱默默跟着烧。


    半刻钟之后,郭秀婉被月荷请来,不许夏知霜再闻烟味了。


    夏知霜被扶起来,静看铜盆端走。


    贫瘠的记忆中,那个开朗俏皮的女孩子永远活泼可爱,耳旁仿佛还能听到银铃般的笑声。


    ——英慈,若你不着急,别那么快投胎,等到千年之后,女子更好活的世道来临,你再回来吧。


    她换了条干净的手帕擦眼角,被章氏和尤氏架着坐麻的双腿回屋躺着了。


    这日起,夏知霜就病了。


    她现在不好随意用药,把宅邸和总督署的人急得不行,里兴眼下只她一人当家做主,容不得她有任何闪失。


    郭秀婉对外的解释是,她受了惊吓又哀思过度,这才满面病容。


    月兰几个以为是她那夜在院子久坐受寒了,个个悔死了,早知道就死拦着不让她夜祭。


    夏知霜自己知道,她是心里难受才这样。


    她气自己和许英慈的友情不纯粹,气她和刘宁的爱情也不真诚,她气自己变成了她都觉得陌生的人,更多的是从许英慈身上看到了她可能也会遭遇的意外。


    她好像才真切的意识到,在这个时代生孩子是非常危险的事,她生产时或许会死。


    纵她位高权重,还是改变不了医学很落后的事实。


    聚贤庄刚起步,能做的事还太少,况且什么事都将就脚踏实地,各行各业的技术不可能一下子就飞跃。


    要是命不好遇上难产,没人能救得了她。


    夏知霜前所未有的消沉,政务转给吕麟和张廷分担,傅杭每日来一趟代述要事,她只负责定夺。


    鲁夫人来看望她,彩玉来安慰她,章氏等人想尽办法哄她,她都没办法真正开怀。


    幸好刘宁的信没多久就到了,她心情好转起来。


    刘宁已抵普州,贡阳书院休学三日,他这三天在书院中与众学子会谈。


    山长封锁了他在书院期间的言行,他们具体谈了什么没有人知道,不过流传着一则消息,他一人跟全院学子辩论没落下风,诗词歌赋、法令算术、政论策略,无人是他的对手。


    百姓与有荣焉,这是他们推崇的刘总督呢!合该这么优秀!


    然后他在书院外的事迹也为人津津乐道。


    刘宁到普州的第一天,州牧准备了个大院子请他下榻,他给面子去了,发现里头有十几位美貌少女排队等待他宠爱,据闻州牧的绝色爱宠也在其列。


    亲朋好友为显亲近,互赠爱宠是常有之事,下臣忍痛割爱进献绝美姬妾算作恭敬之举,传出去是桩美谈,别人提起不过是会心一笑。


    刘宁不好这个。


    他吓跑了。


    贡阳书院当夜喜迎贵客入住,刘宁在普州滞留多久就住在书院多久,述职的普州官员都得跑到书院去见人。


    普州州牧一见坏事了,天天跪在书院门口请罪,根本顾不上会不会被进出的官员和学子嘲笑。


    刘宁让他跪了两天,到底给面子的把人叫进去了。


    最后一日,他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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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普州前的践行宴上,当地乡绅私以为摸准了他的脉,争着抢着送上冰清玉洁的黄花闺女,个个花容月貌,全是有规矩有教养的大家闺秀。


    水灵灵的千金小姐们说不在乎名分,甘愿为奴为婢,只求能随他一道回里兴。


    乡绅们一再表示他们的妹妹、女儿、侄女是个善良懂事的,绝对能好好侍奉总督和夫人。


    刘宁心领他们的好意,回绝掉所有进献给他的美人,并温和笑言:“家妻至美,不可辜负。”


    此话一出,再无人敢继续送人了,不然得罪的可就是头顶的两片天。


    郭秀婉在请平安脉的时候把这事当闲话说给她听。


    夏知霜捧场笑了两声,心知这是傅杭让郭秀婉转述的,有些话傅杭身为男人不好多言,只能通过妻子在她面前说出来。


    其实这也是她的一块心病,她怀孕后他们就很少亲热,偶尔情难自抑擦枪走火,他总顾忌她的肚子不肯深耕,更多时候只是用手满足二人的肉''欲。


    刘宁在身边时她能管着他不去找别人,他离开里兴后她就鞭长莫及了。他素了那么久,她原本做好了他在外偷欢的心理准备,想他可能会去吃花酒,想他可能会收用路上碰到的美女,或者跟其他来历不明的女人不清不楚。


    她无奈的发现,若真如此,她只能装作不知道、不过问。她必须保持理智,绝不可闹起来,不能被收走来之不易的权势。


    她甚至想过假如有别的女人生下他的孩子,为了保住她孩子拥有唯一的继承权,她要不动声色的解决掉那些人。


    她已经不怕杀人了。


    如今刘宁看都不看那些人一眼,她实在高兴,为她守住了地位,再为肚子里的孩子,最后为两人的感情而庆幸。


    当然,她不会自大的认为刘宁是因为爱她才只守着她,会有这个因素,但绝不是全部。在他心中,最重要的永远是观东的安危,她对观东已经有了一定的影响力,若她为了不三不四的女人跟他离心,他就失去了最得力的帮手,他怎会轻易冒这个险?


    有时候感情在利益的面前,仅起到锦上添花的作用。


    刘宁能一直爱她更好,若不能,她要确保自己一直那么有用,那就不会担心年老色衰被厌弃,不用担心重新过回在陈府朝不保夕的日子。


    夏知霜的脑子从未有过那么清醒,好似有一股风吹开了重重迷障,看清了从前只朦胧意识到的所有利害关系。


    她一改恹恹,变得神采奕奕,在郭秀婉诊完脉说她已无大碍的时候,她真心实意微笑起来。


    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俗话说车到山前必有路,她绝不能被幻想出来的坏结果打倒!


    夏知霜扩大了笑容,屋子里的气氛久违的欢快起来,最近她身体不好,心情也不妙,府里的人跟着紧绷绷的。


    解决掉疑似产前忧郁症之后,她忙了起来。


    奶娘预备役的六人淘剩四人,如无意外,等她的孩子出生,这四人搭班照料她们娘俩。


    夏知霜找时间见她们一面,和颜悦色的说如果她们伺候得好,她重重有赏。


    奶娘们笑着道谢,她们过五关斩六将才成功进府,辛辛苦苦留到了最后,打着伺候的小主子长大后善待她们,让她们跟着享享福的主意。


    夏知霜却盯着她们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你们忠心,我自不会亏待,我儿若有差池,你、你的丈夫夫、你的儿女,五马分尸。”


    她不敢相信那么骇人的威胁是她说的,可她冷冰冰的说完了。


    在三个奶娘胆战心惊的表情中,她更冰冷地说:“乃至你夫家三代,娘家全族,必将人头落地。”


    四个妇人出去的时候惨无人色,说不上被选进来是幸还是不幸了。


    夏知霜转头忙另一件事,鲁元也暂停手上的活过来支援。


    高淙等国派遣使者到观东,早刘宁一步到达里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