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风拂过少女的衣袖，在夜里翩翩扬起。


    颜茶眼神冰冷，丝毫不畏惧严封和满院子的禁卫。


    严封冷哼一声，“初来平京，颜大人真是好大的口气。”


    “本官身为中郎将，负责宫门禁卫，护卫圣驾。今夜遇见刺客，有人瞧见就是在颜大人府邸附近失踪的，所以本官必当追查到底！”


    严封抬手，身后的禁卫顿时露出兵器。


    颜茶抬眼，眼神如刀子一般锋利，“我看今日谁敢硬闯？”


    “擅闯女官内院，还以武力威胁。看来本官最近是无法筹办雅集之事了，不如明日开始，本官这提举之位严大人来做可好？”


    少女神情淡然，定定站在门前。“严大人如此忠心体国，连圣上钦定的雅集筹备都敢耽误，想必是已有万全之策。”


    “不如我明日便向圣上请辞。这提举之位，正好让与严大人这般赤诚衷心的栋梁？”


    “少拿那些来唬我，身为女官，便不再同内院女子。配合禁卫搜寻符合燕国条例，给我搜！”严封双目猩红，俨然已无任何理智可言。


    得到指令的禁卫顿时一拥而上。


    场面顿时一片混乱。


    就在禁卫涌上的刹那，颜茶眸光微动。


    她非但不退，反而迎着一名禁卫的剑锋，直直撞了上去！


    “啊——”


    还未等众人细看，一声惊呼响起。


    只见门前的少女竟不知何时被一把利剑戳进肩膀！


    鲜血瞬间涌出，染红了大片衣襟。


    而那把剑正是来自禁卫。


    颜茶看着伤口，五官皱成一团，表情惊慌，踉跄向后退，恰如受惊的闺中少女。


    “大人！”元珍元珠立刻惊呼出声。


    “严大人！你纵兵行凶！”


    颜茶颤抖着从体内抽出剑，掩盖眼里的疯意，声音嘶哑，“中郎将严封为抓刺客竟然公然刺伤朝廷女官！”


    “元珍！快去宫内通传！”


    “既然严大人想搜，那便进来搜查！明日可别忘了与本官一同前去圣上面前说明！”她丢下剑，痛得倒吸一口凉气，侧身让出进屋的道路。


    元珍元珠担忧地上前搀扶着颜茶。


    严封脑子里一团乱麻。


    他一个武将，哪里见过如此阵仗，顿时有些呆愣，方才明明无人伤到她，这又是如何受伤的？


    可场面一片混乱，谁也说不清到底是她自己为之还是被禁卫误伤。


    严封转念便不再细究，脑中恢复方才的狠厉，一心只想抓住刺客。“这可是颜大人自己说的。”


    他径直走进屋内，其余禁卫守在门口不敢擅进。


    屋内一片整洁，还有阵阵馨香。床上散落着女子的衣物，书案前摆放着黄麻纸和笔墨，没有任何刺客的痕迹。


    严封蹙眉，内心乱如麻。


    闹得如此浩大，竟一无所获？


    他不甘心的在屋内到处走了一圈，可什么疑似物品都没瞧见。


    床褥之上虽凌乱，可都是女子物品。


    难道在被子里？


    严封试探地走向床边。


    颜茶看着他的举动表面镇定自若，无任何异样，可细看便能发现身前的双手却已捏得指尖发白。


    他抿唇上前，掀开一角。


    可刚掀开一处，看见的便是女子的贴身衣物。


    严封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不免难堪，有些骑虎难下。


    他快速收回手，视线转移到屋外，打消了疑虑。


    “方才之举是本官唐突了，今日叨扰，改日再向颜提举赔罪。”


    颜茶冷眼看着严封，“明日我会向圣上说明一切，因为今日严大人的鲁莽之举造成雅集延误的后果，皆由严大人来担着。”


    “我受伤事小，雅集事大。严大人好好想想该如何向圣上解释吧。”


    少女说完便不再看向他，转身回了屋内。


    这一番闹，严封几乎带着手下逃也似的离开。


    院内终于恢复了一片清静。


    “放心吧姑娘，人都走了。”元珍看着他们离开，便关好了府门。


    元珠神情心疼，正在为颜茶处理伤口。


    “幸好姑娘反应快，不然他们真是没完没了。”元珍愤愤说道。


    颜茶敛眸，“就是要逼他失控，然后闯进来，让他坐实今日的举动。”


    元珠包扎好，抬起双手：以后不要再伤害自己了


    “就是啊姑娘！方才吓死我们了！”元珍立刻附声。


    “放心啦，我有分寸，伤口不深的，只是看着吓人。”她温声安抚二人，随即将目光看向床上。


    “元珠和我一起帮李公子处理下伤口，元珍，你去看看李木。”


    幸好她早有预料在床上特意放了些女子贴身衣物，不然真是不好打消那条紧咬不放的疯狗。


    想起严封，颜茶眼里渐渐升起寒意。


    正好不知如何刺破这平京多方的势力，眼下就有人自动送上门了。


    ......


    直到丑时，元珠才处理好李含春的伤口退了出去。


    颜茶将被子紧紧盖在少年的身上，眼里是化不开的愁绪和担忧。


    李含春的伤口很深，整个肩膀被刺穿，幸好未伤及要害。身上多处剑伤，看来今晚的情况很恶劣。


    “姐姐......”


    床上的人意识模糊，额头烫得人心颤，嘴里不停念叨着什么。


    颜茶凑近，竟又是喊“姐姐”？


    那日在丰然楼，他也是这般如此。


    少年皱着眉，眼神紧闭，即使不省人事，仍然能感觉到他的紧张和慌乱。


    她轻叹一口气，拍着少年的身体。“睡吧，没事了。”


    李含春是为了她的事情受伤，她自然负责到底，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再多的疑问，都只能等他醒来再开口。


    颜茶看着少年的脸庞，随着她的动作，少年的表情竟然渐渐放松下来，方才的无措不见踪影。


    如果他还活着，应当也是这般大才是。


    她有些愣神，想起那个幼童小小的身影，心头便是一阵抽痛。


    初春的夜里还是有些寒凉，颜茶想要起身披一件外衣。可刚起身，手腕便被人紧紧捏住。


    这是？


    她回头，竟看见紧闭眉眼的少年无意识攥着她的手腕不让她动身。嘴里还默念着什么，仿佛正坠入可怕的梦魇。


    “别走......”


    “姐姐......不要走......”


    颜茶身形一顿，不由得晃神，心下一片柔软。


    “嗯，我不走。”她轻拍着少年冰凉的手背，像是哄孩子一样放缓语气，“今晚我一直守着你，我不走的。”


    床上昏迷的人仿佛感应到什么一般，渐渐松下力气，可手还是牢牢扣着她。


    她无奈勾唇，看着少年的目光柔软得似水一般，温暖又宠溺。


    和他真像......


    不知不觉，她竟也有了些困意。


    脑袋一片昏沉，伏在床前渐渐失去知觉。


    ......


    昏昏沉沉之间，李含春又做了一个梦。


    可这一次，迎上他的不是那个巴掌，耳边也不再是严厉的斥责。


    而是......


    她温柔的话语。


    和向他敞开的怀抱。


    他感觉自己睡了很久很久，仿佛得到了生命中最重要的珍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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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喉咙好干。


    颜茶从睡梦中渐渐苏醒，只感觉喉咙干得发疼。


    她缓缓睁开双眼，可面前放大的竟然是一个俊秀无比的少年面庞，和一双炽热的眼眸。


    ？


    她顿时起身，昨晚的一切记忆涌回脑袋。


    什么时候睡着的，竟然就这么趴在床边睡着了。


    李含春醒了怎么不喊她？


    颜茶清了清嗓，“你还好吗？”


    少年勾唇轻笑，声音还带着嘶哑，“好多了，是颜大人收留了我。”


    他目光柔软，语气也是肯定，并不是询问。


    仿佛会知道这里是他的归宿，安心无比。


    “你昨晚受伤了。”


    “很严重。”


    颜茶语气沉重地诉说着事实。


    “嗯。”少年轻轻回应，目光从未离开她的脸。


    “这次是因为我，你才会受如此重伤，这段时间便好好歇养吧。”颜茶愧疚地开口。


    李含春突然轻笑，声音温润，开玩笑地看着她。“在颜大人府上住了这么久，还被大人如此悉心照顾，当真是如林尚书所说那般。”


    “哪般？”颜茶有些没反应过来，微微一愣。


    “颜大人眷养的——门客。”


    少年一字一顿地开口回应。


    反应过来的她有些哑然，不知该如何开口。


    他竟然还记得此事？！


    一瞬间，屋内气氛有些不对。


    颜茶轻咳一声，试图转移，“如果好些了，可以给我讲讲昨晚发生了什么吗？”


    李含春闻声移开目光，面色变得凝重。


    “我们中计了。”


    颜茶眼皮微跳，仿佛预料到了什么。


    “你让我找的人.....”


    少年对上她的眼眸，蕴含着悲痛。


    “她已经死了。”


    心脏抽痛一下。


    果然，她睫毛轻颤，手指不自觉地捏紧。


    “原本以为，她一直在牢里。”


    “可昨天到了才发现，那是一幅皮囊，是留给我们的陷阱。”


    李含春声音低落，双眼紧闭，再次陷入昨晚的场景。


    “你已经尽力了。”颜茶抑制着情绪，才让自己开口说出完整的一句话。


    明明是她的亲人，现在怎么是在安慰他？


    “那皮囊......”


    李含春回应，“在安全的地方，稍后会带给姑娘。”


    她咽下那股沉痛，深深呼吸。


    七年了，没想到，竟然等的是这样的结果。


    她早该料到的，那帮人怎么会轻易放过师父？


    师父人以后走了，也要被他们强留一副皮囊来铸成陷进。


    这些人手段如此残忍！


    真是畜生！


    屋内的气压瞬间降至冰点，二人皆悲痛默不作声。


    渐渐从姜烟的离去中缓过劲，外面的阳光也缓缓升起，透过小窗洒进屋内。


    少年再次开口。


    “所以现在，我们算是盟友了吗？”


    “颜茶。”


    李含春语气坦然，悲痛的目光中带着渴求，仿佛身处阴暗的小草在努力汲取阳光的照耀。


    颜茶将目光移到少年脸上，“当然，李公子信守承诺，我也履行诺言。”


    “可是你还没告诉我——”


    “既然你是来参加春闱的考生，又如何与那些权贵有仇恨一说？”


    少女目光质疑，并未失去理智。


    沉默片刻，少年垂眸。


    他缓缓开口，说出了一个事实。


    “我，是李家的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