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国公府


    云渺渺正在给陆辰风包扎伤口，金銮殿上的争斗从结果上来看是赢了，但匈奴王子也并不是全然的废物，陆辰风在与他的搏斗中也受了些轻伤。


    因为目盲，没办法自己包扎，陆辰安也一直怂恿他来找云渺渺，让他抓住机会什么的，糊里糊涂之下就成了现在的情况。


    “你看不见就不要那么冲动嘛！你要知道老头儿他是不会让我去和亲的，你忍一忍回来，我再帮你去收拾那帮子小人不好嘛。”


    云渺渺一边给陆辰风包扎一边忍不住碎碎念，她是真的觉得没必要在这种情况下强行出头的，万一出现意外怎么办。


    陆辰风微微侧过头，看着云渺渺的轮廓，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缓缓抬起手，覆上了她放在桌子上的手，他的掌心温热而粗糙，带着常年握兵器留下的厚茧，却奇异地安抚了云渺渺的烦躁。


    “渺渺。”陆辰风开口，声音低沉而稳定，如同磐石：“看着我。”


    云渺渺抬头愣了一下，看见陆辰风无神的双眼，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他话中的深意。


    陆辰风要求她“看着”他，是让她直视他的内心，而非他失去光明的双眼。


    “我陆辰风这一生，”他缓缓道，语气平静，却蕴含着深沉的力量：“年少时便在尸山血海中搏杀，马革裹尸是寻常事，从未觉得畏惧，不太懂情爱，也没机会去懂。”


    他顿了顿：“遇到你的时候，我以为是你贪图富贵，看你不起，做了很多伤害你的事，说了很多伤害你的话，对不起。”


    “这双眼睛……丢了之后，困于这无边黑暗，却不觉得人生没有意义，一想到这双眼睛换来了你的安全，我只觉得甘之如饴。”


    陆辰风握着她的手微微用力，仿佛从中汲取着力量，也传递着力量。


    “与你定下婚约，是我的荣幸。” 他顿了顿，将她的手轻轻抬起，贴在自己左胸心脏的位置。


    那里，沉稳而有力的跳动，一下，又一下，透过薄薄的衣料，清晰地传到云渺渺的掌心，如同最原始也最真诚的誓言。


    “是你，让我觉得这无尽的黑暗里，终于有了一束光，有了值得我倾尽所有去守护的珍宝。”


    他的话语直白，没有任何修饰，却比任何海誓山盟都更具分量，“我知道，你并非寻常女子，你有你的路，你的能力，或许远超我的想象，朝堂的明枪，江湖的暗箭，你或许都能独自应对。”


    “但，渺渺——”


    他“望”着她，那双只能看见云渺渺的眼睛拥有着极强的穿透力，云渺渺竟有些不敢直视：“护着你，是我的本能，是我的私心，这与你是否强大无关，只与你是你有关，你若觉得这是冲动，那便当我是冲动吧。”


    “为你冲动，我甘之如饴。”


    这番剖白，如同炽热的熔岩，瞬间冲垮了云渺渺心中筑起的的堤坝。


    她感觉自己的脸颊迅速发热，脑子都有些晕晕乎乎。


    一直以来的冷静自持，在他这番笨拙却无比真挚的心意面前，土崩瓦解。


    “陆辰风”她有些不知所措，她一直以为陆辰风不喜欢自己，抗拒自己，为此，她这段时间其实一直都在研究怎么解除婚约。


    不可否认，她其实挺喜欢陆辰风的，不然也不会一直研究了这么久都没有做出什么切实有效的方案。


    但是陆辰风这样突然上来给她剖白心意，她还是觉得有些晕晕乎乎的，如坠梦中。


    陆辰风伸出另一只手，摸索着，极其轻柔地抚上她的脸颊。


    “渺渺。”他低声，声音却温柔得能滴出水来：“你是我的未婚妻，你如果还觉得以前的事情难以过去，我以后会加倍对你好的，我只希望你能好好的看着我，我真的喜欢你，我不能想象我的妻子不是你。”


    他捧住她的脸，语气轻柔却带着坚定：“我当然知道陛下不会让你去和亲，但是当呼延王子在殿上大方厥词的时候，我还是很害怕，我害怕你真的离我而去。”


    他微微前倾，额头轻轻抵上她的额头，呼吸交融，气息可闻。


    “云渺渺，我不需要你永远是那个算无遗策、无所不能的神算子。”


    “我当然知道你能力很强，你处理他们很简单，但是我也想动手，我想发泄我的怒火，玄学方面我总是帮不上你的忙，但我想，只是领兵打仗的话，我也可以的，我只是想替你扫除那些恼人的苍蝇。”


    “渺渺，你是在担心我吗？我好开心，真的，是不是其实你也没有以前那么讨厌我了？”


    陆辰风喃喃自语，他语无伦次，想解释自己的做法，又想剖白自己的心意，到最后语言系统完全混乱，已经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了。


    这赤诚到慌乱的表现，彻底击碎了云渺渺最后的防线。


    她闭上眼，感受着他额间传来的温度，和他话语中那股足以支撑她面对一切的力量。


    “好吧”她伸出双臂，紧紧环住他的脖颈，将脸埋在他坚实的肩窝，声音闷闷的，却带着前所未有的释然与坚定，“我承认我是想过跟你解除婚约啦，但是那是以为你不喜欢我，你前面那么抗拒我，谁知道你喜欢我啊！”


    “你如果真的喜欢我，不想解除婚约的话，我也是可以的啊，我一开始就说了的，我挺喜欢你的脸的，但是我确实也被你一开始的行为伤到了，以后要是你对我不好，我还是要解除婚约的！”


    云渺渺缓下来后，又开始说些不着调的话了。


    听到云渺渺的回应，陆辰风紧绷的身体骤然放松，一种巨大的、难以言喻的喜悦和满足感充盈了他的胸腔，幸好，幸好他的容貌还算可以，还能给他自己争取到机会。


    他收拢手臂，将她更深地拥入怀中，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他低下头，凭着感觉，无比珍重地、带着满腔的怜惜与爱意，轻轻吻上她湿润的的唇上。


    月光不知何时已悄然洒满庭院，将紧紧相拥的两人笼罩在一片宁静的光晕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