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儿是个极要脸面的女子。


    就算在牢里，她也将自己浑身上下打点得极为整洁。


    若不是为了脸面和已经去世的夫君，白玉儿也不会忍气吞声这么多年。


    她可以做毒妇。


    但绝不能做一个荡妇。


    云渺渺全然看穿了白玉儿的想法。


    她眼神闪过无奈与悲悯。


    女子的贞洁不该在罗裙之下。


    可这世道，她无法指责白玉儿想法上的对错。


    但是她最起码可以让白玉儿不背上杀人的罪名，日后再改变白玉儿的想法不迟。


    “你的确杀了不少人。”


    云渺渺半蹲下身，将人搀扶起来：“但丞相府大公子还有那群花和尚可还活着，难道你就想算了？”


    “还有宋舍灵，他也被牵连到这件事情里来，你难道不在乎他的死活。”


    白玉儿紧紧地抿着唇。


    “宋公子是个好人，是陆将军托付他多照顾我一些，他才会出现在那里。”


    云渺渺挑眉。


    她看着白玉儿手腕上时有时无的红线，忍不住撇了撇嘴。


    这可不叫多照顾一些。


    虽说这红线拴得并不稳当，但也足以说明宋舍灵的心思了。


    他现在可是连佛也都不修了。


    “他什么都不知道，只要我一死，他自然可以离开大牢，回去做他的公子哥。”


    白玉儿眼神凄苦：“至于丞相府大公子……”


    她苦笑一声。


    “这次没能杀了他，之后更是没可能了，像我这种小民，如何与丞相府大公子斗？”


    死的这些人，足够提醒丞相公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那位丞相公子没跑出来施压，不过是认定她必死无疑，不愿意出来暴露自己做过的好事罢了。


    “不要太悲观。”


    云渺渺竖起食指晃了晃：“既然我说了要让花和尚背你的锅，你就不用死，至于丞相公子，你也会有报仇的机会。”


    她伸出手揽住白玉儿。


    “而且在彻底的报仇之前，我还能让他多吃点苦头，难道你就不想看看？”


    白玉儿神色有些恍惚。


    明显被云渺渺说动。


    “可是，那群花和尚怎么可能认……”


    如今大堂里的那批花和尚，可没少干那种勾当，但真会要按照律法，哪怕将这些事情全部抖落出来，他们也不会落个死罪。


    说不定还会反咬一口，说白玉儿和其他女人求他们牵桥搭线的呢。


    “有我在呢。”


    云渺渺说着，注意到白玉儿手上那根红线越来越透明，不由得摸了摸自个下巴：“不过，宋舍灵那边你打算怎么办。”


    她见白玉儿要开口，先把白玉儿先前的话还了回去：“你难道，算了，宋舍灵难道不喜欢你吗？”


    “喜欢？那位丞相公子也说喜欢我。”白玉儿手指轻轻搭在自己的脸上，摇头：“这些达官显贵的喜欢，我要不起。”


    白玉儿并不觉得那是真心的感情。


    顶多，是看中了她的这幅皮相罢了。


    云渺渺嘶地吸了口凉气。


    这么看起来。


    红线不稳定并不是宋舍灵的问题。


    反倒是白玉儿，或许并不需要这根红线，才会导致红线始终拴不稳当。


    云渺渺的确有手段将红线栓牢。


    但她并不打算这样做。


    更不想罔顾白玉儿的意见。


    “那走吧。”


    云渺渺朝后面挥手。


    示意王衡可以跟上来了。


    走到大堂的时候，里面仍旧是吵吵嚷嚷的。


    几个花和尚数次想要强行闯出去。


    但还这些酒肉和尚又不是武僧，自然不会是带刀捕快的对手，好几个还挨了拳头，鼻青脸肿地坐在地上。


    见到白玉儿从外面被领进来。


    好些个花和尚都变了脸色。


    “好重的杀气！”


    他们从地上爬起，做出装神弄鬼的架势：“这女子害人无数，乃是天上的灾星下凡，务必要定她死刑，即刻行刑！”


    花和尚全部看向王衡。


    不停催促：“王大人，哪怕我们的确做了些破戒的事情，但我们的本事可是货真价实的，如果你不听我们的话，一定会发生可怕的后果！”


    王衡现在压根就不想听这群人说话。


    没一个靠谱的。


    他快步走到云渺渺身侧：“云小姐，你怎么看？”


    云渺渺垂眸沉思。


    如果她让王衡介入这次案件，也不知道是不是让他也沾染了因果。


    没办法了。


    日后若是王衡需要帮忙。


    她大不了再多出手几次，算是弥补王衡了。


    “不瞒王大人。”


    云渺渺拱手，淡定继续道：“这群和尚，除了香火钱的原因之外，为的就是想将这次杀人的罪过全部推在白玉儿的身上。”


    花和尚们方寸大乱。


    “你在胡说什么！”


    他们心中隐隐有不妙的揣测，纷纷上前，想要制住云渺渺，好让云渺渺住嘴。


    不用捕快出手。


    陆辰风极快地挡在云渺渺的身前。


    他本就是战场上的煞神，此时杀气四溢，竟是生生镇住了众人。


    “继续。”


    他侧首看向云渺渺。


    云渺渺微微一笑：“杀人者，正是这几位花和尚，他们一开始的目的，只是想要从那些世家公子的身上捞点油水，偷点钱——”


    “所以，趁着白马寺开法会，他们混了进去，在那些人的斋饭里面下了秘药。”


    眼见着那群花和尚们要闹。


    云渺渺直接使了个眼色，让陆辰风将这群人全部制住。


    随后开口。


    “法会上，多出来几个其他庙里面的和尚，也没人注意。”


    云渺渺的话里半真半假：“他们算到了一切，却没有算到自己的药量不够多。”


    “半夜他们动手的时候，突然有人醒过来了，慌乱之下，他们失手杀人，又被人发现，所以只能一不做二不休，将人全部杀了。”


    花和尚在短暂的错愕后，便大声辩驳起来：“我们没有！分明就是白玉儿这个贱人——”


    “难道一个女子，能杀害这么多人吗？那些人的喉骨全被斩开了，是白玉儿这样的弱女子可以做到的吗？”


    云渺渺反问，随后又道：“就算一个人可以，这么多人，她能吗？反倒是你们，个个油水充足，力气不小吧？”


    白玉儿当然可以做到这点。


    这些年，她没少强健体魄，就是为了哪一天可以报仇。


    只是外人并不知道这一点罢了。


    白玉儿是个聪明人，眼下立马做出柔弱的模样，真有几分楚楚可怜的脆弱感。


    王衡当初也正是考虑了这一点。


    不然的话，白玉儿怕是早就被判死刑了。


    “王大人要是有所怀疑的话，可以去搜查一下这些花和尚的住处，绝对可以找到很多的迷药。”


    云渺渺再次开口。


    那些迷药都是这群花和尚当初拿来迷晕女子的。


    现在全成了他们的罪证。


    花和尚们眼看着没办法，就想将迷药的用处，和自己做过的事情说出来。


    毕竟这样一来，他们起码还能活命。


    云渺渺快步上前。


    “难道你们还想狡辩？”


    她背对众人，衣袖冒出几根细针插入花和尚们的颅顶。


    一刹之间，这群花和尚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彻底成了痴傻的哑巴。


    云渺渺收敛脸上的冷意。


    扭头就对上了陆辰风意味深长的目光。


    她身形微僵。


    见陆辰风没有拆穿自己的打算，这才松了口气。


    王衡自然立马差人去查。


    就在众人等待之时。


    负责看守地牢的衙役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


    “大人！出事了！”


    衙役跪在地上，神色仓惶：“宋公子留信说，人都是他杀的，然后，然后就自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