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嘟——嘟——”


    冰冷的忙音，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扎进祁同伟的耳朵里。


    他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晚了！


    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啊啊啊啊啊！！”


    祁同伟猛地仰天，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困兽般的咆哮！


    他一拳，狠狠砸在旁边的指挥车上，坚硬的钢板，被他砸出了一个清晰的凹痕，指节处，一片血肉模糊！


    但祁同伟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


    有一种痛，远比皮肉之苦，要深刻一万倍！


    那是眼睁睁看着唯一的希望在自己面前熄灭，却无能为力的，极致的愤怒与绝望！


    “厅长！”王明等人大惊失色，连忙冲上来。


    “联系燕京警方！快！”祁同伟双目赤红，像一头择人而噬的猛兽，“就说最高检侯亮平处长家，遭到暴力袭击！让他立刻出警！”


    然而，他的话音刚落。


    龙牙上校那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却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将自己的军用平板，递到祁同伟面前。


    “厅长，你看这个。”


    屏幕上，是燕京市公安局刚刚发布的，最高级别的紧急警情通报！


    通报的内容，让祁同伟的瞳孔，猛地缩成了最危险的针尖！


    ——【紧急！燕京国际金融中心，‘星光慈善晚宴’，遭遇一伙不明身份的武装暴徒袭击！现场数百名政商名流被劫为人质！暴徒要求，一小时内，释放被汉东警方非法抓捕的‘爱国企业家’赵瑞龙，否则，将每十分钟，处决一名人质！】


    通报下面，附上了一张现场照片。


    照片上，一群穿着黑色作战服，戴着骷髅面具的武装分子，手持自动步枪，控制了整个宴会大厅。


    而在他们中间，一个穿着白色晚礼服，气质绝尘的女人，被枪口死死地顶住太阳穴，她，正是钟小艾！


    而她被劫持的背景板上，赫然挂着一行大字——“星光慈善晚宴，特邀嘉宾，著名金融专家钟小艾女士”！


    轰！！！


    祁同伟的脑子，像被一颗炸雷劈中！


    他瞬间明白了！


    这是一个局！


    一个比他想象中，还要恶毒百倍的，阳谋！


    袭击侯亮平的家，只是一个佯攻！一个调虎离山的烟幕弹！


    “清道夫”的真正目标，是在这个万众瞩目的，有无数媒体在现场直播的慈善晚宴上！


    他们不是要绑架，他们是要，在全世界的面前，用最“合情合理”的方式，杀死钟小艾！


    他们绑架了数百名人质，提出了一个根本不可能被满足的要求——释放赵瑞龙。


    这是一个死结！


    警方如果强攻，人质必然出现伤亡。在混乱中，“清道夫”可以轻而易举地干掉钟小艾，然后把责任，全部推到警方的头上！


    警方如果不攻，时间一到，他们同样会处决人质，第一个，必然是钟小艾！他们会说，这是因为汉东警方拒不放人，才导致的悲剧！


    无论怎么选，钟小艾都必死无疑！


    而他祁同伟，将会成为那个“害死”人质的，罪魁祸首！


    赵瑞龙那群人，不仅要杀人灭口，还要用钟小艾的血，来洗白自己，再反过来，给他祁同伟，钉上永世不得翻身的耻辱钉！


    好狠！


    好毒！


    这才是真正的，杀人诛心！


    “他们封锁了现场所有的通讯信号，只有他们的加密频道，可以向外发布消息。”龙牙上校的声音，冰冷得像一块铁，“燕京警方已经包围了现场，但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特警总队正在制定强攻计划，但成功率，评估低于百分之十。”


    祁同伟死死地盯着屏幕上，钟小艾那张因为恐惧而略显苍白，却依旧保持着镇定的脸。


    他知道，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沙书记……”祁同伟拨通了沙瑞金的电话，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电话那头，沙瑞金的声音，带着一股山雨欲来前的死寂。


    “我看到了。”


    “同伟，这是一个陷阱。一个专门为你，为我，为整个汉东调查组，设下的陷阱。”


    “现在，张明远他们，肯定已经拿着这份‘警情通报’，去找最高层的领导了。”


    “他们会说，是你祁同伟的‘酷吏’行为，逼反了‘爱国企业家’的同伴，才导致了这场震惊全国的恶性事件！”


    “你现在，是百口莫辩！”


    沙瑞金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砸在祁同伟的心上。


    他能想象到，此刻的燕京，已经是何等的暗流汹涌！


    “他们要我停手？”祁同伟冷笑，那笑容里，带着无尽的悲凉与疯狂。


    “不。”沙瑞金的声音，变得无比沉重，“他们要的，不是你停手。”


    “他们要你，去死。”


    “他们要我，亲手把你，送上断头台。”


    “就在刚才，我接到了来自中枢的，措辞严厉的电话。命令我，立刻停止在汉东的一切‘过激’行为，控制住你，等待联合调查组的进驻。”


    祁同伟的心，彻底沉入了谷底。


    联合调查组？


    那不就是张明远的人吗？


    他一旦被控制，等待他的，将是无尽的审查和构陷！而钟小艾，将在一个小时内，香消玉殒！


    所有的线索，将彻底中断！


    他祁同伟，将从一个孤胆英雄，变成一个引发燕京血案，害死人质，畏罪自查的，千古罪人！


    开弓，没有回头箭。


    他想起了自己对沙瑞金说过的这句话。


    他想起了高速公路上，兄弟们被烧焦的残骸。


    他想起了血色账本上，那一笔笔触目惊心的罪恶。


    一股被逼到绝境的，狼一般的血性，从他的胸腔中，轰然爆发！


    去他妈的规则！


    去他妈的陷阱！


    去他妈的政治前途！


    老子今天，就是要用自己的命，去撞开那堵墙！


    祁同伟猛地抬起头，那双熬得通红的眼睛里，所有的犹豫、愤怒、绝望，都消失不见，只剩下一种破釜沉舟的，冷静到极致的疯狂！


    他看着龙牙上校，一字一顿地问：“你们，是军人。军人的天职，是什么？”


    龙牙上校一愣，随即挺直胸膛，沉声道：“保家卫国！清除一切威胁国家安全的敌人！”


    “好！”祁同伟的眼中，燃起两团熊熊的烈火，“现在，我以汉东省公安厅厅长，汉东联合调查组总指挥的名义，向你们发布最高指令！”


    “那伙暴徒，劫持人质，意图颠覆国家金融安全，勾结境外势力，是彻头彻尾的，叛国者！”


    “他们的背后，是代号‘渔夫’的恐怖组织！”


    “我现在命令你们，龙牙突击队，立刻随我，驰援燕京！”


    “我们不是去救人质！”


    祁同伟的声音，响彻整个月牙湖畔，带着一股斩钉截铁的，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决绝！


    “我们是去，剿灭国贼！”


    “跨区域行动，需要中枢的授权！”龙牙上校提醒道，但他的手，已经不自觉地，握紧了腰间的配枪。


    祁同伟一把抢过他手里的军用平板，直接拨通了周教授的通讯。


    “周教授！我需要你的帮助！用你的权限，给我接通中央战区最高指挥部！就说汉东发现‘金融毒种’的活体密钥，密钥即将被境外恐怖组织‘渔夫’清除！请求战术支援！”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今天，我祁同伟，就算赌上这身警服，赌上这条命！”


    “也要把这群国家的蛀虫，连根拔起！”


    他转过身，对着身后已经集结完毕的，三名龙牙队员和王明带领的特警精英，发出了最后的，也是最疯狂的怒吼！


    “出发，去燕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