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秒！


    五十九！


    刺耳的电子倒计时，像死神的秒针，敲在月牙湖畔每一个人的心脏上！


    水下，潜水员的呼吸声粗重如牛，带着濒死的恐惧！


    岸上，所有人都疯了！


    记者们忘了拍照，警察们忘了警戒，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钉在指挥台的大屏幕上，钉在那一排猩红的，不断跳动的死亡数字上！


    完了！


    一切都完了！


    好不容易找到的罪恶巢穴，将在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连同里面的所有秘密，彻底化为湖底的一堆废铁！


    祁同伟的心，也沉到了谷底！


    他算到了一切，却没算到赵瑞龙的疯狂，竟然到了这种地步！


    这根本不是自毁装置！


    这是赵瑞龙留下的，一个无法破解的，同归于尽的死局！


    “撤！所有潜水员，立刻上浮！快！”祁同伟抓起通讯器，用尽全身力气嘶吼！


    证据没了可以再找！


    他不能再让任何一个兄弟，死在这片肮脏的湖水里！


    然而，就在这时！


    “嗡——嗡——嗡——”


    一阵沉闷而又极具压迫感的轰鸣声，由远及近，从天际线上传来！


    所有人下意识地抬头！


    只见三架墨绿色的，没有任何标识的军用武装直升机，呈品字形编队，如三只从天而降的钢铁猎鹰，撕裂晨曦，卷起狂风，呼啸而至！


    巨大的气流，将湖面吹出一道道深深的沟壑！


    直升机没有降落，直接悬停在指挥台上方三十米的空中！


    舱门滑开，三条黑色的速降绳，被精准地抛下！


    三道身影，如同鬼魅，顺着绳索一滑到底，稳稳地落在祁同伟面前！


    为首的，是一名穿着白大褂，戴着厚厚眼镜，头发乱得像鸟窝，看起来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


    他身后，跟着两名身穿黑色特战服，眼神锐利如鹰，浑身散发着冰冷杀气的特种兵！


    那中年男人看都没看祁同-伟一眼，甚至没理会周围的惊呼，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目光死死锁定大屏幕上那个已经跳动到“42”的数字，嘴里像连珠炮一样，吐出一连串指令！


    “接入水下通讯频道！把基地的加密协议发给我！”


    “同步声呐数据！我要它的结构反馈图！”


    “妈的！七十年代的‘红岸’防御系统，加密算法竟然还是俄文版的‘雪花’！这群疯子！”


    他一边骂，一边从怀里掏出一个巴掌大小，看起来比他年纪还大的军用平板，十指如飞，在上面疯狂敲击！


    一行行密密麻麻的，祁同伟完全看不懂的绿色代码，如瀑布般在屏幕上飞速滚过！


    祁同伟愣住了！


    他身边的龙牙上校，却猛地立正，对着那个男人的背影，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沉声道：“中央战区，龙牙，奉命配合周教授行动！”


    周教授！


    祁同伟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想起来了！


    龙牙上校在来汉东之前，就跟他提过！


    中央战区，军事科学院，国宝级的，军事信息安全专家！


    周援朝！


    他就是沙书记最后的底牌！


    是国家，派来斩断“金融毒种”这颗毒瘤的，最锋利的手术刀！


    “35！”


    “34！”


    倒计时还在继续！


    周教授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死死盯着自己的平板，语速快得几乎要咬到舌头！


    “找到了！防御系统的物理断路器，在闸门内侧！但被二次加密了！”


    “密码提示是……‘母亲河’的长度？”


    “狗屁！这是陷阱！真正的密码，是当年建造这座基地时，牺牲的第一位工程师的部队编号！”


    “快！查！档案库！七零三工程！牺牲人员名单！”


    祁同伟的大脑，轰然炸响！


    他猛地转身，对着身后的特警总队长王明怒吼：“联系省档案馆！最高授权！三秒之内，我要到所有资料！”


    “20！”


    “19！”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无限拉长！


    每一秒，都是煎熬！


    王明的电话刚接通，还没来得及说话，周教授已经抬起头，那双镜片后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洞悉一切的锐光！


    “不用了，我想起来了。”


    他嘴里喃喃自语，手指在平板上，敲下了一串数字。


    “008741。”


    “滴——”


    一声轻响！


    指挥台的大屏幕上，那排猩红的，代表着死亡的倒计时，在跳到“02”的最后一刹那，猛地，静止了！


    紧接着！


    “轰——隆——隆——”


    湖底传来一阵沉闷如雷的巨响！


    屏幕上，那扇伪装成岩石的，尘封了三十年的巨大闸门，在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中，缓缓地，向内打开！


    一个深不见底的，如同巨兽之口的，漆黑的通道，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赢了！


    在最后两秒，他们从死神手里，抢回了胜利！


    整个湖畔，先是死一般的寂静，随即，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祁同伟紧绷的身体，猛地一晃，后背早已被冷汗湿透。


    他看着周教授那略显佝偻的背影，第一次，发自内心地，感到了什么叫“国士无双”！


    周教授却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收起平板，擦了擦汗，对祁同伟说：“进去吧，祁厅长。真正的战斗，在里面。”


    “里面的网络是独立的物理隔绝系统，我的权限，只能维持十五分钟。”


    “十五分钟后，它会彻底格式化所有数据。”


    祁同伟重重点头，眼中燃烧着熊熊烈火！


    “龙牙！特警总队！跟我下去！”


    他没有丝毫犹豫，第一个带头，冲向了那幽深的湖底入口！


    ……


    穿过长达百米的，阴冷潮湿的合金通道。


    一股混合着铁锈、灰尘和臭氧的，属于上个世纪的陈腐空气，扑面而来。


    掩体内部，空间大得超乎想象！


    墙壁上，还能看到“深挖洞，广积粮”之类的红色标语，已经斑驳脱落。


    但与这些老旧设施格格不入的，是随处可见的，最先进的光纤线路和服务器机柜！


    这里，就像一个缝合了过去与现在的怪物！


    “厅长！这边！”


    一名龙牙队员打出手势。


    祁同伟带人冲进一个巨大的，如同穹顶般的中央控制室。


    刚一进去，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得说不出话来！


    控制室的正中央，不是什么指挥台，而是一个巨大的，由数百块屏幕拼接而成的，弧形数据瀑布！


    屏幕上，无数条曲线、K线图、数据模型，正在以一种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疯狂闪烁，跳动！


    汉东省的股市、期货、外汇、房地产……


    整个汉东的经济命脉，就像一具被解剖的尸体，所有的血管、神经、脉络，都以数据的形式，赤裸裸地，呈现在这里！


    而在数据瀑布的最顶端，四个血红色的，狰狞的大字，像一把烙铁，狠狠烙在每个人的瞳孔里！


    【代号：金融毒种】


    找到了！


    这就是赵家勾结境外势力，意图做空汉东，颠覆国家金融安全的，罪恶核心！


    祁同伟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一股滔天的怒火直冲天灵盖！


    “周教授！能把数据全部拷贝下来吗？！”他在通讯器里低吼。


    “来不及了！”周教授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焦急，“他们的核心服务器有独立的‘焦土协议’！一旦我开始拷贝，它会立刻物理烧毁硬盘！”


    “我只能尝试，截取它的核心算法模型！这是‘毒种’的DNA！”


    “快！时间不多了！”


    祁同伟死死盯着那片数据瀑布，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他知道，这串算法，就是能把“园丁”、“老佛爷”那些幕后黑手，彻底钉死的，终极证据！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周教授那边的呼吸声，越来越重。


    突然！


    “找到了！”周教授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狂喜！


    “核心算法的备份，被我截取了百分之九十！”


    祁同伟刚要松一口气！


    周教授的下一句话，却让他如坠冰窟！


    “但是……该死！算法的核心驱动指令，被单独加密了！”


    “它……它不是一段代码！”


    “它更像是一个生物密钥！”


    “密钥的代号，叫‘种子’！”


    “什么意思？！”祁同伟怒吼。


    “意思就是，没有这个‘种子’，我们手里的算法就是一堆废码！”周教授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绝望！


    “而这个‘种子’，被赵瑞龙那个疯子，藏在了全世界最安全的地方！”


    祁同伟的心，猛地一沉，一个让他不寒而栗的念头，浮上心头。


    “最安全的地方……是哪里？”


    通讯器那头，周教授沉默了足足三秒。


    然后，他用一种无比干涩，无比艰涩的声音，吐出了一个，让祁同-伟瞬间头皮炸裂，浑身冰冷的答案。


    “一个人的大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