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同伟死死盯着高小凤那张带着诡异笑容的脸。


    催命符？粉身碎骨？


    这个女人，不是在恐吓他。她的眼神里，没有疯狂，只有一种看穿了一切，甚至看到了最终结局的，极致的悲哀！仿佛在看一个，已经兴高采烈地走进自己坟墓，却对此毫不知情的死人！


    “带走！”


    祁同伟没有再多问一个字，猛地一挥手，两名龙牙队员立刻上前，用特制的束缚带，将高小凤控制住。从始至终，高小凤没有反抗，脸上那诡异的笑容，也从未消失，像一张面具焊在了脸上。


    祁同伟拿起那本血红色的账本，入手是超乎想象的沉重。那冰凉的皮革触感，此刻却像一块刚刚从炭火中取出的烙铁，烫得他手心刺痛，一股灼热的寒意顺着手臂直冲大脑！


    ……


    凌晨五点。


    天还未亮，整个汉东省的权力中枢——省委大院，却已经灯火通明！一场史无前例的政治风暴，以月牙湖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疯狂席卷！


    省委书记沙瑞金的办公室内，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尼古丁和被压抑的狂怒气息。


    这位一向以沉稳著称的封疆大吏，此刻双目赤红，死死盯着面前那本摊开的，血色账本！他握着笔的手，在剧烈地颤抖，手背上青筋暴起，像一条条盘踞的怒龙！


    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被压抑到极致的，足以焚毁理智的滔天怒火！


    “畜生！！”


    “一群国家的蛀虫！社会的败类！畜生！！”


    “砰！”沙瑞金猛地一拳砸在桌上，那张名贵的红木办公桌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


    站在他对面的祁同伟，沉默不语，笔挺地站着，像一杆标枪。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沙瑞金身上那股几乎要化为实质的怒意。账本上的每一个名字，都曾是沙瑞金需要团结，甚至需要仰仗的同僚！可现在，这些人，全都是趴在汉东这艘大船上，疯狂吸血的恶鬼！


    “同伟同志！”


    沙瑞金猛地抬起头，那双眼睛里，是前所未有的决绝与杀意！


    “我以汉东省委书记的名义，给你授权！”


    “从现在起，汉东省公安厅、纪委、检察院，所有政法力量，全部由你调动！”


    “给我查！”


    “一查到底！不管涉及到谁，不管他的位置有多高，背景有多深！”


    “有一个，抓一个！有一双，抓一双！”


    沙瑞金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嘶哑，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力量：“天塌下来，我沙瑞金给你顶着！”


    “我沙瑞金顶不住，我身后，还有整个国家！”


    祁同伟感觉一股热血直冲天灵盖，他猛地挺直胸膛，双脚用力一并，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吼声如雷！


    “保证完成任务！”


    这滔天的权柄，是用兄弟们的命换来的！他祁同伟，绝不辜负！


    ……


    与此同时。


    京州，山水集团总部大厦。顶楼那间奢华如宫殿的总裁办公室里，一片狼藉！


    价值百万的古董花瓶，被摔得粉碎，碎片在手工地毯上闪着幽光！名贵的雪茄和红酒，撒了一地，空气中混合着酒精和绝望的酸腐气息！


    赵瑞龙像一头被困在笼子里的疯兽，双眼布满血丝，歇斯底里地，对着电话咆哮！


    “李达康！你他妈敢不接我电话？！”


    “你忘了当年是谁把你扶上市委书记这个位置的吗？！”


    “王部长！你儿子在澳洲的赌场，还想不想开了？！”


    “刘厅长！你老婆收的那几套别墅，你想让她进去陪你吗？！”


    然而，电话那头，回应他的，只有一阵阵冰冷的忙音！


    他曾经引以为傲的，那张足以覆盖整个汉东的权力大网，在一夜之间，被撕得粉碎，彻底失效了！所有的人，都像躲避瘟疫一样，躲着他！


    “砰！”


    赵瑞龙狠狠将那部镶金的手机，砸在了墙上，摔得四分五裂！


    他完了。他知道，自己彻底完了。


    湖心岛被端，高小凤被抓，那本记录着赵家所有罪恶的账本，落到了祁同伟那个疯子手里！这意味着什么，他比谁都清楚！


    等待他赵家的，将是灭顶之灾！


    一股极致的恐惧，像无数只冰冷滑腻的手，死死攥住了他的心脏，让他几乎窒息！


    不！我不能输！我赵家，在汉东经营了数十年，是这里的天！谁也别想审判我！


    一股属于亡命徒的疯狂，瞬间吞噬了赵瑞龙所有的理智！他猛地冲到办公桌前，打开一个暗格，从里面，拿出了一部红色的，加密的卫星电话！


    这是他最后的底牌！也是他，从未动用过的，真正的护身符！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接通。那头，传来一个苍老，却又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的声音。


    “瑞龙？”


    赵瑞龙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声音都变了调，带着哭腔！


    “张叔！救我！救我啊！”


    “祁同伟那个疯子，他把湖心岛给端了！他拿到账本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死一般的沉默。


    那沉默像一块万年寒冰，让赵瑞龙的心一点点沉入谷底。足足过了半分钟，那个苍老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只是这一次，声音里，再也没有了半分的温情，只剩下冰冷刺骨的寒意。


    “账本上，有我的名字吗？”


    赵瑞龙猛地一愣，随即疯狂摇头：“没有！没有！只有代号！您的代号是‘园丁’！谁也查不出来！”


    “那就好。”


    电话那头的声音，恢复了平静，一种事不关己的平静。“瑞龙，你记住。”


    “你，只是一个商人。”


    “商人的事，就用商人的方式解决。”


    “那颗‘种子’，不是已经快发芽了吗？”


    “既然他们想掀桌子，那你就把整个汉东的经济，给他们陪葬！”


    “让他们知道，动我们的人，是什么下场！”


    赵瑞龙的眼中，瞬间迸发出了绝处逢生的，恶毒的光芒！


    他懂了！张叔这是要，弃车保帅！


    用引爆整个汉东金融体系的代价，来掩盖账本的秘密，来换取他们这些大人物的安全！而他赵瑞龙，就是那颗，被丢出去，引爆一切的炸弹！


    “我明白了，张叔！”


    赵瑞龙挂断电话，脸上所有的恐惧和慌乱，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玉石俱焚的，极致的疯狂！


    他看着窗外那座，被他踩在脚下几十年的城市，嘴角，勾起一抹残忍到极点的笑容。


    “祁同伟，沙瑞金……”


    “你们不是想审判我吗？”


    “那我就拉着整个汉东，几千万人的饭碗，给我赵家，陪葬！”


    ……


    省委大院，临时指挥中心。


    祁同伟刚刚结束了紧急部署会议，脸上写满了疲惫。抓捕行动很顺利，在沙瑞金的强力支持下，一张大网撒下去，几乎将“赵家帮”在汉东官场的所有成员，一网打尽！


    汉东官场，迎来了史无前例的大地震！


    可祁同伟的心里，却没有丝毫的轻松。他看着那本摊开的血色账本，目光，落在了最后那几个，神秘的代号上。


    “园丁”、“老佛爷”、“渔夫”……


    高小凤那句“催命符”的警告，如同魔咒般，在他耳边不断回响。


    他知道，赵立春，赵瑞龙，甚至整个赵家，都只是摆在台面上的棋子。真正可怕的，是藏在这些代号背后，那些操纵棋子的，看不见的手！


    这已经不是一场简单的反腐斗争了。这是一场，足以动摇国本的，你死我活的战争！


    就在这时，龙牙上校推门而入，脸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他将一份加密文件，递到祁同伟面前。


    “刚刚收到的，最高级别的，金融风险预警。”


    上校的声音，冰冷得像一块铁。“我们安插在华尔街的‘深喉’传来消息，有规模高达上千亿美金的国际热钱，正在通过数十个伪装账户，疯狂涌入汉东的离岸金融市场。”


    “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


    “做空汉东！”


    祁同伟的瞳孔，猛地缩成了针尖！一股比面对狙击手时还要刺骨的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他瞬间明白了赵瑞龙最后的疯狂！也瞬间明白了，高小凤那句警告的，真正含义！


    他们拿到的，根本不是结束战争的判决书！


    而是，另一场更恐怖，更血腥的战争的……宣战书！


    金融战争！真正的战争，现在，才刚刚开始！


    祁同伟缓缓站起身，走到那副巨大的汉东省经济地图前。他的目光，掠过那些曾经代表着政绩与辉煌的开发区、金融中心，最后，重重地，落在了那个不起眼的，月牙湖上。


    赵家，是扎根在汉东土地上的一棵毒树。现在，树干被砍断了。


    但那颗来自境外的，更恶毒的“金融毒种”，却已经在这片土地下，生根发芽！它即将，破土而出！


    祁同伟的拳头，猛地攥紧，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他的眼中，没有了恐惧，只剩下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破釜舟沉的疯狂与决绝！


    “赵家，只是鱼饵。”


    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声音沙哑，却又带着一股斩钉截铁的狠厉。


    “我要看看，藏在鱼饵后面，那个真正的‘渔夫’，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