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同伟的枪口，纹丝不动。


    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高小凤光洁的额头。


    那双熬得通红的眼睛里，杀机如同实质，几乎要喷涌而出！


    “你再说一遍？”


    他的声音，沙哑，冰冷，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


    周围的三名龙牙队员，也瞬间将枪口对准了高小凤，只要祁同伟一声令下，这个风华绝代的女人，会在零点一秒内，被打成一团血雾！


    高小凤却笑了。


    在那足以让任何铁血硬汉都崩溃的死亡凝视下，她笑得无比灿烂，甚至带着一种病态的，解脱般的快意。


    “我说，我就是账本。”


    她迎着祁同伟的枪口，又向前走了一步，那单薄的真丝睡袍，几乎要贴上冰冷的枪管。


    “赵瑞龙不相信任何人，不相信任何电子设备。”


    “他只相信他自己，还有，他一手调教出来的，绝对不会背叛他的女人。”


    她的眼神，穿过祁同伟，仿佛看到了什么遥远而又痛苦的回忆。


    “他所有的秘密，都在我的脑子里。”


    “但，他更喜欢一样东西，一样能让他随时随地，欣赏自己罪恶的艺术品。”


    祁同伟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没有从这个女人的眼中，看到任何一丝说谎的痕迹，只看到了无尽的悲凉和……疯狂。


    “带我过去。”高小凤轻轻拨开指向自己眉心的枪管，仿佛那不是致命的武器，而是一根碍事的树枝。


    她转身，走向密室最深处那面挂着一副巨大油画的墙壁。


    油画上，是月牙湖最美的黄昏，金色的阳光洒满湖面，美得如梦似幻。


    高小凤伸出纤细的手指，在那片金色的湖面上，以一种奇特的韵律，轻轻敲击了七下。


    “咔哒。”


    一声轻微的机括声响起。


    整面墙壁，竟然从中间，无声地向两侧滑开！


    墙壁后面，不是什么金碧辉煌的宝库，只有一个孤零零的，通体由钨钢打造，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重型保险柜！


    保险柜上，没有钥匙孔，没有密码盘。


    只有一个冰冷的，散发着幽蓝色光芒的，虹膜扫描仪。


    “这就是他的艺术品。”高小凤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嘲，“一个，只有我才能打开的潘多拉魔盒。”


    她缓缓走上前，将自己的右眼，对准了那个扫描仪。


    “滴——虹膜验证通过。”


    “滴——请输入十二位动态密码。”


    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响起。


    高小凤闭上眼，仿佛在回忆什么，嘴里飞快地念出了一串毫无规律的数字。


    “7…Q…9…A…K…3…”


    祁同伟瞳孔一缩！


    这不是密码！这是一套复杂的，用扑克牌规则加密的动态口令！只有知道规则，并且每天都在变化的人，才能解开！


    “滴——密码正确。”


    “轰——”


    一声沉闷的响声，那扇厚达三十厘米的，足以抵挡巡航导弹正面轰击的合金柜门，缓缓向外打开。


    一股陈旧的，混杂着纸张与墨水味道的气息，从里面扑面而来。


    没有黄金，没有钻石，没有成捆的美金。


    保险柜里，只有一样东西。


    一本厚厚的，用最刺眼的，如同凝固鲜血般的红色皮革做封面的……账本！


    账本的封面上，没有一个字。


    只有一个用纯金烙印上去的，狰狞的，盘踞在月牙湖上的龙头图案！


    祁同伟的心脏，猛地一跳！


    他一步上前，伸手，将那本沉甸甸的账本，拿了出来。


    入手冰凉，却又仿佛带着一股灼人的温度！


    他缓缓地，翻开了第一页。


    没有数字，只有一行行，用最工整的蝇头小楷，记录下的，触目惊心的罪恶！


    “二零一二年，三月。‘月牙湖生态城’项目启动。以环保开发为名，通过省委特批，低价圈地三千亩。其中，一千亩为非法侵占基本农田，逼迁原住村民三百户，致死三人，重伤十七人。项目总负责人：赵立春。执行人：赵瑞龙。地方协助人：京州市委书记，李达康。”


    轰！


    李达康！


    这个名字，像一颗炸雷，在祁同伟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他继续往下看！


    第二页。


    “二零一二年，六月。项目资金链出现缺口。赵瑞龙通过其在香江注册的‘山水集团’，与境外‘黑水基金’达成秘密协议。‘黑水基金’注资五十亿美金，获取项目百分之三十的地下股权，并以此为跳板，进入汉东省金融市场。担保人：钟氏集团，钟小艾。”


    钟小艾！


    那颗金融毒种的线索，在这里，被彻底串联了起来！


    祁同伟翻页的手，开始微微颤抖！


    第三页。


    “二零一三年，一月。为清除项目障碍，由赵瑞龙策划，山水集团董事长高小琴出面，以色情录像、经济贿赂等方式，控制汉东省政法系统、金融系统、国土资源系统，共计副厅级以上干部三十七人。形成‘赵家帮’，彻底将汉东，变成赵氏的独立王国。”


    ……


    一页，一页地翻下去。


    一笔，一笔的血债，罄竹难书！


    从官商勾结，侵吞国资，到勾结外资，做空市场！


    从操纵股市，非法洗钱，到走私军火，贩卖国家机密！


    这哪里是什么账本！


    这分明是一份，足以将赵家满门抄斩一百次，都绰绰有余的死亡判决书！


    更让祁同伟浑身冰冷的是，账本的最后几页，记录的，全都是一些神秘的代号！


    “‘园丁’，燕京，中枢，每年分红百分之五。”


    “‘老佛爷’，军委，提供庇护，一次性支付十亿美金。”


    “‘渔夫’，身份不明，‘金融毒种’计划的真正操盘手，掌控着比赵家，更恐怖的资源……”


    看到最后，祁同伟这位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铁血硬汉，双手已经抖得不成样子！


    他的双目赤红，虎目含泪，一股滔天的，足以焚毁一切的怒火，从他的胸腔中，轰然爆发！


    “畜生！！”


    “一群国家的畜生！！！”


    他猛地合上账本，那声巨响，像是对赵家敲响的丧钟！


    他知道，有了这本账本，赵家的末日，已经进入了倒计时！


    他赢了！


    他用兄弟们的血，用自己的命，终于，赢得了这场战争的胜利！


    一股前所未有的，大仇得报的畅快感，直冲他的天灵盖！


    然而，就在这时。


    身后，传来高小凤那幽幽的，如同鬼魅般的声音。


    那声音里，没有解脱，只有一种更深的，看穿了一切的悲哀与怜悯。


    “祁厅长，你以为你拿到的是一张，可以决定赵家生死的王牌？”


    祁同伟猛地回头，死死盯着她。


    高小凤的脸上，露出了一个诡异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不，你错了。”


    “你拿到的，是一张催命符。”


    “一张，会让你，还有你背后所有支持你的人，都粉身碎骨的催命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