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8章 棺材板下的雷鸣
作品:《一个人的长征》 李家坞地道的最前端,也是距离地面最近的地方。
这里没有油灯,氧气稀薄,黑暗像是有重量一样压在人的眼皮上。
这里的土腥味。
浓烈得像是把头埋进刚翻开的坟坑里,吸了一口气。
陈墨趴在狭窄的作业面上,手里握着一把短柄工兵铲。
他赤着上身,脊背顶着上方湿滑的土壁。
汗水顺着脊柱沟流下来,冲刷着那一层层黑色的泥垢,最后汇聚在腰带上方,积成一汪咸涩的小水洼。
“当。”
铲尖触碰到了一块硬物。
声音很闷,通过土壤的传导,直接震动着耳膜。
陈墨停下动作,用手指轻轻抠了抠那块硬物周围的泥土。是一块青砖。
“到了。”
他低声说道。
声音在逼仄的洞穴里显得瓮声瓮气。
身后的张金凤正费力地把一筐土往后传。
这老小子的体格在这只有半米高的洞里简直是受罪,喘气声像是在拉风箱。
“老陈,你确定?”
张金凤抹了一把脸上的泥,眼睛在黑暗中亮得吓人。
“这头上,真就是那个炮楼?”
“错不了,鬼子炮楼是后来新建的。”
陈墨用衣袖擦了擦手,从怀里摸出那个指南针,借着表盘上微弱的荧光看了一眼。
“按照步测和方位,这块砖,就是据点外围封锁沟的沟壁。再往里挖五米,应该就是炮楼的地基。”
这是一场土拨鼠与狼的博弈。
地面上,那是日本人的天下。
**、探照灯、铁丝网,把个李家坞据点围得像个铁桶。
但在地下三米,这是陈墨的主场。
“那个伊藤参谋很聪明。”
陈墨一边小心地撬动那块青砖,一边说道。
“他让人在据点周围埋了听音缸,只要我们大张旗鼓地挖,他们就能听见。”
“那咱们现在这动静……”张金凤缩了缩脖子。
“所以我们用的是‘掏’。”
陈墨把青砖卸下来,递给后面。
“不挥镐,不砸夯,像虫子吃木头一样,一点一点把土掏空。上面的听音缸听不见这种频率的震动。”
这是一种极度考验耐心的活计。
为了这最后的五米,他们已经轮班挖了整整两天两夜。
“**送上来。”
陈墨向后伸出手。
一个接着一个,沉甸甸的油纸包被传递了过来。
那是用化肥和锯末炒制的“土**”,也就是安工**的雏形。
威力虽然比不上TNT,但胜在量大。
陈墨像是个正在装殓尸体的入殓师,将这些**包整整齐齐地码放在刚刚掏出来的空洞里。
每一包之间,都插上了**,最后汇聚成一根主引线。
“这一炮下去,够那帮小鬼子喝一壶的。”
张金凤看着那堆**,咽了口唾沫,眼里透着股狠劲儿。
“喝一壶?”
陈墨接好**,用胶布缠紧。
“我要送他们坐土飞机。”
地面,夜。
李家坞据点像是一头趴在荒原上的怪兽。
三层高的主炮楼顶上,探照灯惨白的光柱不知疲倦地切割着黑暗。
光柱扫过封锁沟,扫过铁丝网,也扫过那片死寂的青纱帐。
炮楼二层,射击孔后面。
日军曹长渡边正百无聊赖地抽着烟。
烟头明灭,照亮了他那张有些浮肿的脸。
“这鬼地方,真安静啊。”
他对旁边的**手说道。
“安静得让人心里发毛。”
**手抱着那挺九二式重**,手指一直没离开**。
“听说安平那边的挺进队全都没了,连高木少佐都**。”
“那是他们轻敌。”
渡边吐出一口烟圈,不屑地哼了一声。
“那些特种兵,仗着装备好,就敢钻青纱帐。那是找死。我们不一样,我们有炮楼,有封锁沟,只要不出据点,那些土八路能把咱们怎么样?难不成还能飞进来?”
他跺了跺脚下坚实的水泥地面。
“这地基可是打了三米深。稳得很。”
**手笑了笑,稍微放松了一些。
“也是,只要咱们守着这儿,那就是铁打的营盘。”
他没注意到,就在他脚下,隔着几米厚的土层和水泥,一根细细的**正在黑暗中静静地躺着。
那是死神的引线……
距离据点三百米外的一片坟地里。
林晚趴在一块墓碑后面。
她的身上盖着伪装网,枪口从两块碎石的缝隙间伸出,纹丝不动。
瞄准镜的十字线,牢牢地锁定了炮楼顶端的探照灯。
那是第一目标。
在她身后,几十个黑影正匍匐在草丛里。
那是马驰的突击队。
每个人手里都攥着两颗**,腰里别着大刀。
他们的眼睛盯着炮楼,像是盯着杀父仇人。
“时间到了。”
沈清芷趴在林晚旁边,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
那是从山本一木尸体上扒下来的战术手表,指针指向了凌晨两点。
这是人睡得最死的时候。
“轰隆……”
远处的天边,隐隐传来了一声闷雷。
要下雨了,这是天助。
地底下。
陈墨和张金凤已经退到了安全距离,是在一个加固支撑点。
陈墨手里拿着一个旧式的摇把子电话机改装的**。
两根铜线连接在接线柱上。
“老张。”
陈墨的声音很轻,在黑暗中听起来有些飘忽。
“你信命吗?”
“以前信。”张金凤擦了擦脑门上的汗,“以前觉得命在天上手里,后来觉得命在太君手里。现在……”
他看了一眼陈墨手里的**。
“现在觉得,命这玩意儿,就在这一下子里。”
陈墨笑了笑。
笑容很冷,也很淡。
“那就改改这命。”
他的手猛地用力,将**的手柄狠狠地按了下去。
电流顺着铜线,以每秒三十万公里的速度,冲向了那个沉睡的**桶。
“轰————!!!!!”
那不是一声**。
那是一声来自大地深处的咆哮。
李家坞据点的日军曹长渡边,在那一瞬间,甚至没有感觉到痛苦。
他只觉得脚下的水泥地,突然变得像水一样软。
然后一股巨大无法抗拒的力量,将他连同那挺重**,还有整座炮楼,一起抛向了天空。
在半空中,他看到了自己这辈子见过的最壮观的景象。
地面像是一个被打破的鸡蛋壳,瞬间崩裂。
橘红色的火光从裂缝中喷涌而出,将黑夜撕得粉碎。
那座坚固的三层炮楼,就像是积木搭成的一样,在火光中解体、崩塌、粉碎。
砖石、钢筋、人体,混合在一起,变成了一场致命的雨,噼里啪啪地砸向四面八方。
巨大的冲击波横扫了整个据点。
封锁沟被填平了。铁丝网被扯断了。
那些在营房里睡觉的伪军,连眼都没睁开,就被塌下来的房梁砸成了肉泥。
“打!!”
坟地里。
林晚手中的莫辛纳甘响了。
“啪!”
那一枪,打的不是人,是那个还在半空中晃荡、尚未完全熄灭的探照灯。
玻璃炸裂的声音被**声掩盖。
最后的光源消失了。
据点陷入了一片混乱的黑暗与火海之中。
“冲啊!!”
马驰从地上弹起来,手里的驳壳枪一甩,**泼水一样洒向据点的残垣断壁。
“杀!”
几十条汉子,发出了震天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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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怒吼。
他们像是一群下山的猛虎,踩着还没散尽的硝烟,冲进了那片废墟。
这不是战斗。
这是收割。
那些被震得七荤八素、还没被炸死的鬼子,刚从瓦砾堆里探出头,就被迎面而来的大刀砍掉了脑袋。
“别留活口!速战速决!”
马驰一脚踹开一扇摇摇欲坠的门板,对着里面还在蠕动的黑影就是两枪。
陈墨和张金凤从地道口钻了出来。
他们就在据点的侧后方。
张金凤看着眼前这副惨烈的景象,嘴巴张得老大,半天合不拢。
“乖乖……这‘土飞机’,劲儿真大啊。”
他咽了口唾沫,看着那个原本矗立着炮楼的地方,现在只剩下一个巨大的、冒着黑烟的大坑。
陈墨拍了拍身上的土。
表情依然很平静,仿佛这惊天动地的一炸跟他毫无关系。
他走到大坑边缘,捡起半截被炸飞的**。
陈墨看着坑底那几具残缺不全的日军尸体,淡淡地说道。
“当力量积蓄到一定程度,哪怕是再坚固的堡垒,也就是一层纸。”
“打扫战场。”
他转过身,不再看那地狱般的场景。
“把能用的都带走。枪、**、罐头,哪怕是一颗螺丝钉也别剩下。”
“还有……”
他看了一眼远处漆黑的旷野。
“动作要快,饶阳那边的鬼子,估计已经醒了。”
饶阳县城。
**由美子确实醒了。
或者是说,她根本就没睡。
那声沉闷的巨响,即便是隔着二十里地,依然通过大地的震颤,传到了她的脚下。
她站在窗前,看着西南方向那映红了半边天的火光。
手中的红酒杯,被她捏出了一道裂纹。
“李家坞……”
她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
那是她布下的“梅花桩”里,最坚固的一颗钉子。
现在被人拔了。
而且拔得这么干脆,这么彻底,连点渣都没剩。
“顾问阁下。”
松平秀一推门进来,衣衫不整,显然是刚从床上爬起来的。
“李家坞据点……失联了。”
“我知道。”
**由美子没有回头。
“他们应该在地下用巨量的**。”
“这怎么可能?”松平秀一难以置信,“我们的听音器……”
“听音器听不到人心的算计。”
**由美子转过身,将那只有裂纹的酒杯扔进垃圾桶。
“陈墨。”
她念着这个名字,语气里不再是之前的轻视,也不再是那种猫捉老鼠的戏谑。
变成一种真正的、对待同级别对手的凝重。
“他没有躲。”
“而且在反击。”
“他找到了我们的死穴。”
**由美子走到地图前。
那张地图上,原本密不透风的封锁网,因为李家坞这个点的缺失,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漏洞。
这个漏洞,就像是堤坝上的蚁穴。
如果不堵住,洪水就会从这里决堤。
“松平君。”
**由美子的声音变得异常冰冷。
“集结部队。”
“把我们在饶阳所有的机动兵力,包括那两门105**炮,全部拉出去。”
“天亮之前,我要看到李家坞变成一片焦土。”
“我要用绝对的火力,把这只到处打洞的老鼠,给我轰出来!”
“哈伊!”
松平秀一立正敬礼,转身离去。
房间里只剩下**由美子一个人。
她看着地图上那个红色的缺口,手指轻轻抚摸着那个位置。
窗外,雷声滚滚。
一场迟来的秋雨,终于落下来了。
雨水冲刷着大地,却冲不刷那股越来越浓烈的、即将爆发的血腥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