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2章 接风

作品:《一个人的长征

    【任丘·地道出口】


    一块压在碾盘下的石板,被缓缓地推开了。


    先是一杆红缨枪探了出来,枪尖上生着锈,却磨得雪亮。


    接着是一双布满老茧的大手,撑住地面,用力一撑。


    一个满脸胡茬的中年汉子,从地底下钻了出来。


    他是任丘县大队的区队长,老赵。


    他眯着眼睛,适应了一下地面上刺眼的阳光。


    太久了。


    他们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像鼹鼠一样生活了太久。


    久到他几乎快要忘记了,太阳晒在皮肤上那种滚烫的感觉。


    老赵爬出洞口,站在那片已经被鬼子烧成白地的村庄废墟上。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空气里没有了那种让他神经紧绷,日本兵巡逻时的皮靴声。


    远处的炮楼,那个曾经像钉子一样钉在他们心口上的炮楼,此刻虽然还在,但那上面那挺日夜嚎叫的重**,已经哑了。


    “出来吧。”


    老赵回过头,对着那个黑黝黝的洞口,轻声说道。


    “鬼子……走了。”


    这一声呼唤,像是打开了某种封印。


    一个,两个,三个……


    无数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身影,从那个狭窄的洞口里钻了出来。


    有扛着**的民兵,有抱着孩子的妇女,有拄着拐杖的老人。


    他们站在废墟上,看着这片熟悉而又陌生的土地。


    没有人欢呼。


    大家只是静静地看着。


    看着那些被推倒的院墙,看着那些被砍断的果树,看着那口被填平的水井。


    仇恨,并没有随着敌人的撤退而消散。


    反而因为这满目的疮痍,变得更加深沉,更加刻骨。


    “队长。”


    一个年轻的民兵走到老赵身边,手里紧紧攥着一颗黑乎乎的土**。


    “咱们……干吧?”


    老赵点了点头。


    他没有说话只是弯下腰,从地上捡起一块焦黑的砖头。


    “乡亲们。”


    他转过身,看着这群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幸存者。


    “鬼子走了但他们还会回来,这地方是咱们的家,不是他们的客栈。他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没那个道理。”


    “咱们把墙垒起来,把井淘干净。把**……埋下去。”


    “趁着他们还没回来,咱们得把这‘家’,重新收拾收拾。”


    【白洋淀·水上】


    芦苇荡里的水,比往年要浑浊一些。


    那是上游冲下来的泥沙,也是这段日子里流进去的血。


    一支小小的船队,正无声无息地穿行在迷宫般的水道里。


    那是“雁翎队”的小分队。


    自从千顷洼一战后,这支水上游击队也遭受了重创,不得不分散隐蔽在淀区的深处。


    但今天,他们重新集结了。


    队长是个黑脸汉子,叫张大水。


    他站在船头,手里拿着一支三八大盖,**上刻着两道深深的痕迹。


    “队长,前边就是赵北口了。”


    划船的小战士低声提醒道。


    赵北口,那是白洋淀的咽喉。


    日军在那里设了水上据点,还有一艘汽艇,专门用来封锁水面。


    “听说了吗?”张大水没回头,眼睛盯着前方的水面。


    “饶阳那边,陈教员把鬼子的铁王八车给炸了。”


    “听说了!真解气!”小战士一脸的兴奋,“听说连那什么特种部队都被陈教员给收拾了。”


    “既然陈教员那边都动手了,咱们也不能当缩头乌龟。”


    张大水拉动**,**上膛。


    “鬼子的主力撤了,现在据点里剩下的都是些二鬼子和残兵败将。那是咱们的菜。”


    他指了指前方那座孤零零矗立在水中的炮楼。


    “看见那艘汽艇了吗?”


    “看见了,那是鬼子的巡逻一号,以前没少祸害咱们的渔船。”


    “今儿个,咱们就把它给收了。”


    张大水从船舱里摸出一个油布包。


    那里面是陈墨之前教他们做的“水底龙王炮”——也就是土制**。


    “咱们没有铁王八车炸,炸个铁壳船也是一样的。”


    “传下去,散开队形。咱们给这帮旱鸭子,来个水鬼敲门。”


    ……


    【三官庙·地下指挥部】


    消息像雪片一样,通过那些重新活跃起来的地下交通线,汇集到了这里。


    王成政委坐在桌前,看着那一张张写满了字的草纸,那张一直紧绷着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血色。


    “活了。”


    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将手里的铅笔扔在地图上。


    方文同站在地图前,正在用红笔,将那些原本代表着日军控制区的黑色圆圈,一个一个地涂掉。


    “政委,你看。”


    方文同指着地图上那一片片正在迅速扩大的红色区域。


    “从任丘到河间,从肃宁到蠡县。鬼子的主力一撤,那些伪军据点就成了没娘的孩子。咱们的县大队、区小队,还有那些自发组织起来的民兵,正在像潮水一样,把这些钉子一个个拔掉。”


    “这就是陈教员说的‘扎根开花’。”马驰在一旁感叹道。


    “以前咱们是被动挨打,鬼子扫荡咱们就跑。现在不一样了,咱们这是在‘挤’。把鬼子从咱们的肉里,一点一点地挤出去。”


    “不仅仅是挤。”


    王成站起身走到地图前。


    他的目光变得深邃而锐利。


    “现在,是我们反击的时候了。”


    “鬼子的主力被牵制在铁路线和主要公路上。他们现在的**,就像是一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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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拉得太紧的渔网。虽然网绳很结实,但网眼……太大了。”


    他拿起一根教鞭,在地图上狠狠地划了一道线。


    “命令。”


    “一分区、二分区的部队,立刻向安国方向运动,不是去攻城,是去截路。把鬼子从西边运来的粮食,给我截下来。”


    “三分区的回民支队,继续在沧石公路上做文章。要让鬼子的汽车,只要一上路,就得提心吊胆。”


    “至于我们……”


    王成的目光,落在了地图上的那个红点——饶阳县城。


    那里,陈墨还在。


    “咱们二十二团的主力,虽然还在恢复元气。但咱们不能看着陈教员一个人在狼窝里。”


    “鬼子的主力既然走了,那饶阳县城外面的那层铁壳,也就没那么硬了。”


    “老方。”


    “在。”


    “你带两个连今晚就出发。带上咱们所有的**,还有二妮她们做的那些‘辣椒面**’。”


    “去哪?”


    “去饶阳城外。”


    王成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硬的笑。


    “去给陈教员……接风。”


    “咱们不攻城,咱们就在城外,把动静闹大。打冷枪,放鞭炮,敲锣打鼓。我要让城里的鬼子觉得,咱们的大部队,要把饶阳给吞了。”


    “这叫……敲山震虎。”


    这一天,对于冀中平原上的日军来说,是噩梦的开始。


    他们原本以为,只要主力部队撤出,这片被他们反复“清剿”、“扫荡”、“三光”过的土地,至少能保持一段时间的安静。


    毕竟,在他们的认知里,八路军已经被打残了,老百姓已经被吓破了胆。


    但他们错了。


    当他们的卡车刚刚驶出村庄,路边看似平坦的土地下,就会突然喷出一股火舌。


    当他们的巡逻队走过青纱帐的边缘,就会有一颗冷枪**,精准地钻进领队的脑袋。


    当他们试图去河边打水,水里会伸出一只手,将他们拖进深渊。


    这片土地,并没有死。


    它只是在忍耐。


    现在忍耐结束了。


    每一个村庄,每一条河流,每一片高粱地,都变成了战场。


    没有统一的号令,没有整齐的军装。


    只有一种默契。


    一种要把侵略者赶出去、要活下去的默契。


    傍晚时分。


    饶阳县城的城头上。


    那个刚刚被任命为代理守备队长的日军少佐,看着城外那片开始变得影影绰绰、仿佛藏着千军万马的青纱帐,感到了一阵前所未有的恐惧。


    他发现,自己被孤立了。


    那条通往外界的铁路断了,公路也不安全了。


    这座县城曾经是他们统治这片土地的堡垒。


    现在,却成了这片**大海中,一座摇摇欲坠的孤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