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 表舅

作品:《一个人的长征

    那张画着山神庙和风筝的薄宣纸,在陈墨的手指间无声地化为了灰烬。


    他将那撮细腻的、黑色的纸灰小心翼翼地,倒进了旅馆房间那早已堵塞了的洗脸池里,拧开水龙头看着那股细细的、带着铁锈味的水流,将它彻底地冲刷干净不留下一丝痕迹。


    陈墨并没有立刻动身去西山。


    他知道自己现在就像一只刚刚从捕兽夹旁边,侥幸溜走的兔子。


    虽然暂时安全了但猎人的眼睛和**的鼻子,一定还死死地跟在自己身后那片看不见的黑暗里。


    现在越是急着往城外跑就越是会暴露自己。


    要想骗过狐狸就要先让自己变成一只比狐狸更狡猾的鸡。


    一只看起来肥硕、愚蠢且毫无防备的家鸡。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


    陈墨穿上了那身最笔挺、最扎眼的灰色凡尔赛绒西装。


    戴上了那副看起来文质彬彬的金丝眼镜。


    甚至还在自己的头发上抹了一点名牌头油,将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


    然后提着那个崭新的德国皮箱。


    叫了一辆在旅馆门口趴活的黄包车。


    用一种带着几分留洋归来的矜贵和几分不耐烦的语气,对那个一脸谄媚的车夫说了一个地址。


    “去东交民巷六号。快点有赏。”


    东交民巷六号。


    伪华北政务委员会经济总署署长,汪时的官邸。


    也就是他顾言此行投奔的那位大名鼎鼎的“表舅”。


    黄包车在北平那坑坑洼洼的石板路上,颠簸着前行。


    陈墨靠在同样是半新不旧的坐垫上,闭着眼睛假寐。


    但他的耳朵却捕捉着,路上的每一个细节。


    他能听出在他们身后,不远处始终跟着另一辆黄包车。


    那辆车的车轴似乎有些问题,每一次转动都会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有规律的“咯吱”声。


    尾巴至少有两拨。


    一拨应该是军统或者中统的。


    手法相对专业。


    另一拨则像是日本人或者**的便衣。


    陈墨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


    他知道自己的这出戏没有白演。


    越是这样大张旗鼓地去投奔汉奸。


    这些藏在暗处的“观众们”,就越是会摸不清他的底细。


    也越是会对他这个有背景的小人物投鼠忌器。


    汪时的官邸是一座戒备森严的中西合璧式三进大院。


    门口站着四个荷枪实弹的穿着黑色制服**的警卫。


    他们的眼神像鹰一样审视着每一个靠近的路人。


    陈墨的黄包车刚一停下。


    就立刻有两个警卫端着枪走了上来。


    “站住!干什么的?!”


    陈墨不慌不忙地从车上下来。


    没有说话。


    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印着烫金字的名片和一封早已准备好的信。


    递了过去。


    名片上印着他那个早已作古的“前北洋次长”父亲的名字。


    那个警卫将信将疑地接了过去。


    进去通报了不到五分钟。


    一个穿着长衫留着八字胡的管家,便满脸堆笑地迎了出来。


    “哎呦!是顾少爷吧?稀客!稀客啊!快!里面请!老爷都等您半天了!”


    陈墨跟着那个管家,穿过雕梁画栋的垂花门和摆满了奇石盆景的庭院。


    走进了那间充满了酸枝木和雪茄味道的豪华的会客厅。


    一个身材微胖面色却有些阴沉的中年男人,正坐在太师椅上喝着茶。


    他就是汪时。


    那个在历史上以心狠手辣和反复无常著称的大汉奸。


    “是贤侄顾言吧?”


    汪时放下茶杯抬起眼皮打量了陈墨一眼。


    那双小小的三角眼里,闪烁着一种毒蛇般的精明和审视。


    “一晃好多年不见了。长这么大了。跟你父亲长得真像。”


    他的语气很热情。


    像一个真正的关心晚辈的长辈。


    但陈墨却能从他那过于热情的笑容里,读出一丝虚伪和疏离。


    “……汪……汪表舅。”


    陈墨也恰到好处地,表现出了一个初来乍到、有些拘谨的晚辈该有的样子。


    他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


    “好,好。”


    汪时点了点头指了指旁边的椅子


    “坐吧,你父亲的事我也听说了。唉!国事艰难啊。斯人已逝活着的人还要好好地活下去。”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不着边际的废话。


    无非就是问了问陈墨在德国的学习情况。


    又感慨了一番如今这“来之不易”的“和平”局面。


    陈墨知道这都是试探。


    他也应对得滴水不漏。


    将自己塑造成了一个一心只读圣贤书,对**一窍不通单纯的技术人才。


    时不时地还会从嘴里冒出几个德语的化学名词。


    把这个只念过几年私塾的大汉奸,唬得一愣一愣的。


    终于。


    在喝完了第三杯茶之后。


    汪时璟终于切入了正题。


    “言侄啊,”他放下茶杯缓缓地说道,“……你这次回国有什么打算啊?”


    陈墨立刻站起身。


    用一种充满了感激和期盼的语气,说道:


    “表舅您也知道。侄儿我除了会摆弄些瓶瓶罐罐也没别的本事。”


    “这次回国就是听闻,汪主席在南京成立了新的国民政府,正在广招天下英才建设‘东亚新秩序’。”


    “侄儿也想用自己在德国学的这点微末本事,为新政府为大东亚的共荣贡献一点绵薄之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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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请表舅能给侄儿指一条明路。”


    这番话说得是声情并茂卑躬屈膝。


    连陈墨自己都快要吐了。


    汪时听完脸上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


    他点了点头。


    “好,好。有志气!”


    “你放心。你是我的外甥我还能亏待了你?”


    “这样吧,”他沉吟了片刻,“正好日本人最近在咱们北平新成立了一个‘华北防疫给水部’的下属研究机构。专门负责净化水源和防疫药品的研发。正缺像你这样从德国回来的高级人才。”


    “过几天我就写一封推荐信。你拿着信去找他们的负责人,一个叫小野寺信的医学博士。”


    “就说是我推荐的人。”


    “其他的就不用你操心了。”


    华北防疫给水部!


    陈墨的心猛地收缩了一下!


    他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那就是1855部队!


    是731部队在华北的分支!


    是一个比任何战场都更可怕的人间地狱魔鬼的巢穴!


    他没想到自己竟然会以这样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直接被送到了他此行最核心的目标旁边!


    这到底是巧合?


    还是那个看不见的“风筝”,早已为他铺好的另一条更凶险的道路?


    他来不及多想。


    脸上已经露出了一副受宠若惊的狂喜的表情。


    他对着汪时深深地鞠了一躬。


    “多谢表舅栽培!多谢表舅栽培!侄儿,一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汪时很热情地将陈墨留在了他官邸的一间偏僻的小跨院里住了下来。


    美其名曰“方便照顾”。


    但陈墨知道自己已经被变相地软禁了。


    院子的门口时刻都有两个警卫在“保护”着他。


    他也不在意。


    每天就真的像一个无所事事的大少爷一样。


    在院子里看看书喝喝茶。


    表现得安分守己人畜无害。


    这天下午。


    陈墨正在院子里晒着太阳。


    一个穿着一身淡雅的樱花和服,梳着传统的岛田髻的年轻的日本女孩,端着一套茶具怯生生地走了进来。


    她的年纪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


    皮肤白得像雪。


    眉眼精致得像画。


    走起路来小碎步摇曳生姿。


    像一朵刚刚才从枝头摘下来的最娇嫩的樱花。


    “……顾……顾先生。”


    她走到陈墨面前跪坐下来,用一种带着浓重日本口音的、糯糯的中文轻声说道。


    “……老爷,让奴子来伺候您,喝茶。”


    陈墨看着眼前这个,美得有些不真实的女孩。


    他的眉头微微地皱了一下。


    这是汪时送来的一个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