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观海堂

作品:《一个人的长征

    【北平·观海堂】


    陈墨感觉自己的后脊梁骨上像是贴了一块冰。


    那股子寒气顺着脊椎,一点一点地往上爬,直冲后脑勺。


    屋子里依旧是那股子旧纸张和灰尘混合在一起的霉味儿。


    墙角的老座钟“滴答,滴答”,不紧不慢地走着,像个一边数着数一边打瞌睡的账房先生。


    一切都和刚才一模一样。


    但陈墨知道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这间原本只是个普通接头点的小小的破旧的书店。


    在他说出那半句暗号,而那个山羊胡老头回了另一半错误的暗号之后。


    就变成了一个巨大无声的陷阱。


    而他就是那只自己,一脚踏进了捕兽夹倒霉的兔子。


    他的手还搭在那扇挂着褪色棉布门帘的木门上。


    手心里已经全是黏糊糊的冷汗。


    他的大脑在飞速地运转。


    无数种可能性和应对方案,在他脑子里像滚开的水一样翻腾着。


    跑?


    不行。


    他能感觉到就在这条看似平静的胡同外面,至少有不下十双眼睛正从各个不起眼的角落里——茶馆的窗户后面,卖糖葫芦的小贩的担子旁边。


    甚至是对面那棵老槐树的树杈上——死死地盯着这家书店的门口。


    陈墨不知道他们是否是一伙。


    若是一伙的话,现在他只要一脚踏出去。


    不出十秒可能就会被人套上麻袋,拖进一辆黑色的轿车里从此人间蒸发。


    动手?


    更不行。


    他身上唯一能算得上武器的就只有,那把藏在西装内袋里的小巧的**。


    而柜台后面那个山羊胡老头,虽然看起来瘦得像根干柴。


    但陈墨能从他那双搭在算盘上的、骨节粗大的手上,看出那下面隐藏着,足以轻易拧断一个成年人脖子的力量。


    更何况谁知道这书店的后院里,还藏着多少个牛鬼蛇神。


    不能跑也不能打。


    那就只剩下一条路了。


    陈墨缓缓地转过身。


    “店家说笑了。”


    他拉开旁边一张同样是落满了灰尘的太师椅,自顾自地坐了下来。


    还翘起了二郎腿。


    “我一个刚从德国回来搞化学的,听不懂您这套之乎者也。”


    他将手中那本《呐喊》随手扔在了桌子上。


    “我就是觉得您这屋里比外面阴冷。风也邪乎。”


    他在赌。


    赌对方虽然知道了自己是来接头的。


    但还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条道上的“香”。


    也摸不清自己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那个山羊胡老头也缓缓地从柜台后面走了出来。


    手里依旧拿着那本线装的古书。


    他走到陈墨对面同样拉了张椅子坐下。


    浑浊的老眼透过那副油腻的老花镜,一眨不眨地盯着陈墨。


    像是在审视一件刚刚出土不知真假的古董。


    “年轻人……”


    他开口了声音不紧不慢像是在拉着家常。


    “这北平城风本来就硬。”


    “尤其是这两年。”


    “有些风是从西边西伯利亚吹过来的。又冷又硬刮在人脸上,疼。”


    他意有所指地说道。


    “有些风是从南边重庆吹过来的。又湿又黏,闻着就让人心里不舒坦。”


    “还有些风是从东边那几个岛上,吹过来的。带着一股子咸腥的海水的味道。还总想把别人家的房顶给掀了。”


    他顿了顿端起桌上那杯,早已凉透了的隔夜茶喝了一口。


    “所以啊,在这北平城里想要活得久。就得学会怎么顺着风走。”


    “也得分得清哪阵风,能吹。哪阵风是要命的邪风。”


    陈墨听懂了。


    这老家伙是在盘他的底。


    也是在敲打他。


    他笑了。


    笑得更轻松了。


    他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了一盒英国产的“三五”牌香烟。


    给自己点上了一支。


    然后将烟盒推到了老头的面前。


    “店家,你说的这些风都太远了。”


    陈墨缓缓地吐出了一口蓝色的烟圈。


    “我一个刚回国的小小工程师。不懂也不想懂。”


    “我只知道一种风。”


    “什么风?”


    “枕边风。”


    陈墨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男人都懂的暧昧的笑容。


    “不瞒您说。我在德国的时候认识了一个日本姑娘。长得那叫一个水灵。”


    “这次回国也是被她给缠回来的。说是她家里人在北平这边有点势力。能帮我在**里谋个好差事。”


    他弹了弹烟灰。


    “至于……来您这儿买书嘛。”


    “也是听她说的。”


    “说是她有个同样是爱书的远房亲戚,也常来您这儿。让我拿着这本书来碰碰运气。说是见到了能帮我跟她家里人多说几句好话。”


    “毕竟……这年头想要出人头地。光有本事不行。还得有靠山,尤其是日本人的靠山。您说对吧?”


    陈墨将自己彻底地伪装成了一个,为了攀附日本人,而不惜利用裙带关系的利欲熏心的无耻的小人。


    这个身份很脏。


    但很安全。


    也最符合他此刻这个“汉奸工程师”顾言的人设。


    山羊胡老头的眼中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思索。


    显然也没料到会是这么个结果。


    他沉默了。


    整个书店再次陷入了那种令人窒息的寂静。


    陈墨也没有再说话。


    只是不紧不慢地抽着烟。


    他知道自己已经把“球”踢回给了对方。


    现在该轮到对方出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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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久。


    老头终于缓缓地站起了身。


    “年轻人。”他说。


    “你在这里等一下。”


    “我去帮你问问。”


    说完他便转身,走进了那片挂着蓝色布帘的充满了未知的后院。


    陈墨看着他那干瘦的略微有些佝偻的背影。


    他没有丝毫的放松。


    将那支只抽了一半的香烟,摁灭在了烟灰缸里。


    然后将那本还带着《呐喊》重新拿了起来。


    他翻开了书的第一页。


    上面是鲁迅先生那段著名的序言。


    “假如一间铁屋子,是绝无窗户而万难破毁的,里面有许多熟睡的人们,不久都要闷**,然而是从昏睡入死灭,并不感到就死的悲哀。现在你大嚷起来,惊起了较为清醒的几个人,使这不幸的少数者来受无可挽救的临终的苦楚,你倒以为对得起他们么?”


    “然而几个人既然起来,你不能说决没有毁坏这铁屋的希望。”


    陈墨看着这段话心中五味杂陈。


    他觉得自己就像那个大嚷起来的人。


    而这个充满了危险和背叛的北平城。


    就是那间坚不可摧的铁屋子。


    他能将它毁坏吗?


    **……


    观海堂,后院。


    山羊胡老头走进了一间,同样是堆满了旧书的厢房。


    房间里只坐着一个人。


    一个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深灰色西装,正在安静地喝着茶的中年男人。


    他的面容很普通。


    普通得扔进人堆里就再也找不出来。


    但他的那双眼睛却异常地明亮。


    那里面沉淀着一种与周先生极其相似的智慧和从容。


    他就是那个真正的“风筝”。


    “都问清楚了?”


    风筝放下茶杯轻声问道。


    “问清楚了。”老头点了点头,将刚才在前厅发生的一切,都原原本本地复述了一遍。


    “看样子是个被日本人迷了心窍的糊涂蛋。想走‘夫人路线’。”


    “是吗?”


    风筝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一个普通的化学工程师。在听到错误的暗号时非但没有惊慌失措,反而能在短短几秒钟内,就编造出一套天衣无缝的说辞。”


    “而且……”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有些深邃。


    “我刚才在后面一直听着。”


    “这个年轻人从头到尾心跳都没有乱过一下。”


    “这个人……”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前厅里,那个依旧在安静地看着书,年轻的背影。


    缓缓地说道:


    “不简单啊……”


    【不是六哥,我只是觉得比较经典,借用一下,如果大家觉得不怎么好,可以在评论区建议一下用什么好,因为我是个取名废,实在想不出好的代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