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玉骢
作品:《佞幸他不愿以色侍君》 沈清辞狠狠在马背上挥了一鞭,马儿吃痛狂奔,激起一路尘土飞溅。
谢廷和也驱马追上去,见沈清辞仍紧皱着眉头,将气都撒在无辜的马身上,不由得安抚道:“清辞,别气了,不过是一只鹿,没有便算了。”
“师兄,”沈清辞的眉头略微舒展开,放慢了速度,声音闷闷的,“我不是气那只鹿。”
“我知道,信王……不是好相与的人,还是不要招惹为妙。”
当今天子子嗣兴旺,太子庸碌懦弱,睿王锋芒毕露,二者暗流涌动,其余皇子各有依附,已渐渐形成两股暗流。
而信王……信王以荒唐著称。
在其余皇子用尽各种方法暗自结交朝中大臣的时候,信王的名字上一次与某一位大臣放在一起,还是他带着七八个高大仆从冲入某一位大臣家中,硬生生“借”走了一架四扇开合的紫檀木架雕漆画屏。
当然,虽说是“借”,却是再也没有还过。
对于这样的荒唐事,圣上也只是口头责骂了两句。只是后来有传闻,那架画屏摆在了圣上的文思殿中。
谢廷和极少在背后谈人是非,沈清辞闻言,更觉得裴景必定是恶劣极了,才会让连谢廷和这样的人都这么说。
他点点头,看到空荡荡的囊袋,又有些泄气,“可我们这下真是一只猎物也没有,定要让他们笑话了。”
谢廷和抬手在沈清辞发顶轻拍一下,“我和你一起被笑,怕什么?”
“也是。”沈清辞看向谢廷和,索性不再去想那只鹿。
两人听到远处似乎有人在叫他们的名字,便驱马过去,果然见到许敬之喘着气赶来。
“你们做什么去了?早就过了约定的时间,也见不着你们。”
他见到两人瘪着的囊袋,露出一副了然的目光。
“哦,我说怎么躲着呢,原来是打不着猎物,怕回来丢人啊!”他朝沈清辞哈哈一笑,“要不我们都不愿意跟廷和一处呢,清辞,他是不是又跟你啰嗦什么这只太小,那只太老,这个不能射,那个不能杀,哈哈,如此瞻前顾后,可不就只能空手而归了吗?”
沈清辞不以为然地替谢廷和辩解,“师兄是君子品性,岂不闻孟子有云:‘数罟不入洿池,鱼鳖不可胜食也,斧斤以时入山林,材木不可胜用也。’圣人道理,你都不明白?”
许敬之无语望苍天,“瞧瞧,谢廷和,真是你的好师弟,这么维护你。行吧,我说不过你,大家都等着你们呢,快走吧。”
沈清辞得意地朝谢廷和扬眉,谢廷和笑着点头,“知我者,清辞也。”
*
第二日,裴景就带着一匹通体雪白的白玉骢将沈清辞拦在路边。
“我昨日见你的马不太好,特意挑了匹好的给你送来,喜欢吗?”
裴景丝毫不顾沈清辞难看的脸色,兀自盯着他的脸笑。
“不要,不喜欢,你别挡路。”沈清辞皱着眉直接拒绝。
“那你喜欢什么?西郊有个猎场是我的,我带你去挑。”裴景略一思索,做出一副请求的神色,“不过,我还是觉得你骑白马好看,你上马试给我看,好不好?”
“不好,我还有事,能麻烦你让开吗?”
沈清辞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他记得谢廷和的嘱咐,不去招惹这个人,只是想要脱身。
但他实在想不明白,明明自己已经不去和他计较争抢猎物之事了,这人为什么还特意寻过来?
他初入京中,往日也没有得罪过什么王孙贵胄,甚至都不认识信王。
二人除了昨日春猎偶遇,便再无交集,这人怎么纠缠不清的?
就为了一只鹿?
“试试吧,清辞。”
裴景好似完全没听到沈清辞的拒绝,殷勤地向前凑了一步。
那种一口气堵在胸口的感觉又上来了,人为什么可以无赖成这样?他怎么能这么亲昵地唤自己的名字,他们很熟吗?这分明只是第二次见面。
沈清辞的眉毛拧了起来,一个“不”字还未出口,便感觉一只手探到自己腰间,然后便是天旋地转,一阵失力后人已经被强抱上了马。
裴景从长荣手里拿过长鞭,也随即翻身上马,也不管沈清辞有没有坐稳,策马扬鞭,白玉骢长嘶一声,在御道上飞奔起来。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沈清辞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几乎坐在裴景的怀里。
白玉骢跑得飞快,他坐立不稳,不时东倒西晃,在裴景的怀里跌来跌去。
慌乱中,沈清辞的脚寻不到马镫,手上也没什么东西可以依凭,只好伸手抓在光滑的马背上,却几乎没什么作用。
马身一晃,他的手便被滑开了。
裴景左手按在他的腰间,帮他稳住身形,略微低下头,唇抵在他的耳边,“清辞,别乱动。”
声音微沉,态度暧昧。
沈清辞的脸登时红了,羞辱与愤怒一齐上涌,他正要怒骂,身体却失重向一旁跌去,他下意识抓住了环在自己腰间的手臂。
“你疯了!放我下来!”
沈清辞气得大叫,转瞬间已经穿过了两条街巷。
“清辞,现在是你抓着我不放。”
裴景状似无辜地辩解,又扬鞭在马背上抽了一下。
“你无耻!”
沈清辞气得要放手,然而马身一晃,他骤然失重,险些跌落,又慌忙将手抓回去。
他听到裴景在他耳边笑了一下。
白玉骢一路飞驰,向西而去,直到了京郊一处荒无人迹的河边才停下。
马还未停稳,沈清辞就跳下马,险些跌倒,他踉跄了几步靠到一棵柳树边,一手扶着树干,一手捂住胸口喘气。
他惊魂未定,急怒攻心,只觉得胸口闷疼,气得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裴景系好马,上前想去帮他顺气。手刚碰到发抖的背,沈清辞就如触电一般弹开,退了两三步,警惕地瞪着裴景。
“你……你这个人……”沈清辞花了好半天在脑中寻觅骂人的词句,大概是太生气了,他此时大脑一片空白,最终也只咬牙切齿地吐出一句:“混蛋!”
“你就当我是混蛋吧。”裴景也不在意被骂,他朝沈清辞伸出一只手,“清辞,你离河水太近了,过来。”
沈清辞低头看了一眼,这才发现自己脚后跟已经抵在河流边缘,只差一步就会跌落下去。
他没理会那只手,小心地朝前一步,仍站在树后,让树干将两人隔开。
“我不要你管。”
“你就这么讨厌我么?清辞,可我只是想送你一匹好马。”
裴景的视线将沈清辞上下打量了一番,河边有风吹过,红色春衫衣袍猎猎而飞。
沈清辞的发髻在方才被蹭乱了,几缕发丝垂落在鬓边,随风飘动。
那视线太过赤裸,沈清辞面色涨红,忍不住将自己朝树干后躲了躲,整个人如同惊弓之鸟,红着一双眼,目光中满是愤怒和警惕。
裴景扬起眉毛,唇角勾起,轻轻瞥了一眼旁边的白玉骢。
“的确是白马更衬你,好看。”
“我不需要!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想和你做朋友。”
沈清辞简直觉得匪夷所思。
这个人,昨天莫名其妙出来和自己争猎物,今天又强行拦路,几乎是将自己掳到这里。
像个无赖一样做完了这一切,他竟然说,只是想和自己做朋友?
“不可能。”
沈清辞咬着牙,自从遇到这位信王殿下,自己的气似乎就没有顺过。
“像谢廷和那样的伪君子才能和你做朋友吗?”裴景朝他逼近,“我不可以吗,清辞?”
“师兄是真君子,你怎么能和他比?”
沈清辞几乎是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
——“清辞!”
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远处响起,带着几分焦急,沈清辞迎声看去,便见到谢廷和正急步朝这边赶来。
他今日和谢廷和约好了见面,大概是因为到了约定的时间他却没有现身,让谢廷和察觉不对,也不知怎么找到了这里。
“师兄!我在这里!”
见到了熟悉的身影,沈清辞莫名有些眼热。
心中的委屈泛上来,又被他压下去,赶忙大叫了一声回应,朝谢廷和招了招手,然后便绕开树干向谢廷和的方向跑过去。
“清辞,我们打个赌怎么样?”裴景从身后叫住他,笃定地说,“我赌你会愿意的。”
沈清辞回过头,嫌恶地看着他,不留半分情面。
“不可能。裴景,我告诉你,你别以为你是亲王贵胄就有什么了不起,别说你现在是信王,就算你将来有本事当皇帝,我也绝不会和你这种人有什么瓜葛!”
说罢便头也不回,拔步朝谢廷和冲过去。
“清辞,你没事吧?有没有怎么样?”
谢廷和担忧地将沈清辞上下查看了一遍,确认他身上无恙,才放下心来。
“师兄,我……”沈清辞只唤了一声,便觉得鼻头一酸,眼泪就涌了上来。
“清辞,你、你别哭,”谢廷和被他这眼泪吓了一跳,也有些无措地将他眼角的泪水擦去,急忙温声安慰:“他怎么你了?你别怕,我在呢,慢慢说……”
过了好一会儿,沈清辞才平复下来,勉强压下心中的委屈,闷着声音,愤愤地说:“怎么、怎么会有这样的人……”魔.蝎`小`说 k.m`o`x`i`e`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