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第35章
作品:《都说了是正经勾魂啊》 是夜,更深露重,万籁寂静。
慕思虞屏住呼吸,极其缓慢,极其轻柔地推开房门,生怕发出一丁点声响,惊扰了隔壁屋内的人。
她停驻在方灵心屋子外面,徘徊不定,踌躇不前,纤白的手抬起又落下,落下又抬起,反复多次,终究下不了决心。
这一站,便是一刻钟。
怎么进呢?如何进呢?硬闯吗?也不知道掺在晚饭里的迷药,是否已经奏效了,这东西对他们来说,又是否管用?
倘若他们尚且清醒,正合计着请君入瓮,又万一他们正在……
想到这里,她的脸颊顿时染上绯色,内心不断挣扎,这般行径,真的不好。
真的,不太好。
不好也得进,这里毕竟是幻境。
先不论方灵心本尊修为究竟达到了何等境界,单是昭鳞那一缕残魂,实力恐怕就在她之上,寻常迷药未必能起多大作用,必须速战速决。
慕思虞眼一闭心一横,蹑手蹑脚推开一道门缝,侧身闪了进去。
室内点着熏香,青烟袅袅,想来是昭鳞担心妻子夜里睡不安稳,睡前为她点了一支凝神香。
慕思虞觉得这熏香的气味很熟悉,似乎在哪里闻过,却一时想不起来。
她此刻也无暇细想,在外室仔细探查一番,确认没有任何可以藏身之处后,定了定心神,掀开垂落的帘幔,朝内室迈去。
帘幔轻扬,抬眼望去。
夜色太沉,隐约只望见躺在塌上、安稳沉睡的方灵心,那身影太过纤细,不像是夫妻相拥而眠,反倒像是只有她一人躺在那里。
如果只有她一人,那昭鳞呢?
他在哪里?
想到这里,慕思虞不再犹豫,正要迈步进去,却觉得好像有什么阻断了去路,她蹙起眉头,疑惑地往旁边挪了几步,不断试探。
恰好此时,月光破开浮云,清辉漫过窗棂,映进屋里。
抬眼的刹那,她的视线毫无防备地跟另一双眼睛撞在一起。
心脏骤停,须臾,心跳如鼓。
心脏不受控制地在胸腔猛跳,狂跳动,拼命地跳。
慕思虞浑身僵直,呼吸急促,顿在原地,久久没有回过神。
月华彻底挣脱云层,倾斜而入,给屋子添了几分柔光。
屋子被照亮时,她看清了那张脸。
昭鳞静静地立在她面前,整个人被挂在面前的木架上,在距离她大约三拳的位置,双臂高悬,头颅低垂,那双空洞无神的眼睛,正死死盯着她。
饶是胆子再大的人,意外撞见这场面,怕是也要魂飞魄散,一时难以冷静。
月光再度隐入浓云,昭鳞的身影逐渐淡去,藏在黑暗里。
眼前漆黑一片时,听觉总是格外敏锐,她听见自己狂乱的心跳,听见一道诡异的滴答声,仿佛水珠落在地上。
嘀嗒,嘀嗒,嘀嗒……
慕思虞脸色瞬间惨白,只觉头皮发麻,双腿发软,直接瘫倒在地上,一股寒意从脚心猛地涌上头顶。
逃!
脑子里此刻只有一个念头。
快逃!逃出去!
她三番两次想要起身,奈何双腿总使不上劲,泪水汹涌而出。
她顾不上擦拭,双手撑在地上,拼命转身向门口爬去,身体颤得厉害,却一刻也不敢停下。
爬行间,掌心触碰一片湿黏,吓得她几乎失声惊叫,可她不敢出声,也不能出声,只得死死咬住下唇。
就在她好不容易爬出门口,瘫在地上,勉强站起来时,一只冰凉的手掌,按上了她的肩头。
慕思虞浑身一颤。
她再也克制不住,这时候不知道哪里生出来的勇气,反手拔下发间银簪,转身就朝对方胸口刺去。
这一击,她使出了十成十的力气,只求一击毙命。银簪瞬间没入胸膛,鲜血迅速染红大片衣襟。
对方似乎说了句什么。
可她脑中一片混乱,此刻只有强烈的求生本能,驱使着她挥动肢体。
她什么也听不清,什么也看不见。
双手不停挥动,死吧!都去死!
她拔出簪子,再次狠狠刺下,对方闷哼一声,单手揽过她的腰,另一只手趁机扣住她的手腕。
他迫使她抬头,厉声喝道:“慕思虞,醒醒!看清楚我是谁!”
“你……”
泪水决堤,这张脸,她绝不会认错,与银簪落地的脆声一同响起的,是顾宁渊的声音。
见她清醒,他松了一口气,眉间舒展,挑眉轻笑,语气又是那副熟悉的玩味,“师妹这般公然在别人家里,对主人家行凶,是不是不太好?”
他俯身捡起地上的银簪,仔细拭去上面的血迹和污泥,重新为她簪入发间。
“几日不见,力气见长,有进步!”
慕思虞眼睛猝然睁大,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猛地扑进他怀里,双手紧紧环住,用力抱住了他,喉咙发出微弱的呜咽声。
她还在忍,不敢放声。
顾宁渊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撞得一怔,悬在半空的手不知所措地僵了许久,才轻轻落在她的背上,柔声重复先前的话,“别怕,是我。”
怀中女子仍旧一语不发,但已经听得进话了,只是象征性地把脸埋得更深,喉间发出断断续续的哽咽声。
他顿了须臾,不知道应该怎么做,才能让她好受一点,他想,如果此刻出现的是聿白,她也许会高兴一些。
从前是师兄,现在是聿白。
他抬头苦笑,旋即垂眸望着她,哑声道:“想哭就哭出来吧,我设了结界,外面的人听不见你的声音,就算听见了也没关系,没人能动你。”
慕思虞闻言,“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她想要推开他,可他搂得太用力了,她用尽力气也推不开。
渐渐地,她好像……没那么想要推开了。
双手重新环住他的腰,将脸埋进他怀里,一边大哭一边埋怨,“你跑什么啊!为什么要离我那么远!你死了怎么办?你知不知道我刚才多害怕……那样一张脸,就在我面前,我一睁眼,就看见那样的脸……”
“我……我不走了。”顾宁渊低头看着怀里的人,见她哭得梨花带雨,私心地想要偏执一回,认真做出承诺,“真的,从今往后,我只待在你身边,哪里都不去。”
只要你别让我走,我绝不离开。
只要你别赶我走,我绝不放手。
慕思虞没听见他的承诺,尽顾着嚎啕大哭了,她想要将自己这些天的委屈全部说出来,“他还吓我,用菜名吓我,要我人头落地……”
“那个……”顾宁渊尴尬出声,“那个其实是我……”
那夜,他恰巧在昭鳞体内苏醒,看见她在,一时兴起,忍不住想要逗逗她,胡口乱诌了一堆菜名,没想到却被她记恨到了现在,还在此刻翻起旧账来。
“你说什么?”慕思虞揉着眼睛抽泣,仰起泪迹斑斑的脸望着他。
他看着她这副模样,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化作一声轻笑,“我是说,我们该出去了。”
须臾,他松手,轻轻放开慕思虞,后退一步,目光却始终凝在她脸上,定定地看了片刻,扯了扯嘴角,干巴巴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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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了一声,转身向院外走去。
慕思虞急忙跟上,心有余悸地回望了一眼身后的屋子,想到方才看到的昭鳞,不由得加快脚步,全然没留意到前方的顾宁渊。
她歪歪扭扭走着,又实在是害怕,脑袋撞上顾宁渊的那一刹那,干脆挽住他的手臂,顺势滑进掌心,与他十指相扣。
顾宁渊身形一怔,抿了抿唇没有作声,只是放慢了步伐,继续前行。
慕思虞红着脸将视线移向别处,手却不肯松开,“这样……会安全一点。”
顾宁渊僵住不敢动,任由她握着,眼神慌乱地瞥向别处,喉结吞咽几次,才低低“嗯”了一声。
走了许久,心中恐惧逐渐散去,慕思虞彻底放松下来,仿佛只要在这个人身边,她总能感到一股莫名的心安。
她开始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你为什么会被卷进幻境?是因为修为不如她?”
“不是。”顾宁渊目视前方,语气平淡,“她偷袭我。”
“你打不过她?”
“我最强。”他答的理所当然。
“那你还被她困在这里,看看你一身的血。”她不满地加快步伐,走到他面前,回头指着他衣裳,“被玩成这样还大言不惭。”
“你说这个?”顾宁渊停下,指着自己的胸膛,似笑非笑,“这不是方才被你玩的吗?”
慕思虞:“……”
两人脱离幻境,顾宁渊将慕思虞安置在一处山洞,离开了一会。
不过片刻抱着一捆干柴,拎着一只野鸡回来。
柴火噼里啪啦响个不停,火星飞溅,映亮了大半的山洞。
他将野鸡处理干净,寻了个木棍串起,架在火上烤熟。
慕思虞捧着脸颊坐在他身边,眼底映着火光,眼眸明亮,笑吟吟地望向顾宁渊,“这么娴熟,不是辟谷了吗?”
顾宁渊撕下一条鸡腿,等到温度适中时,递给她,慢悠悠道:“也可以不辟的,师妹有空忧心这个,不如忧心忧心自己。”
“我们修道之人,修为到了某种程度无法提升时,或者受了重伤,也会寻些邪门的功法。”他的神色愈加蛊惑,越靠越近,轻轻捻了捻手指,抬眼看她,“比如夺基,再比如,同修。”
慕思虞将手中鸡腿塞进他嘴里,“夺鸡比同修好,夺鸡腿行不行?”
顾宁渊:“……”
须臾,慕思虞捧着一大块烤鸡,边啃边问,“所以,你那时带他回来,是想救他?”
“不是,单纯看他不顺眼。”
“吃饱了吗?”他起身,“吃饱了我送你回冥界。”
“我不回。”
“为何不回?不想见你的好师兄了?”
慕思虞听着觉得怪异,想起这人说话本来就怪异,没太在意,“为什么要回,你都不乐意当冥界的狗,我干嘛乐意?”
“我看你先前挺乐意。”
“我是乐意,但我不乐意当一条随时会死的狗,总之,在你没找到身体之前,我会跟着你。”她站起来,学着他的样子上前几步,踮起脚尖凑近,在他耳畔轻声道:“寸步不离。”
“寸步不离?”他挑眉,“当真?”
“哼。”她狠狠咬了口手里烤鸡,嚼碎咽下,“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别想甩掉我,我跟定你了,顾!宁!渊!”
顾宁渊笑着转身:“来吧,师妹。”
慕思虞不明所以:“去哪?”
“沐浴。”他朝洞外走去,皎皎月色为少年修长的身影,拢上一层薄薄的轻纱。
“请师妹与我,寸步不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