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发现

作品:《夏枝疯长

    第二天下午,阳光透过落地窗斜斜洒进客厅,空气里还残留着午饭的香气。


    阮枝刚把碗碟收拾好,从厨房走出来,手机便响了。


    是陈建川打来的。


    他说公司临时出了点状况,要赶去外地谈个项目,回来得晚两三天。


    “这几天你和陈夏好好相处。”电话那头,他语气疲惫,像是走马观花地敷衍交代一句,连情绪都懒得伪装。


    挂断电话,屋里又恢复了静默。


    阳光照在地板上,拖出一片浅金色的暖光,却照不进人心。


    陈夏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遥控器,电视开着,却没有人在看。她翻着频道,像是在刻意找点声响来填补这沉默,却始终没说一句话。


    阮枝忙完后又回到书房伏案工作,客厅里一时只剩下墙上的钟声滴答作响,安静得仿佛连空气都凝滞了。


    她们像两条并行却永不交汇的轨道,彼此靠得很近,却始终隔着无法逾越的距离。


    这种相处,比吵架还要难熬。


    陈夏的余光忍不住瞥向书房的门几次,想起昨晚自己一时情绪上头,说话难听得不像话。


    其实她早上就后悔了,也不是非要和阮枝吵,只是那些情绪太久没出口,一爆发便收不住。


    她想和好,真的想。


    可每次看见阮枝那副平静淡漠的样子,像什么都没放在心上,她心里又忍不住窝火。


    像是她一个人在较劲,在紧张这段关系,而阮枝永远风平浪静。


    于是她倔着没开口,想等等看,看阮枝会不会来哄她一句。


    哪怕一句——可没有。


    书房门始终紧闭。


    气氛就这么僵住了,像静止的水面,一触即碎。


    而这边,阮枝坐在电脑前,眼神却落在屏幕之外。


    她不是不知道陈夏的情绪,但昨晚那场争执后,她自己的心绪也乱成一团。


    她开始意识到自己早已没法像以往那样轻描淡写地应付陈夏的亲近。


    那些细节、眼神、靠近的温度,昨晚的每一秒都在提醒她——她在动摇。


    可她还没想好。


    面对陈夏不加掩饰的靠近,她既不想答应,也无法拒绝。


    所以她选择了沉默。


    不是冷漠,而是暂时的按兵不动。


    陈夏终究没待太久,她接了个电话,便起身拿了外套。


    “我出去一趟。”她敲了敲书房的门,走进书房后对阮枝说道。


    阮枝点点头,没问她去哪儿,随即目光重回自己的电脑前,工作起来。


    门关上的那一刻,陈夏轻轻呼出一口气。像是逃离,又像是预谋着什么。


    她到了朋友林瑜家。


    两人并肩坐在阳台边,手边摆着几罐啤酒和一堆拆开的零食。


    窗外天色一点点暗下去,暮色像潮水一样缓缓蔓延,风吹得窗帘轻轻摇曳。


    林瑜一边嚼着薯片,一边漫不经心地听她吐槽。


    “我好像……喜欢上她了。”陈夏低着头,声音低到几乎听不见。


    林瑜偏过头,眉毛一挑:“她是谁你还不肯说?”


    陈夏没应声,指尖绕着啤酒罐边缘来回摩挲,眉头皱得紧紧的:“现在还不能告诉你。我觉得她也不是没感觉……可每次我靠近一点,她就像被吓到一样,赶紧往后退。”


    林瑜一笑,语气轻快又调侃:“你这是被钓着了?”


    陈夏瞪了她一眼,没接话。


    林瑜凑近,表情一秒变成狡黠:“这样,喝酒。你俩喝点小酒,她要是真有点什么,酒精一上头,嘴巴可就藏不住了。”


    “酒后吐真言。”她一边说一边冲陈夏挤眼睛,“你就知道她到底爱不爱你了。”


    陈夏一愣,仿佛有道光划破脑海的某个角落。


    这主意——说不定真的管用。


    她想起早上陈建川的电话,说公司临时出了点事,要去外地谈个项目,他得晚两三天才能回家。


    想着想着,陈夏的目光逐渐聚焦,像是心里某个念头彻底落了地。


    她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把酒杯往茶几上一放,起身抓起沙发上的外套。


    “你干嘛去?”林瑜嘴里还叼着薯片。


    陈夏回头看了她一眼,眸光明亮,嘴角带着点倔强又跃跃欲试的笑:“买酒去。今晚,让她亲口告诉我。”


    傍晚时分,客厅灯被陈夏打开了。


    她穿着件宽松的卫衣,脚下是随意拖着的家居拖鞋,手里提着一瓶包装好看的红酒和两包零食。


    像个故作漫不经心的孩子,却又一眼就能看出她的小心翼翼。


    “昨天我说话难听了,我不该在你生日跟你吵架……”她顿了顿,把酒往茶几上一放,低着头像是在找借口,“赔个罪,喝点?”


    陈夏说这话时,眼里带着些不安的试探,又有点倔强,就像一个站在门槛外犹豫很久,终于鼓起勇气敲门的人。


    阮枝听着她低声的道歉,原本握着书的手微微一顿。


    她抬起眼,看了陈夏一眼。


    女孩站得不那么自在,手指紧紧握着瓶盖,像是在用力掩饰什么。


    阮枝没立刻说话。


    空气像是凝住了,只剩酒瓶轻轻撞在茶几上的声音,在安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清晰。


    良久,她轻轻叹了口气。


    “可以喝,但我们不能喝多。”她这么说着,低头从茶几下拿出了两只玻璃杯,慢条斯理地倒了酒。


    陈夏一愣,随即眼睛一亮,飞快坐到她身边。


    客厅的灯光昏黄,像是被酒气和温度慢慢蒸腾出一层柔雾。


    她们坐在沙发上,红酒倒进玻璃杯,颜色深得像一滴夜色融化其中,轻轻晃动时,泛出细碎的光。


    窗外风声细碎,偶尔有树影晃动投在地毯上,像某种未明的情绪悄悄晕染开来。


    空气中渐渐弥漫起淡淡的酒香,还有一种难以言说的、隐隐靠近的情绪。


    阮枝本不嗜酒,陈夏更是头一回在她面前喝得这般放肆。


    两人窝在沙发上,客厅灯光昏黄,酒的香气与夜色交织,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躁动。


    “你眼角红红的。”陈夏靠得近了些,手指轻轻碰了碰她的脸,“是不是又哭了?”


    “哪有……”阮枝声音发哑,低头躲开她的手。


    “阮枝,你喜欢我吗?”陈夏又问,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怕惊动了什么。


    阮枝手指微顿,杯中的酒泛起轻轻一圈漾,她没有立刻作声。


    客厅很静,只有窗外偶尔传来远处车辆驶过的声音。


    陈夏没等到回答,又问了一遍,眼神认真得像个等待判决的孩子:


    “你喜欢我吗?”


    阮枝慢慢抬起头,目光落在她脸上,神色依旧平静,但眼底却像藏着一小片动荡的湖面。


    “喜欢。”


    她没否认。


    陈夏心口一跳,像是被这两个字砸了一下,明明是自己主动问的,听见后却一下子没了底气。


    “那、那是什么样的喜欢?”她追问,声音更低了些。


    阮枝垂眸,轻轻转着杯子,沉默片刻后才道:“像妈妈对孩子的喜欢,也像对朋友的喜欢。”


    陈夏却似乎对这个回答不太满意,嘴巴嘟起来。


    阮枝抬起头的一瞬间,陈夏忽然凑了过来。她的呼吸带着酒意,眼神微醺,唇几乎要压上来。


    也许是酒意上头,阮枝并未躲开。


    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只剩最后一厘米,暧昧像被绷紧的细线,随时可能崩断——


    “砰——!”


    门被人一脚踹开。


    “我他妈成全你们啊!”


    一声怒吼如雷霆炸响。


    陈建川穿着笔挺的西装,手中拎着还没放下的行李箱,脸色比夜色还黑。


    开门时,他怔了几秒,仿佛被什么抽了一鞭,眼睁睁看着沙发上那一幕,脸色迅速由铁青转为涨红,怒火在眼底翻腾燃烧,一脚踹开了房门。


    他没想到因为公司行程一时取消,竟能被他撞见这档子事!


    “陈夏!”


    他冲过去,一把将陈夏从阮枝身边扯了起来。


    “你疯了是不是?!那是你‘妈’!”


    一记耳光毫无预兆地落下——


    “啪!”


    陈夏的脸被打偏,巨大的力道使她的嘴角渗出血,眼里瞬间浮上惊愕。


    她还来不及说话,陈建川已经掏出皮带,转向了还没站起来的阮枝,脸上的愤怒已经扭曲得不成人样。


    “你个贱货!”他咬牙切齿,声音发颤,“不是说好了不会再和女人搅和了吗?!你他妈盯上的是我陈建川的女儿?!你这东西……你配吗?!”


    皮带扬起。


    “别打她!!”陈夏尖叫一声冲过来,却被他狠狠甩开。


    皮带狠狠落下,抽在阮枝的肩头,她闷哼一声,踉跄着差点跌倒。


    陈夏眼睛瞬间红了。


    她扑进厨房,双手发抖地抽出刀架上的那把菜刀。


    再出现时,她挡在阮枝面前,双手紧紧握住刀柄,声音冷得像冰渣子。


    “爸,你不准再打她。”


    陈建川一时怔住。


    “你疯了?你拿刀对着你亲爹?!”他怒吼,“你是不是还姓陈?!”


    陈夏低低笑了一声,那笑却冷得让人发毛。


    “你从什么时候当我是你女儿了?”她的声音颤着,却极清晰,“从我妈死了以后,你就没再回来几次。你丢给我几张银行卡、几个老师,就算尽了责任了?”


    “你给我滚开!”


    “我不滚!”陈夏红着眼睛大吼,“她比你更像家人!比你给了我更多的爱!”


    “你除了忙事业,还做过什么?”她的声音一寸一寸将他逼入绝境,“是她,记得我生理期第一天会疼,是她给我留夜灯,是她夹我爱吃的鸡翅给我。是她在我妈墓前烧纸,说会好好照顾我。”


    “你呢?你给了我什么?!”


    空气像被冻结。


    那一刻,陈建川仿佛被这些话击溃了什么。


    他扔下皮带,眼神空洞,像一夜老了十岁,整个人仿佛被人抽空了力气,脸上的怒火逐渐被疲倦和落败替代。


    陈建川沉默了许久,最终声音干涩地开口:“阮枝,明天你从我家滚蛋。”


    说完,他又转头看向陈夏:“还有你,等你开学,立刻从这个家滚出去。”


    空气仿佛凝固了。


    阮枝低着头,泪水早已打湿了衣襟。


    陈夏却没有哭,她只是缓缓放下菜刀,站在那儿,眼神冷静得像冰。


    那一夜之后,一切都变了。魔.蝎`小`说 k.m`o`x`i`e`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