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漂浮着酒店里好闻的高级熏香，楚洄与陆筱年四目相对，里面夹杂着他人看不懂的情感，而狐狸则察觉到恋人的情绪，肉眼看不见的白雾正向三人靠拢，预备着先下手为强。


    陆筱年面上空白仿佛一无所知：“怎么了？”


    楚洄看着老友的眼睛，无数件事下来她们早就背后性命相托，她觉得就算是自己死在这陆筱年也会布置好身后事并完成她的遗愿，帮她找到师傅。


    于是她接过对方手中的房卡，笑了一下，说：“没事。”


    “滴答—”一声，门开了。


    她选择相信自己的朋友，即使是房内布置满凶恶的法阵，也愿意挡在朋友身前。


    一声清脆响声迎面而来，五彩缤纷的彩带从天而降，像突如其来的彩虹雨，长条丝带落满楚洄全身，甚至连身后的楚云烨也难于幸免，颜色再鲜艳的彩条也难挡他脸上的黑线，此时屋内房间大灯“啪”地亮起，许舒守从沙发后面走出来手里拿着炮筒。


    “合作贺礼。”她笑道。


    楚洄：……


    陆筱年：……


    四人沉默，非常尴尬，关键时刻还得我们信息部部长出马，她先是安抚金主夸赞对方的创意，毕竟尾款还得对方结，随后拉住蠢蠢欲动的楚洄将之固定在板凳上，低语：“我回去就给你介绍个大单，保准你未来三年都不用开张。”


    以确保这二位年岁心性都大相径庭的人不要在此时翻脸。


    楚洄此时瞧了一眼狐狸，对方正乖巧地坐在右后方的板凳上，头上还挂着可笑的彩带，眉目低垂，像是很失落的样子。


    青丘少主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捉弄，她想，于是一道金光随指尖飘向对方耳朵，带过去一句话。


    “改成一礼拜。”


    旁人看不见的耳朵动了动，楚云烨勾起嘴角。


    房间的灯全亮起，确保能看每一个角落，门上也贴着仿窥视符咒，楚洄与许舒望各坐在长桌两端，面前放着一式三份的合同，而陆筱年则作为第三方代表协会加入这场合约。


    “合同我都提前给二位看过，上面已经盖好了协会公章，如果确认无异的话可以直接签字。”


    这次定下的包间空间很足，说话还有回音。


    楚洄低头看着自己面前的合同，这和上回那次私人会面不同，需要签署的条约足足有一指厚，上面列数了无数意外事件和意外发生的负责人，简而言之就是无事发生万事大吉，若有事发生，协会就会出面确保合约能继续进行。


    至于楚洄为什么会和协会合作，这一切都要从她刚回T市说起——


    那时候她对于这场委托怎么进行还没有下决断，陆筱年的电话就打过来了，与之一起的还有一个好消息，刚巧能解自己燃眉之急。


    协会去年起了一个“回魂计划”，意指人死后各种关于灵魂的研究，众所周知的是肉身死亡后灵魂会去到地府进行转世投胎，那么如何去，怎么投胎都是未解之谜，而“回魂计划”就是要解开这些谜团。


    此计划刚兴起一年，研究样本非常少，而许舒望更是特殊的一体双魂，协会决定可以免费充当第三方且提供人力物力把她复活恋人，其中最重要的就是【神棺】。


    协会研究团队发现灵魂离体后只要时间在三个月以上，便不能回归身体，与刚离体的灵魂相比缺了某种物质，现在协会已经能成功复刻出那种物质，就在【神棺】内，目前就缺一个实验样本来证明可行性，而许舒望的恋人便是他们挑好的研究对象。


    其实话而言，不管协会做了多少亏心事立场如何，【神棺】都比献祭要靠谱得多，毕竟经过多轮精密研究，而献祭完全靠施术人本身灵力，意外太多，甚至于天气都有可能作为献祭失败的原因，这样一比还是现代科学靠谱。


    楚洄在电话那头沉默良久，久到陆筱年都忍不住追问，对方才回复说：“许舒望怎么想？”


    出乎意料的是，许舒望同意了。


    此时对方正坐在长桌后，用那双略带寂寥的眼神看她，楚洄抬头，发现身体的控制人不知何时变成了双胞胎姐姐，对方冲她笑了一下，神色依旧温柔。


    楚洄张了张嘴有一瞬间的冲动想说什么，可又觉得自己矫情，终究是闭上嘴给楚云烨打了个手势将这场合作进行下去。


    只见一个蓝色的小罐子从狐狸腰间取出，瓶身上嵌着深蓝色的浮雕，看样子好像是只九尾天狐，楚云烨拧开瓶盖里面的灵魂碎片飞了出来。


    在看到碎片的第一眼许舒望的眼眶就红了，她看着空中灵动的碎片声音颤抖地问：“你们从哪里找到的……”


    她找了它近百年，本以为这辈子都无缘跟恋人相见了，只求能用自己的死亡换对方复生，毕竟这是她欠他的，但没想到老天跟她开了个巨大的玩笑，他们二人居然可以相守。


    眼泪不由自主划过脸庞，像是在感叹二人的结局。


    楚洄略微低下视线，不愿意告诉对方这个残忍的真相，但是无法，再残酷也仍有知情权，她放缓了音量说：“在你们老宅的那棵柳树里。”


    就算他自己身死魂消，也甘愿化作碎片在靠近你的地方守护你……不过天意弄人，在苏府出事之后许家姐妹就搬离苏州了，那棵柳树一直在守着个空宅，里面没有他到死都要护住的人。


    直到百年后真相才浮出水面。


    屋内四个人都沉默了，面对如此阴差阳错大家都不知该如何安慰，即使是百晓通陆筱年也只能干挠头发，就在这时，浮在空中的灵魂碎片居然向许舒望靠拢。


    它好奇地看了看这个在哭泣的女人，试探地触碰对方，楚云烨的瓶子可以让魂体恢复生命力，此时它就像好奇的小孩，围绕着许舒望打转，众人屏住呼吸。


    那碎片轻轻靠在影后脸上，接下一滴泪，仿佛在无声说着：


    ……不要哭泣。


    许舒望泪流满面，珍而重之地握住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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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片，抬眼看着楚洄说：“我现在就告诉你全部真相。”


    ……春华秋实，转眼间就到秋收的季节，距许家姐妹来乡下的日子已经两年了，曾经吃穿用度都颇为讲究的大小姐们在泥巴地里天为盖地为席，一点都不见曾经的影子。


    鼻尖弥漫着稻谷与泥土的腥气，许舒守弯下腰，左手拢住一把金黄的麦穗，右手挥着磨地发亮的镰刀，“唰”地一声，稻杆应声而断，汗水顺着额头汇入泥土里，瞬间不见踪影，见日头越来越大她擦了把汗冲田埂上的人喊道。


    “回去吧姐，这里太热了，你身体不好别晕倒了！”


    田埂处的许舒望向她摇头微笑，神色恬静美好，无声地开口：我等你一起。


    即使是在下乡住了两年，她还是不习惯跟旁人一样大声说话，即使自己很羡慕那些嬉笑怒骂随心的人，但“轻声细语、笑不露齿”这些规矩仿佛刻在她骨子里，某种程度上来说是这些东西塑造了现在的许舒望。


    劳累了一天的腰非常酸，许舒守扶住腰艰难辨认姐姐的嘴型，此时太阳正朝西边落下刚巧挡着视线，见实在看不清她也放弃了，转身继续割麦子。


    反正即使她不看也知道对方说了什么，双胞胎的默契一向如此，更多的汗随动作冒出，许舒守成了这片地里普通的一员，周围都是各家劳动力割麦子的身影，脚步声不绝于耳。


    直到眼睛看的有些模糊，许舒望才收回视线，她想阿守和她是不同的，妹妹很习惯在这里的生活，这两年来不仅人开朗了话也变多了，甚至于之前久病的身体都有所好转，那位收留她们的道姑说人就和这稻谷一样，在合适的地方才能繁茂生长。


    闻着周围的稻谷气味，许舒望由衷的替妹妹开心，不过她自己么……


    不知是不是在地上时间坐久了，右脚血液不通，在她即将站立之际猛地一软，整个人不受控制地侧身倒在田埂上，沾了半脸泥土。


    这是她自那次逃亡之后就一直跟随着她的脚伤，乡下治疗条件有限，最好也是这样了。


    在摔倒的瞬间许舒望下意识看向田野出，见妹妹没发现才舒了口气，也没管狼狈的自己，若是许舒守现在看见一定会不管不顾冲过来将她扶起，虽然说起来有点可笑但是她内心深处还是不想当对方的累赘。


    于是她就像之前重复过无数次那样，双手撑地，身体微微前倾，将中心放在还算健康的左腿上，借着上肢的力气一气呵成站起来！


    成功了！许舒望熟练地拍了拍身上的土，最后看了眼妹妹杵着拐杖一瘸一拐地回家了，日头渐下她准备回家拿些吃食，在田野路上独留一道影子。


    回家到是熟悉的鸡飞狗跳，许舒望没放在心上，她拖着使不上力的腿推开房门，一个身着素衣的女人正坐在八仙桌旁，桌上是散乱的铜钱与龟壳。


    女人的目光透过昏暗的堂屋看向她。


    “你准备什么时候告诉她，自己剩下的寿数已经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