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烨此时大脑疯狂运转，他上一次这样头脑风暴还是因为楚洄在春念村后山发现与他相同的妖力，说来也是巧，他唯二的两次汗流浃背都是因为同一个人。


    不过好在狐狸也是会进步的，这几天的同居生涯教会了他许多，同时也更摸清了楚洄的脾气秉性，他眨了眨眼，不动声色地回答。


    “什么血腥味？可能是你肩颈上的伤口沾到的吧，对了，协会的疗伤术如何，我看看伤口还有没有恶化？”


    说完靠近楚洄作势看她的伤口，趁对方低头的时候给草丛某处做了个手势，意思是让白狐赶紧溜走，别被发现了。


    那白狐本来是他计划化形后，将楚洄打晕驼回青丘的用的。为了自己恋人的舒适度还特意挑了一个毛最软的、身上肉最多的，这才能让对方在路上不会感觉到一丝颠簸。


    妖类天性本就是厮杀争夺，他不觉得自己做错什么，不过人类么……


    楚云烨低头看着楚洄的伤口，毒素还残存在对方颈侧状似蛛网，被控制的那一瞬还保留着向上攀爬的趋势，如果他当时再晚一步就真的再也见不到眼前人了。


    他轻碰了下伤口，心中满是后怕，手中传来柔软的触感，还带着丝丝凉意。协会的疗伤方法很是不同，用一层透明薄膜覆在伤口上，既能消毒又能观察伤口伤势。


    人类实在是太脆弱了，不管是身体还是心灵，他原先的办法根本就不适合楚洄，红色妖力滋养着伤口，楚云烨脸上却没有丝毫计划失败的怒色。


    此时楚洄下意识动了一下，笑道：“别弄，好痒。”连眉眼都弯起来了，如月牙般。


    楚云烨立马听话收手，看着眉眼俱是笑意的恋人心想：幸好他上网学习了男德法则，要不按他原来的计划岂不妥妥be?不行，男德法则实在是太重要了，他一定要将它带回青丘传播给他的子民。


    他这么想着手上动作也停了，楚洄还以为他在担心，于是抚上楚云烨的手，安慰道：“没事的，这毒过两天就会消失的。”


    说完便拉着楚云烨的手在柳树荫下坐着，面前是川流不息的人潮，本来按照原计划她现在应该立即买返回T市的车票，以赴许舒望的三日之约。


    但不知为什么楚洄觉得现在特别累，只想和楚云烨并排坐在一起什么都不管，就这样天荒地老。


    狐狸也安静地任由她牵着，甚至还贴心的用妖力唤来白雾，将他二人围成一个圈防止柳絮飘进眼睛，偏头温柔看着楚洄。


    绝美的风景和熙熙攘攘的游客让楚洄的心逐渐平复下来，她这时候倒是有点理解许舒望了，如果一个人活了近百年的时间，肯定也特别累，极其想解脱。


    楚洄看着空中漂浮的柳絮，慢慢回忆道：“小时候我老喜欢跟着师傅到处跑，即使她不让也要跟着去，有次委托目标实在危险她就将我关在房中……”


    她笑了一下：“不过后来还是跟上火车，随她收拾了一只A级作乱水怪。”


    当然一顿臭揍是逃不开的，现在这么皮实估计就是小时候练出来的。


    楚洄看着白雾想到了同种颜色的东西，这样轻柔少见的事物让她心房渐松吐露心声：“楚云烨，你知道吗，其实我也是在一个雪天被师傅捡回去的……”


    “我出生的时候眼睛上就蒙着一层阴翳，很像现在的白内障，估计他们也是觉得这个孩子生的不划算，于是就随意将我丢在医院外面了，希望有个好心人能够捡走。”


    楚云烨动了动耳朵，才反应过来“他们”就是楚洄的父母。


    “刚巧师傅路过医院顺带将我带了回去，我这才捡回一命。”楚洄看着楚云烨的眼睛认真说：“所以有时候我在想，是不是师傅她救了一个本应该冻死在医院门口的弃婴，有悖天道，这才落得失踪甚至连弓都……”


    被人截去……


    不过这后半句话没有说出口，因为有只手覆在她双眼上，挡住了她的自我检讨，那只手动作很轻，像一片雪花。


    是楚云烨，楚洄现在失去视线隐约听见他好像清了清嗓子，没等她有所动作就听对方问：“楚……师傅的修为有多强？”


    这话让楚洄一愣，她下意识回答：“世间罕见。”


    这绝不是她对师傅的盲目崇拜，出师前她就没见过她师傅战败后，至多就是过程麻烦些时间长些，至今为止不论是妖界还是人界，她就没见过能跟她师傅打成平手的。


    至于出师后，楚洄对她师傅的敬佩就更上一层楼。


    因为接委托不像比武，不是谁修为高就赢了，委托要面对不同的人和事，要解决不少麻烦，甚至有时候修为在其中的作用微乎其微。这一点在楚洄独自接委托之后更加感同身受，所以她这句“世间罕见”绝不是空有其词。


    楚云烨闻言笑了：“既然在你心中师傅这么厉害，那你都知道的事师傅她老人家怎会不知？”


    这倒是楚洄从来没有过的想法，她哑言，视线被阻隔开嗅觉慢慢变得灵敏，她闻见熟悉的洗衣液味道，是从对方衣袖上传来的，恋人的声音在耳边娓娓道来。


    “我觉得不管是天道祸罚还是因果轮回，师傅心里都应该有数，也想好了后果，我们这些做后辈的只要别拖她后腿就是了，其余的要相信师傅，你说是么？”


    鎏金弓在掌心微微轰鸣，像是在附和这段话，金色的灵力游走在周围，在白雾中形成一道道金丝，像银河，楚洄下意识伸手，指尖碰巧触碰到其中一条，温暖且充盈的力量传递过来，就像曾经还靠在师傅怀里那样。


    耳边浮起师傅常说的一句话。


    “楚洄，你以后不管做什么事都记得要遵从本心，不要后悔。”


    遵从本心……不要后悔……


    这两句话犹在耳畔，楚洄心念一动，正要说什么，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那条被触碰的金线居然调皮地穿过白雾向柳树飞去。


    “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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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云烨下意识用妖力阻拦，但是已经来不及了，那东西居然能穿破他的屏障，在白雾的围追堵截中成功逃脱，冲上树干。


    霎那间如雨水融入湖面般，树上泛起阵阵涟漪。


    楚洄睁眼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棵树是真实存在，不是记忆中的锚点，瞬间与楚云烨对视，二人同时起身。


    周围的雾瞬间变浓了，鎏金弓也被召唤出来。


    此时整个树身都泛着金光，另一边枯死的地方也逐渐恢复生机，枝叶长了出来，逐渐与另一边靠拢，不多时，这棵半生半死的树焕然一新，金光在周围滋补着它。


    若是寻常碰到这种情况楚洄早就处于一级戒备状态了，毕竟由死到生不是神迹就是邪神，前者飘忽不定后者倒是时常出现在人们周围。


    可楚洄现在却一点警戒心都提不起来，这股力量实在是太熟悉了，就像……


    师傅……


    她还没将心中想法告诉楚云烨，柳树就长出了最后一叶嫩芽，灵力耗尽金光消散，有个碎片状的东西从树叶上缓缓掉落，正好停在楚洄伸出的掌心里。


    楚云烨微微皱眉，但是也没阻止这一切。


    楚洄看着手中略显暗淡的东西，喃喃道：“灵魂碎片？”


    此事就说来话长了，由古至今灵魂的用处数不胜数。普遍一点的能转世投胎，若遇机缘巧合还能恢复前世的记忆；少见一点的修士功力深厚，能将一身灵力储存在灵魂里，即使肉身消亡灵魂也能不散。有些妖物就专吃修士的灵魂用于增长功力。


    其中最微不足道的便是：化作死人的执念。


    “……所以您是将自己的一部分灵魂放在弓上了？”


    一望无际黑海中，有个女人坐在礁石上，面前是不断拍打着石壁的海浪，向前一步便是万丈深渊，可她脸上没有惧色，纹丝不动仿佛如履平地。


    说话的是她身后穿红衣服的女子，说来也奇怪，她居然不是实体身体呈半透明色，海浪可以直接穿过去。


    朱曦挠了挠头，看着冲过来的浪花觉得这灵魂出窍真碍事，远不如直接真刀真枪来的痛快。但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这毕竟是对方的心海，于是她说。


    “别介意啊，我这是同为灵魂感应到了，刚才看您身上金光闪过应该是之前下的禁令被人触动了，您这人一向睚眦必报，能解的了禁令的只有自己……”


    又因你人在这，所以只有放在外面的一丝灵魂了，多半是那个阴阳眼小徒弟。


    后面这半句朱曦就没说出口了，她这次是来劝人的不是来戳人逆鳞的，自然该什么时候闭嘴，不过这话还是被眼前人听进去了。


    只见眼前女人缓缓睁开眼，周身金光瞬间浮现将咸腥的海水隔绝在外，即使是灵魂状态朱曦也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威压，她嘟囔了句“又变强了”，随即顺势而为地单膝下跪。


    “师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