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喜讯
作品:《见春》 大行皇帝的灵堂内,挂满了白幡子,堆满了纸钱。
温如璋、海益等阁臣穿着素衣在堂中肃立,而萧沃跪在牌位的正对面,披麻戴孝,时不时地往火盆里扔纸钱。
兰见春站在灵堂外,她没有进去。
萧沃身边的小福子瞧见了她,刚要进殿通报,萧沃就跟背后长了眼睛似的,恰好回头,看见了她。
小福子退回殿外,躬身俯首。
其他阁臣跟随萧沃的视线,都注意到了兰见春。
温如璋的脸顿时阴沉下来。其他阁臣面面相觑,时不时用怪异的眼神打量她。
兰见春敛眸,眼不见心不烦。
萧沃朝偏殿使了个眼色。
兰见春随他来到无人的偏殿,说:“殿下,连云栈都交代了。”
萧沃拎起桌上的茶壶,挑开盖子咕咚咕咚一仰而尽。
兰见春继续说:“她的宅子和晦朔司的书房都完成了清查。”
萧沃又给自己续了一壶水,又咕咚咕咚喝干了。
兰见春还说:“她交代了这些年为逆王作眼线,把晦朔司内部的风声透露给了赵照、陈昀等人。还有一件,关于昌宁公主。”
萧沃放下茶壶,回眸望着兰见春。
“按照逆王的安排,逆王一离开公主府,她就要动身去杀了公主。但当她进入婚房,发现公主躺在床上睡着了。她补了一剑,随后离开了。”
“思安是无辜的。”萧沃使劲捏着茶壶,沉声说,“我要给他翻案。”
兰见春走上前,主动握住他的手:“等逆王案结束,殿下就可以昭告天下,景家是无辜的。”
萧沃鼻头泛红,哽咽道:“我对不起舅父……”
兰见春捏捏他的肩膀,无声地安慰他。
“都怨我优柔寡断。”萧沃
的眼睛深深地陷阱眼窝里,眼下缠了好几圈乌青。
兰见春摇头:“不是这样的,殿下。”
“当初,我就应该态度强硬一点,让思娴跟叶崇断了,后面就不会扯出这么多事。可思娴是被迫嫁给我,我又怎么忍心逼她……”
兰见春把自己的手帕递给他。她心疼萧沃,理解萧沃。
“殿下不要自责,这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好在连云栈他们并没有得到证据,现在我们完全可以说,景夫人跟叶侯的事是谣传。”
萧沃掉着眼泪:“这就是老皇帝设的局,萧回明摆着栽赃栖云,他却一味纵容。他清楚的很,孩子是舅父的命,便偏要用孩子的命逼舅父去死。
“他残害忠良,史书也不会骂他昏聩;舅父一生尽忠,最后落了个教子无方的骂名。我真替景家不值……”
兰见春轻轻地抱住了他,萧沃把脸埋在她颈窝,呜呜地流泪。
兰见春抚摸他的后脑勺,心疼地说:“殿下太累了。”
他不累,他就是有气撒不出。
萧沃每天都要忍着恶心跪在老皇帝的牌位前,扮演天下第一大孝子。
而他真正悼念的人,却一卷草席带回家,带着骂名跟遗憾下黄泉。
这糟烂的皇家。
兰见春说:“熬过这几天,就都会好起来的,我会陪着殿下。”
萧沃把脸埋在她怀里,她感觉萧沃的身体在抖。
兰见春捏捏他的后脖颈,捧起他的脸,两根拇指扯着他的嘴角,拉出一个笑来:“不哭,难过的日子都过去了。”
萧沃点头:“嗯,都过去了。”他擦眼泪,“不哭。”
她望着萧沃的眼睛,小声说:“连云栈与逆王都已伏法,我想,现在正是清点晦朔司的好时机。”
萧沃说:“又要查萧回又要清点晦朔司,你太累了,又没有人帮你……身上还有伤呢。”
兰见春说:“老师和师姐们在那耗费了大量心血,我不想让她们那么多年的努力白白浪费。”
萧沃说:“我看你怪累的。”
“所以啊,”兰见春说,“还得请殿下给我个恩典,让我重回晦朔司。”
萧沃难过地撇嘴:“休息休息不好吗?身上那么多伤呢……”
“没事,”兰见春抬起自己没受伤的手,“你看,这个还能用呢。”
“疯子,”萧沃说,“你什么能休息休息?”
“嗯……”兰见春想了想,“等这一切都结束,我就休息一段时间。我想回乡,把好消息告诉给瑞生和乡邻们。”
萧沃频频点头:“我等你回来。”
兰见春嗤笑:“嗯。”
萧沃牵起她的手,用小拇指勾住她的小拇指:“一言为定,你一定要回来,拉钩。”
“你怎么跟小孩一样?”兰见春任由他牵着自己。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兰见春笑:“不变,不变。”
—
兰见春带了很多东西去靖国公府。有四季衣裳,有好炭火,有精米白/面,还有一辆马车……都是很实用的礼物。
她在国公府门前勒马,下车踏上府门前的台阶。
国公府的牌匾早就让人摘了去,门上的锁生出来红锈,院门口滚了一层灰尘,这里的一切都灰蒙蒙、烂糟糟的。
兰见春拉着狮头锁,扣响了大门。
“铛铛铛……”
无人应答。
她又更大力一点,闹出的动静比以前更大。
“来了!”
门缓慢打开,兰见春见到了一个许久未见的人。
“陈先生?”兰见春认出了他。
陈瑛非常惊讶,他僵在原地好久,才想起来:“兰,兰夫人。”
“我想见景夫人。”兰见春往院子里望,这里空荡荡,“她在府里吗?”
“在的。”陈瑛让出来路,做了个请的手势,“我家小姐在内院,夫人请。”
兰见春指身后的马车:“那些都是我送给景夫人的,还请陈先生帮忙安置。”
“好,”陈瑛说,“兰夫人先进府,我稍后就来。”
兰见春望一眼内院,且不说她第一次来根本不认得景府的路,就是说哪有客登堂入室的道理?眼里还有没有人了?可不能直接进去。
她说:“我就在这等陈先生,不着急。”
“那便请夫人稍等,我去去就回。”陈瑛作揖告辞。
兰见春望着他的背影,不由得想起来第一次遇见他的时候。
那会儿,他还是“景公子”身边的人,彼时萧沃还处处防着他,而今景家落魄,他也是唯一一个留下来的人。
四年过去,陈瑛的背佝偻了许多,脑子也迟钝了许多。扯马车的时候很笨拙,咬着牙把它往偏门走。
兰见春不由得心生悲凉,四年,物是人非,沧海桑田。
她在门口等了很久,陈瑛才擦着汗往她身边跑。
“让夫人久等了。”陈瑛用袖子擦脑门上的汗,又弯着腰做请的手势,“您跟我来。”
“多谢。”兰见春随他穿越空寂的前厅,穿越长长的走廊,穿越一处戏台,最后来到了内院。
只见一根木棍忽而搅弄地上的残雪,棍如长龙在空中快速飞动,忽然它意识到了什么,极速下坠,最终安安稳稳地被一女子攥在手中。
她朝兰见春笑,把木棍放在空的兵械架上,对不远处做木工活的少年喊:“栖云,看谁来了!”
景思安抬起头,他不认得兰见春,一边打量,一边用衣服擦手,跟在景思娴背后。
“兰夫人。”
景思娴给她行礼,蹲到一半被兰见春拦住。
“景夫人不必如此。”兰见春有些尴尬地说。
景思娴对景思安说:“栖云,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奇女子,兰见春。”
景思安惊喜道:“原来你就是——兰夫人,幸会。”
“来,进屋里说。”景思娴朝暖厅侧身,吩咐陈瑛,“陈先生,去我房中取那罐金骏眉来。”
“是,小姐。”
景思娴走在前,帮兰见春把门推开,之后等她先进去。景思娴这般真让兰见春不自在,她站在门边,说:“景夫人这样,我真不习惯。”
“兰夫人初次来景家做客,应该的。”景思娴说,“进来,等会屋子里的热气儿就散干净了。”
兰见春进屋之后,庆幸这里摆的是一张圆桌。她随便挑了个位置坐下,景思娴随后坐在了她对面,景思安则是站在姐姐的身后。
陈瑛也沏好了茶进来,给景思娴和兰见春都沏了茶,之后便告退了。
景思娴指了兰见春的茶盏:“您随意就好。”
“谢谢夫人,”兰见春看着景思娴的眼睛,“刚才看,您身手真好。一招一式,干脆利索,又很有力量,特别不一样。”
景思娴笑了:“能让兰夫人夸,说明我做的还真不错。”
兰见春给她竖大拇指:“是特别特别不错。”
“谢谢。”景思娴说,“其实我都生疏了。以前在辽北的时候,天天跟着兵士们操练,那会儿我什么都会,刀、剑、枪、棍,都练得好着呢。”
景思安在后面频频点头。
兰见春惊喜道:“这么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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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可不!我爹练兵,那可比——”景思娴顿了片刻,她忽然想起来了什么,不说话了。
大家都想起了景皑,一代名将,最后为了救两个孩子,于皇帝面前自刎。
景思娴红了眼眶,她无奈地笑了一声:“人都走了,不提了。”
兰见春双手捧着茶盏,不知道说什么好。
景思娴转过话茬:“殿下……最近好吗?”
兰见春点头:“都好,虽说要收拾逆王案、准备登基大典,但有温阁老和小温大人帮衬,一切都好。”
“那就好,”景思娴挤出一个笑来,“殿下总睡不好,我还怕他最近——算了,这也不是我该问的。”
兰见春:“连云栈与逆王主动交代了罪行,关于他们的所作所为还有关系网,都说了个干净。”
景思娴讶异地抬头,连她身后的景思安也被兰见春吓得不知所措。
“这是能说的吗?”景思娴问,“我们已经是庶民了。”
兰见春却说:“连云栈承认,昌宁公主胸口的那一剑,是她刺的。”
景思安愣了很久:“……我,我就是无辜的。”
兰见春说:“他们栽赃于小将军,一是要断殿下臂膀,二是因为公主殿下有逆王谋反的证据,他们要杀人灭口。”
景思娴热泪盈眶:“有朝一日,还能等到他们认下罪行……”
“待逆王案结束,殿下就会为景家翻案。”兰见春说,“那一天,很快就到了。”
“谢谢……”景思娴万分感谢,“谢谢您特地来告诉我们这个好消息。”
兰见春说:“其实我还有一事。”
景思娴:“您尽管讲,我们能帮的肯定帮。”
“自连云栈继任司丞以来,她大肆培植自身势力、排除异己,甚干预擢选大考,舞弊之事常有发生。如今的晦朔司已是乌烟瘴气,而连云栈的死,恰是清理门户的好时机。”
兰见春从怀中取出一个册子,递给了景思娴:“这是老师给我的名单。”
景思娴翻看册子,问:“晦朔司官员考察记录?”
“是,”兰见春说,“连云栈投靠萧回,先帝对此早有察觉。所以制造了白云观大火,让老师假死脱身,与当时的晦院甲处千户何白里应外合,写下了这份考察记录。”
景思娴喃喃道:“白云观大火来得突然,原来是先帝故意为之。”
兰见春说:“这件事,殿下并不知道。”
“人都死了,就了了。”景思娴说,“说出来只会徒增伤心。”
当初乔竹心暗自查萧回的身世,于皇帝而言,她就是投靠了萧沃。
但乔竹心的地位高于连云栈,为了让萧沃萧回“公平”竞争,所以先帝要免去乔竹心的官职但留住她的命,好让她在暗处继续行动。
为吴泪、兰见春打开城门、宫门的晦朔司金牌,正是先帝在白云观大火之前,交给乔竹心的。
先帝为了逼萧沃萧回两兄弟互相残杀,真是煞费苦心。
景思娴把册子扣上:“所以,兰夫人想要我做什么?”
兰见春说:“我希望景夫人可以进晦朔司。”
景思娴问:“帮你把那处理干净吗?”
兰见春点头。
景思娴把册子换给了她。
“抱歉,”景思娴说,“我没法答应你。”
兰见春不明白:“您可以借此机会建功立业,重振景家。”
景思娴摇头,问:“敢问兰夫人,我怎么进晦朔司?”
兰见春:“我可以求殿下给您写调令。”
“晦朔司无论大小官员,都通过了擢选大考。而我没有通过擢选大考,殿下直接将我调进晦朔司为官,恐怕难以服众。我不想破了晦朔司的规矩,所以,没法答应兰夫人。”
兰见春说:“但……我已经三年没回晦朔司,原本信任的人也都不在人世,眼下能帮我的人,也只有景夫人了。”
景思娴抱歉道:“我实在有心无力。”
兰见春:“不如这样,晦朔司每年都有三个见习名额,景夫人在我身边做个见习,待到今秋,再参加擢选大考。”
景思娴眼里又重新有了光:“这样……也可以吗?”
兰见春点头:“当然可以。见习也一样,不问出身。但有一个见习考,好在只有武试,景夫人可以准备一下,应该问题不大。”
“那好,我准备准备。”景思娴回头看景思安,姐弟俩都笑了出来。
阳光明媚,落在景家姐弟身上,照的他们亮堂堂、暖融融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