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云挽起袖子，给她倒了一杯茶：“这个月月底的音乐庆典，主办方的耿女士昨天和我吃了一顿饭，组委会说奖项在你和俞雅两个人之间选择，其实选谁都行，俞雅毕竟年轻一点。”


    林云话没说完，但言下之意很明显。


    他必然在后面运作了一番，才那么笃定奖项是乌曼因的。


    乌曼因皱皱眉头：“哦，那你和组委会说一声，我不去了。”


    有着时间陪这群无聊的人走红毯，拿一个内定的奖项，还不如多和折敛去游泳。


    游泳起码还能欣赏折敛的美色。


    这不是林云第一次干这种事。


    非要用浪漫一点的说法就是，那年最桀骜嚣张的公子哥爱上了籍籍无名的海选歌手乌曼因。


    十年前乌曼因过五关斩六将一路从海选赛上到《歌手》的地区决赛，林云就从千百人里一眼相重了她，告诉她只要签约凌云，凌云就可以运作让她获得《歌手》的总冠军。


    而且乌曼因的曲风并不算很大众，按照林云的说法，乌曼因能得到那个冠军，分得电视年代的一大块蛋糕，功劳全部都在他和凌云。


    因为没有人会记得第二名。


    为了钱，乌曼因在决赛签约了凌云，从此就背上了洗不掉的“凌云捧上的冠军”的名头，她不知道真假也无心分辨。


    她的曲风不大众，那就唱到大众接受，唱到全国KTV榜上有名，唱到所有人听到歌的旋律就能唱、哪怕不知道她的名字也没关系。


    这些乌曼因都做到了。


    但不妨碍她后来看见林云就烦。


    “你真的知道你错过了什么吗？”林云扬扬眉，“我特意请来国际知名的小提琴大师露西.亚当斯来上台表演和颁奖，听说你最喜欢她？”


    “喜欢她又不代表答应去，合同没规定庆典算商务吧？这个月的商务份额我已经做完了？”


    林云见乌曼因真的不为所动，有些不淡定了：“……你不是讨厌俞雅？”


    乌曼因瞪回去，想到露西.亚当斯的同台，心里悄咪咪滴血：“我已经拿过不止一次网络音乐平台的荣誉奖了，这个奖给她又怎么样？我可不想几年后又有媒体出来爆料，说我获得的奖全是内幕、没一点含金量。”


    林云沉默了一会儿，笑了：“就因为这种理由？你就能忍受俞雅压你一头？”


    “对，”乌曼因没什么形象、仰头靠在椅背上，“我还是去年杭州女子马拉松第三名、前年天津斗地主冠军，我就问俞雅做得到吗？”


    “……”


    哪个歌手会闲得慌去报名打斗地主？


    林云喝了口茶，也没太生气于乌曼因的不听话，只觉得这么多年来，果然还是乌曼因最有趣，难怪让他念念不忘。


    可惜是个没良心的。


    谈话间，船上的帘子被轻轻掀起，一群服务员穿着旗袍鱼贯而入，把丰盛的菜品摆上桌。高端的价位自然有高端的表演，不仅有倒汤开水白菜，还有《神厨小福贵》同款铁树开花。


    服务员们表演完又翩然退去。


    看隔壁的那些桌，要是客人想，她们还能在一边唱苏州评弹。


    乌曼因叹为观止地夹了一筷子白菜，咀嚼了两下，觉得钱买的大概是情绪价值。


    她默默地抬了眼，见林云很满意的样子，于是默默把吐槽咽了回去。反正是这哥付钱，他没意见就行，是她山竹吃不了细糠。


    这么想，她今天又朝“忽必烈”靠近了一点。


    正埋头吃着，乌曼因就听见林云说：“没想到是我赢了吧？”


    乌曼因转了下脑子才意识到他在说“夺取凌云娱乐总裁宝座的最后赢家”这件事：“啊？要我说一句恭喜吗？”


    公司最近在乌曼因心里的排行第一的事大概是前台散养的那只招财狸花猫最近被绝育了。


    脑子里想的事最后影响了乌曼因的贺表，她脱口而出：“抱歉抱歉，忘了这件事，恭喜绝育了哈！”


    “……”


    “啊不是，恭喜成为总裁。”乌曼因尴尬地拿茶杯碰了碰林云的杯。


    林云好歹还是她的顶头上司，乌曼因再摆烂，也知道她这样领导夹菜她转桌、领导拿麦她切歌的职员显然没好下场。


    林云瞪着她瞪了许久，也清楚乌曼因是个什么尿性，气闷干完了杯里的酒。他气住院了乌曼因也只会说“领导多喝热水”。


    乌曼因的反应显然太平淡了，不在林云的预期内。


    他以为，今晚至少能有一个消息能让乌曼因感兴趣，毕竟她是那么虚荣一个女人……过了这么多年，人果然会变。


    乌曼因也不是当年的乌曼因，他不是当年年少轻狂的他了。


    这么想着，林云嘴角勾起一抹志在必得的微笑，双手叉着垫在下巴上，微微向前俯身：“再告诉你一个消息，我打算进军影视行业，这将是凌云五年内的发展规划。”


    “？”


    然后乌曼因听了五分钟林云滔滔不绝的对未来的展望，从投资影视到全民娱乐，一时间不知道他来找自己做什么。


    火急火燎把她从黄钟叫回来，说事关她的职业规划，这件事到底和她有什么关系，她看着像干过这一行的吗？


    “……”乌曼因好歹和范略混了几天，对影视行业稍微有了些粗浅的了解，勉强没话找话，不让老板尴尬，“你有影视牌照吗？”


    “放心，我已经和霍尔果斯一家影视公司签订了合作协议，”林云叉着手，锐利的眼睛亮了起来，“你果然了解，想‘唱而优则演’了很久吧？”


    “……”她不是，她没有。


    林云正襟危坐，向乌曼因发出邀请：“既然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那么我希望，曼因、你来出演我的女主角。”


    “…………………………”


    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很久后，乌曼因才艰难地问：“先不提让我演女主角事，这个转型计划，你爹妈也同意？”


    老林先生和老云女士呢？拦一下啊！


    作为一个精明的二代，林云的学历很高，起码远比他的父母要高，他对乌曼因忽然提起他父母这事皱皱眉，耐着性子解释：“我父母也赞成我的泛娱乐战略，音乐市场实在是太小了，凌云这几年男女女团试水也相当失败，根本培育不出高净值客户，是时候做出改变了！”


    平心而论，乌曼因和董事长老林先生和董事长夫人老云女士相处得并不算融洽。


    毕竟最初在两夫妻看来，乌曼因没什么钱没什么地位、只是凭一张脸勾引林公子上位的凤凰女。


    乌曼因刚刚到北京参加淘汰赛的时候，董事长就特意来找她，没有五百万甩她身上，只是请她吃了顿饭，也是想今天一眼高档的私房菜馆，她骑着自行车去的。董事长告诉她签约是签约，其余不要痴心妄想，她这种出身是不可能进林家门的，她要是敢作妖，凌云就能让她在八强就淘汰。


    只不过嘛……乌曼因天生反骨，她是没想谈恋爱的，和林云也不是董事长夫妻脑补的关系，但以前不是、以后可以是啊，总之她当晚就答应了林云的追求。


    嘿嘿，气死你们。


    反正钱也到手了，八强就八强，不成器正好让林云知道她其实没啥价值，放她继续回她的酒吧唱歌。


    但是吧，也不知道是林云爸妈没出手、还是林云真的进行了私底下的操作、总之乌曼因带着乐队进了半决赛、进了决赛、拿了冠军。


    一举成名。


    老林先生是个非常能放得下身段的变色龙，在那之后没多久，又亲自上门找她道歉，不仅姿态低，还把她夸得天上有地上没的，给她补签了一份酬劳更合理丰盛的协议和一大笔签字费。


    五百万到底还是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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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签了协议后，乌曼因就把林云甩了。


    这两件事其实没啥因果关系，因为那段时间被拉得很长，发生了很多很多事……姬无射告别、南吕收到爸爸被收监的消息也走了，以及乌曼因回到黄钟县找不到李藏之。


    那份合同说好也挺好，起码给钱非常大方，说不好也不好，对音乐版权的归属极为严苛，属于李藏之看到会非常生气的类型。


    乌曼因就想，她就把这个合同当打窝，能不能等到小鬼头忍不住跳出来。


    可惜等到她签了字，那个小鬼还是没有出现，仿佛真的消失在了世界上。


    乌曼因非常不开心，不开心就想报复性消费，拿钱直接在北京买了两套面对面的房子后，顺便通知林云分手，结束了这段为期三个月的初恋。


    但这两件事在林云眼中非常有因果关系。


    我+有钱=乌曼因看上我


    乌曼因+有钱=乌曼因甩了我


    钱＞我


    林云作为含着金调羹出生的公子哥哪能受这种气，当场就找上门和乌曼因理论，气一急，上头了就骂：“你照照镜子看看你是谁，如果不是我的话，你现在还是一个酒吧陪酒小妹！”


    骂得挺戳心窝子的，而且正撞上枪口，乌曼因懒得理他，把他扔出门外。


    但心里的刺是很难消除的，哪怕乌曼因理智上告诉自己，一遍遍地说我是全国比赛的海选第一名，我是全国最牛。


    没你们暗箱操作也是全国前八。


    夜深人静的时候也会怀疑自己，她真的配吗，是不是如林云所说，她能得到的一切都是德不配位？


    如今获得的一切，会不会都在某天如同泡影般忽然消散？


    后来还是老董事长夫妻看出她的颓废，给她安排的更多的声乐课，用很严厉的语气对她说：“我给你的合同和我儿子一点关系都没有，单纯因为我们认为你值得这个价钱，如果你想证明自己，起码要让我这笔投资没有亏本才对。”


    乌曼因想想也对，就振作起来，一直打工打到现在。


    算是证明了两夫妻的眼光确实没错。


    话分两头，乌曼因相信老董事长夫妻的职场嗅觉不代表她得相信林云，两夫妻身上有一股创一代独特的狠劲，虽然人品差劲，但起码是久经考验的资本主义战士，林云是什么？


    她虽然没说话，但脸上毫不留情地写着嫌弃。


    林云气极反笑：“我可是听说你参加拍摄了一部大制作电影，怎么？看不上我的小成本？不愿意？”


    “狗仔真多啊。”乌曼因不意外林云知道她的下班生活，只是感叹，明星真是没有秘密。


    林云见她不回应，又往下问：“或者是……导演给了你多少钱？”


    “干嘛问这个？”乌曼因淡定地抄着手，也放弃了好好说话的想法，“哦，好像和凌云的合同是写过参加商业活动要报备、要分成，可惜，不是商业活动，是没钱拿的客串。导演也说我不太适合演戏，所以你那个戏还是算了，我只要唱我的歌就行了。”


    林云眼里明明白白写着不信：


    “你、你一个见钱眼开、嗜财如命，用感情来换钱的女人！，你，我真是太失望了，你已经……”


    少爷尤其不喜欢别人忤逆他的决定，每当事情不朝着他的期望发展的时候，他就会暴躁、愤怒、胡搅蛮缠。


    在他眼里，乌曼因的形象大概更烂了一点，愿意接别人的戏却不愿意接他的，势利程度令人发指。


    “对对对，”接下来林云要说什么乌曼因闭着眼睛都知道，“我是个贪财的女人，不是刚见面那个人淡如菊心中只有艺术的我了。”


    乌曼因自认为从来没有人淡如菊心中只有艺术过，不知道林云什么时候眼瞎能从一个死要钱的酒吧驻唱身上看出来这种气质……


    爱情，真是让人眼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