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没跟我说过这事？”乌曼因问，“都这么危险了还来黄钟县找我？”


    她生活中虽然也存在私生饭这种生物存在，但严格来说离生命威胁还是比较远的，大家好歹都是21世纪文明人，不兴传统武斗。


    折敛师傅到底做什么工作的？


    “公安也只是猜测而已，”折敛摇头，“其实很大概率我的车祸和间谍没关系，单纯运气不好。”


    虽然找借口赖在乌曼因家很重要，但是对这件事折敛有自己的判断。


    他不会把危险转嫁给乌曼因。


    至于这件事会不会吓到乌曼因？乌曼因是不会被吓到的。


    作为一个看着《碟中谍》和《007》系列长大的女人，她不止一次地憧憬有个汤姆克鲁斯突然出现在她面前，最好是战损的那种，和她在上海的道路上飙车，她的头发探出车窗，风中飘扬。


    在这种少女情怀的指导下，她没事还喜欢抓着李藏之拎起来抖抖：“你快说你是中国龙组培养出来的超级人类！你一定实在伪装执行任务对不对！我俩一起去拯救世界吧！”


    被抓起来的李藏之：“……你有病是吧？”


    乌曼因想想也是，她在黄钟县带着折敛大大方方玩了好几天，关注她行程的粉丝都知道她乐不思蜀，沉迷和年下小男友嘿嘿嘿，要出事早就出事了。


    “小祝，开到我家吧。”


    “乌姐，你房子里应该没有男士的换洗衣服。”小祝磨叽地给发动机打上火，提醒道。这时候就应该反悔，把这个男人随便扔进一家酒店里、不，直接扔到路边上，都这么大人了还照顾不好自己吗？


    什么湿漉漉的眼睛，什么没处可去，都是假象，是男人的伎俩啊！


    “没事，衣服的话我在黄钟给折敛买了很多，全部在我行李箱里。”


    乌曼因没想到身为单身狗的小祝居然那么心细，非常赞许地看了小祝一眼。


    打扮美人男朋友就是一件美事啊。


    折敛身上全是她买的衣服，从时尚破洞款到折敛的保守卫衣一应俱全，就像大家都爱看自家宠物穿自己定制的衣服，这简直变成了乌曼因最满意折敛的一点。


    谁不喜欢在自己审美点上温柔乖巧的美人呢？


    买了，很多。


    小祝暗自咬牙，居然都已经到买衣服的程度了，多少前男友给乌曼因送奢牌衣服乌姐还嫌弃呢。


    小祝助理的争宠雷达狂响，可恶，她发现得实在太晚了，老板到底还是被来历不明的狐狸精迷了眼。


    妖妃惑主，国将不国！


    核对了身份后，小祝的桑塔纳才被允许开进小区。她在楼房门口把两人放下，临走前恨恨的眼神像是在说：“我家白菜怎么那么不长眼叼着猪回家了？”


    但很可惜白菜和猪全部没注意她的愤愤不平。


    他们甚至都没发现小祝的离去，在向上的电梯里，折敛在紧张。


    两人各据电梯一角，但折敛能从光可鉴人的镜面墙里，清晰捕捉到乌曼因逸散出来的懒洋洋。


    她随意靠在轿厢壁上，几缕发丝从耳后滑落，整个人像只终于回到领地的大猫，散发着舟车劳顿后的慵懒松弛。


    乌曼因敏锐地察觉到折敛的视线，抬眼瞥回去。


    折敛移开了视线，假装无事发生，只是捏着行李箱的手紧了紧。


    这份紧张莫名传染给了乌曼因。她这个向来神经大条的姑娘，直到带着折敛站在自家大门前，才后知后觉地局促起来。


    开指纹锁的时候两次没识别上，乌曼因干笑着擦了擦手里的汗，才终于听到“嘀”的解锁声。


    没几个人来过她家，折敛是第一个男性朋友、不太纯洁的那种。


    等门打开的那一瞬间，乌曼因又有些后悔，想先将折敛赶出去，把屋子好好捯饬一番再请他进来。


    东西收拾了没有？完全没有。


    吉他斜靠在沙发扶手上，谱纸散落一地，鼓被随意踢到墙角，平时这样布置是为了方便乌曼因随手就能摸到乐器即兴来一段，可在外人看来……


    “其实我平常都是比较整洁的……”乌曼因给折敛找了双拖鞋，整个人在折敛面前来回晃动，试图用身体遮挡最杂乱的角落。


    折敛安静地站着，身高优势让他将整个空间尽收眼底。


    第一感觉就是热闹。


    乐器、书、手办、沙袋，各种东西争抢着视线，最吸引他的是客厅的中央，那里没有茶几，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漂亮的复杂混沌摆，做工精致，黄铜连杆泛着温润光泽。


    折敛忍不住试着触碰摆锤末端，极轻的力道立刻唤醒了整个系统。


    连杆开始沿着不可预测的轨迹回环往复。


    这个家的每个角落都在诉说着同一个事实，既它的主人有着泛滥的好奇心与旺盛的生命力。


    乌曼因见折敛的目光完全被混沌摆吸引走了，知道他大概率对什么东西感兴趣，像炫耀自己的玩具，乌曼因带折敛参观了一下她屋子里最为科幻的工作间，是她制作音乐的地方，有大炮口的音响和工作台。


    除此之外，音乐间里还摆放了一套完整的乐队乐器。


    光是吉他就有五把。


    折敛的目光在昂贵的设备台和乐器上一扫而过，反而固定在墙角的低频陷阱和吸音板上。


    低频陷阱可以处理小房间墙壁夹角区域的低频堆积。


    “吸音板挂的地方很好。”折敛站在墙边研究了一会儿。他目测计算了一下，摆放间隔非常符合声音混响频率，吸音板针对不同驻波还采用了明显材质不同的吸音板。


    折敛没那么客气，随手拿起鼓槌敲击嗵鼓，接着又换敲强音镲。


    看不见的振动从鼓面衍生入空气，在房间中游弋，最后汇总到鼓膜。


    外行看漂亮，内行看门道。折敛环绕这间堆满设备的房间走了一圈，大概判断出墙壁上那些看似漂亮的装饰哪些是吸音板，哪些是扩散板，它们和设备一起组成了房间中的自然混响。


    让声音共鸣、饱满。


    “我自己拿材料装的！”乌曼因眼睛一亮。


    外行人夸她如隔靴搔痒，折敛这样的内行人夸她，让她浑身舒坦、飘飘欲仙。


    折敛点点头：“隔音也费心了。”


    乌曼因顺口说：“隔音倒是还好，对面的房子也是我的，没人住，楼下是个我很熟的作家，她说除了敲鼓，其他都听不到。”


    折敛：“……”


    乌曼因：“你怎么看上去有点失望？”


    折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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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家的对面……是你自己的房子？”


    “是啊，有什么问题吗？”


    折敛诚实地回答：“我还以为是闲置的房子，还挺想买下来的。”


    他的语气很轻松，像是去路边买颗大白菜。


    乌曼因沉默了一下：“那还挺贵的，要五千万样子，你不会是什么富二代吧？”


    她记得折敛父母双亡来着，手机门店看着也藏在破破烂烂的胡同里，难不成是隐藏富二代？


    那倒不是……折敛想，查查对面的房屋产权人有没有取死之道之类的，总有办法能把房子过户到他名下的。


    但既然是乌曼因的房子，他总不好动手，计划遗憾地被扼杀在了萌芽期。


    “那栋房子是不卖的，倒是我自己这间，有想过要卖掉来着。”乌曼因揣着手，轻轻巧巧就抛下一颗炸弹。


    “为什么？”折敛环视一周，很温馨的家，装修都是暖色调的，满足了折敛对“家”这个概念的所有幻想


    每个人一生都活在童年里。


    折敛从黄钟县的山村走出来，去往阿婆所给他描绘的那个美好的家。二十年了，直到现在也没有找到。


    他完全不能理解乌曼因为什么那么轻易地就抛弃自己建立的王国。


    乌曼因察觉到折敛情绪有些波动，她牵着他的手回到客厅，两人陷进柔软的云朵沙发里，解释：“对面那间房是我买给李藏之的，除非给到他手上，不然我不会动。我自己想卖房是因为感觉前段时间想解约，但手头余钱不够。”


    窗外的北京城市灯火透过纱帘，在她侧脸投下温柔的光影。


    折敛的注意力敏锐掠过前一句话，捕捉到“前段时间”这个词，马上问：“现在呢？还想要卖吗？”


    乌曼因安抚地拍拍他的脑袋：“现在没那么迫切了。正好公司换了新管理层，我想先谈谈看，如果能和平解约的话，房子就不用卖了。”


    她平静的语调和眼里的光安抚住了折敛。


    夜风拂过窗台边的风铃，乌曼因索性抱着靠垫盘起腿，把最近的困境细细说给他听。


    这一切主要还是怪范略效率太高，乌曼因本来以为电影还要拍个一年才能送审上映，那时她已经解约了，写的歌曲自然不受版权约束，


    但看范略的意思，他甚至能在这两个月把前期工作做完，然后马不停蹄送去制作特效，希望明年春节档上映。


    这就很尴尬了。


    乌曼因无奈地笑笑：“如果凌云娱乐不肯在电影插曲版权上让步，我就只能砸钱解约。”


    折敛沉默片刻，突然抬起眼帘：“我和范略去说，让他推迟上映？”


    乌曼因连忙按住他的手腕，怕他真要去打电话。


    “没必要，电影是几千个人的工作成果，而且就算没有我，范略也能找到其他音乐工作室，只是我觉得他们可能……不，是肯定不如我，”乌曼因睫毛扑闪着，像栖息着星光的蝶翼，“但现在的问题在于，是我希望在电影里听到自己的音乐。”


    所以因此带来的一切困难，乌曼因会自己尝试解决。


    折敛凝视着她的眼睛，像混沌摆上永不停歇的金属球。折敛忽然伸出手，很强势地按住她的后颈，低下头。


    很不容抗拒的一个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