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你快看，你快看。”


    田奶奶还没安生一会儿，王秀兰又咋咋呼呼跑过来，扯住她的胳膊让她往窗户边上看。


    “又咋了。”田奶奶不耐烦的语气溢满整间屋子，毫不掩饰自己的态度。


    现在可不是嫌弃她老胳膊老腿的时候。


    “你看看林夏端的啥去后边去了。”王秀兰踮起脚尖，手指向窗外都快急哭了：“你快看看。”


    田奶奶伸长了脖子往外看：“哟——针线筐。”


    她幸灾乐祸：“人家都一起做衣服了，有的人还在这里魂不守舍。”


    王秀兰袖子一捋，出去就是要闹：“我非要去问问那个资本家到底想干啥，居然抢我的人。”


    眼看要坏事，田奶奶拧了两下王秀兰，直到人渐渐放下袖子才停下来。


    她只是想刺激刺激王秀兰，可不是要王秀兰坏事情。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资本家这几个字一旦喊道外边去，高团长一定会知道。


    两口子结婚好几年没个孩子，就这样高团长仍然不着急不催促，好吃好喝伺候许钟灵，心里一定是装着许钟灵的。


    高团长既然赌上自己的前途娶许钟灵，也会为她做很多事情。


    万一记恨上他们家怎么办，平时穿个小鞋，再不行一个调令把他们调去偏远的地方。


    多的是折磨人的报复办法。


    绝对不能招惹上领导。


    见王秀兰冷静下来，一副知错的样子，田奶奶深呼吸两下，说：“秀兰，你急也没有用，想想小夏都要去上扫盲班，怎么都是要和老师搞好关系的。”


    “因着扫盲班的缘故，两个人注定越走越近，以后你再想去找小夏，她不是在扫盲班，就是在和扫盲班老师搞好关系，你就落后了啊。”


    “自从见到小夏第一眼，我就很喜欢她，漂亮，心眼子还好，你看看给咱家拿的糖，其他人家哪有咱们那么多。要不是我年龄大了，我也去扫盲班，跟在小夏身边学两下，有啥活动都参加参加。”


    田奶奶一句又一句，忽悠得王秀兰找不清南北东西。


    她想去扫盲班也就是说说而已，都六十多岁的年纪了，还学什么学。


    听见老师讲的那些她头就开始疼。


    田奶奶也有私心，未来哪怕她不回乡下，也不可能一直在家属院，陪伴在孩子身边。


    她走了以后，总不能让家里嫂子来看着弟妹，说出去脸上难看的要命。


    以后她儿子的路会越走越远，现在是营长，未来可能是团长、首长。


    绝对不可以被家庭拖后腿，离婚也同样不可行。


    升官发财抛弃糟糠妻，领导绝对会在背后狠狠记上一笔，同样影响儿子的发展。


    与其那样，不如让王秀兰自己立起来，慢慢改变。


    这也是田奶奶见到林夏之后的想法。


    一旁的王秀兰显然无法想的那么长远，她只看到了眼前。


    在林夏待了一上午，中午又拿着纸笔出门后，她也做了个决定———她要去扫盲班识字去。


    *


    林夏是个行动派，既然扫盲班没有限制条件，允许她插班学习，当然是现在就去了。


    陈挺回来就听到林夏宣布了这个消息。


    “不休息两天吗？”陈挺有些心疼：“你才刚做好一件衬衫，腰酸背痛的，休息两天再去，不急在一时。”


    林夏明白陈挺的意思，不过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不会觉得累。


    在自己热爱的世界里，会一直动力满满的。


    她要抓紧时间，抓住机会，拼命往上爬。


    字她都认识，但是原身不认识，一天学都没上过，不能做出一学就会，一看就会的表现。


    三天打渔两天晒网，最后她扫盲班成绩最好，识字量最多。


    说出去她自己都不相信。


    特殊的年代，她走的每一步都要小心翼翼。


    林夏规划好自己的时间，以后的上午她教许钟灵针线，许钟灵教她以前扫盲班的识字知识。


    两个人互换，中午她继续去扫盲班学习新内容。


    下午她继续做衣服，把钱票变换的布料都做成衣服，抽空再打理打理菜地。


    时间安排的很满，不过计划赶不上变化。


    从扫盲班上完一节课后，林夏和许钟灵一同离开。


    “夏夏，怎么样？”许钟灵眼神炙热，脸上还带着上课没有燃烧完的热情，“我刚才讲的课都能听懂吗？”


    今天上的这堂课，激发了她以往没有的热情。


    想不热情都难。


    她独自上了那么多天的表演课后，终于迎来了互动。


    林夏别管听不听得懂，会一直抬起头看着她，目光时时刻刻追随着她，只要她低头看林夏，总能看到对方认真专注的目光。


    她要求记忆的内容，林夏也都认认真真抄写下来了，就是字迹有些难以辨认。


    一个人的课越讲越没意思，有人回答有人互动，平生第一次，许钟灵心中燃起了当老师的成就感。


    下课的时候许钟灵都有些恋恋不舍，恨不能再上一个小时。


    不过在看到底下一个大妈手中的毛线后，一盆凉水给她刚才燃起来当一辈子老师的热情浇灭了。


    不过今天她还是很开心很开心的。


    “当然啦，你讲的特别好。”林夏点头，她翻开自己的笔记：“不过我字没认清楚，写的也不知道什么。”


    天知道她在写的时候，明明都认识那些字，偏偏装作不认识，还要做出初次握笔写字的样子，多么难受。


    还好她经常辅导福利院孩子写字，儿童写字握笔的姿势她都会，照着模仿不难。


    作为初次学习的好学生，许钟灵对着鬼画符般的笔记，洋洋洒洒夸赞了一路。


    一个合格的老师，怎么能够打击自己的学生呢。


    刚开始学习都很难，不过坚持下去，都会好的。


    许钟灵的夸赞在自家院子前戛然而止。


    ———王秀兰像被抢走了心爱的东西一般，站在那里幽怨看着她。


    许钟灵自己都被脑海中飘出来的想法吓了一跳。


    她也知道王秀兰什么样子，今天她心情好，不想被人破坏心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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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夏，等会儿我再去找你巩固刚才学习的知识，再见。”许钟灵分开林夏的胳膊，摆摆手。


    现在她要回去备明天的课程去了，准备好再去找林夏。


    明眼人都能看出许钟灵和王秀兰之间气氛不对，林夏装作不知。


    两个人她都接触过，没有什么大毛病。


    一个心直口快得罪人，另外一个是资本家的孩子，碍于时代不被人喜欢。


    没有谁对谁错，她不掺合两个人的恩怨中，只想安安稳稳过自己的平淡日子，去实现自己的愿望，去帮助那些身处泥沼的女孩子。


    “你今天就去扫盲班了。”王秀兰有些生硬地开口，她努力找话题同林夏缓和关系。


    “对，扫盲班的老师很好，同学也都很好。”林夏走到王秀兰身边笑着说。


    林夏没有夸大，扫盲班是真的很好，也是一次很神奇的经历。


    里边坐的都是成年人，很多都是年龄比她大的长辈。


    做衣服的做衣服，摘菜的摘菜，低声讲话的低声讲话，各自做各自的事情，少数两三个在听课，不过听了会儿也就做自己的事情了。


    相互之间谁也不打扰谁，互相尊重。


    没有出现那种我们大家都没有学习，就你自己在学习，你也别学了这样的讽刺声音。


    许钟灵作为老师同样尽职尽责，需要讲解的内容都讲到了，耐心又认真。


    林夏发自内心觉得一切都特别好，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去。


    见林夏还能笑着和自己讲话，没有生气的表现，王秀兰松了口气。


    转而她放下心，问林夏自己内心忧虑的事情：“不是都说扫盲班老师讲的乱七八糟，还会凶人，布置一些作业，难都要难为死人了。”


    关于扫盲班的事情，除了领导动员报名的时候了解过，剩下的都是从家属院听来的。


    三三两两有人走在路上，又不刻意压低声音，期间不少议论扫盲班的事情，她在家可都听的一清二楚，心下更觉得不去扫盲班是非常正确的决定。


    想想她都三十岁的年纪了，两个孩子的妈。


    在家里听男人和婆婆管教，去了扫盲班学习还要听老师管教，学的不好还要被罚写作业，多么丢人啊，还不如不去。


    “怎么会呢？”林夏严肃地说：“嫂子，你都是听谁瞎说的。可能是听不懂才觉得讲的乱七八糟，认真听都能听懂的，许老师讲的和咱们种地有关系的，院子里边的菜地用得上那些知识。”


    “还有嫂子，刚才你可都听到了些许老师和我的谈话了，她有凶我吗？有说什么不好的话吗？”


    王秀兰连连摇头：“没有，都没有。”


    远远她都听到了许钟灵和林夏的谈话，双方语调都很温柔，言语间更是没有什么骂人的话。


    甚至是她听到了不少许钟灵夸奖林夏的话，那么多她想不到的夸奖词汇，都被许钟灵说了出来。


    林夏说的扫盲班，和她亲眼见到的老师，都是不同的。


    与之前路过的那几个大娘说的全然不同。


    怎么会这样呢？


    王秀兰皱着眉毛想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