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莺时惊变(四)

作品:《请不要再进啦

    听闻此令,齐延如释重负,抬头时,额间虽已浮起一层冷汗,但双眸中仍满是坚定与倔强。


    章容招手让他上前,执帕将他额间的汗珠擦拭干净:“还不谢陛下教导?”


    齐延整冠而拜:“谢陛下。”


    齐应伸手比划了下,笑说:“近一年长得快许多,这般长下去,再隔两三年便要与我一般高了。”


    “明年都要开府了,若不长快些,怕是震不住东宫僚属。”章容玩笑着接过话。


    齐应被逗笑:“储君之尊,即便身长只五尺,又有谁敢糊弄敷衍,谈什么震不住?”


    说着正了色,接道:“虽时日还早,但太子开府是头等大事,吏部和礼部格外上心,早早共议出一份名单,荐了些人做东宫属官备选,我稍看了看,都还不错,是务实之辈。改日我遣吏部官员来同你细禀,阿姊再斟酌斟酌。”


    “好。”


    “内廷人选呢?阿姊着手挑了么?”许是不急着回明光殿,齐应难得兴起问起后廷之事。


    “这几年侍奉在殿下身边的这两个便不错,做事细心,也有些才学在身。只是人选不够,我近来正留意着。”


    齐应颔首,示意他已知晓:“还早,不急,阿姊得空再慢慢挑选。”


    余光瞥见司檀从外间进来,章容问道:“何事?”


    “严宫正求见,说有要事相禀。”


    “内廷之事,你自去处理罢,我与延儿还有几句话要说。”


    章容行礼告退,至西偏殿接见,严知微跪奏:“深夜惊扰娘娘,实是这几日严查宫纪,今夜查至明德殿值房,见宫人慌慌张张,欲行盗窃之事,宫正司按律捉拿讯问,谁知这宫人畏罪贪功,竟检举明德殿中不甚干净。虽听来满口胡言,但诬蔑的却是娘娘宫中近人,兹事体大,故趁夜前来叨扰娘娘。”


    听得明德殿三字,章容已隐有怒容,再闻涉景和宫中人,面色更沉,冷声道:“把人带上来。”


    两个膀大腰圆的司正押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宫女上前,那宫娥显是已吓破了胆,长泣不止,只是被堵了嘴,难以嚎啕大哭,才未污殿中清静。


    严知微递了个眼色,司正便在其膝弯一踹,宫人吃疼猛跪于地,登时又洒下一串涕泪。


    命人取出她口中布团,严知微厉声道:“将你方才在宫正司中所供再讲一遍,若有虚言,管教你保不住这张嘴!”


    宫人忙叩首,边哭边道:“断不敢欺瞒娘娘。奴婢冬菱,平日负责明德殿洒扫,奴婢要揭发娘娘宫中那位周掌籍,视宫规于无物,竟敢在殿下眼皮底下,与崔相有私!”


    听闻事涉崔述,章容心头直跳,静坐了片刻,才沉声道:“有何证据?本宫近人,岂容你胡乱攀咬?”


    “崔相与周掌籍午间常于明德殿私下相见,奴婢有次生奇,趁二人不备,悄悄潜至窗下偷听,竟得知二人在宫外时便已有旧交,周掌籍入宫,乃是崔相一手安排,意图在殿下身边安插眼线。”


    此话一出,严知微先已听过一遍,倒不致失态,司檀却睁圆了眼,半晌才恢复成波澜不惊的模样。


    “娘娘若不信,可传唤周掌籍前来讯问,奴婢愿当面与其对质。”冬菱哭天抢地,不住磕头,“奴婢虽犯小错,但还请娘娘念在奴婢检举有功,饶恕奴婢。”


    午间空暇不多,周缨确实常留明德殿,名曰准备下晌功课,的确有私下相会的时机和条件。


    但二人是否有旧,恐怕只有二人心中清楚了。


    章容吩咐道:“去传周缨过来。”


    宫正司叩响房门,周缨仓促被带往偏殿,途中一直在思索,是否是当日与宫外往来之事东窗事发,若牵连到沈思宁,又该如何破局。


    不料到得偏殿,殿中哀泣不止的却非沈思宁,周缨一眼看去似有些眼熟,又仔细瞥了一眼,辨出是明德殿的宫人,登时心下一凉。


    强装镇定地跪地行完礼,周缨装着糊涂:“不知娘娘深夜传召,是为何事?”


    “明德殿宫人检举,你与崔述乃宫外旧识?”章容凤目微挑,凌厉的目光投下来,令人顿生寒意。


    周缨周身一僵,矢口否认:“绝无此事,臣先在明州,后随母归宁州,家世清贫,艰难度日,如何能与崔相这等人物结交?”


    然而那丝不自在已被章容捕捉,章容冷冷一笑:“严宫正,即刻抄检其居所并明德殿,务必水落石出。”


    严知微命人前往抄检,周缨心中的后怕才渐渐浮上来,几乎要将紧抿的下唇咬烂。


    “你二人既言辞不一,便好生辩一辩,我倒要看看,这内廷之中,到底是谁胆敢满口胡言,欺上瞒下。”


    事已至此,周缨只得硬着头皮转向冬菱:“你既敢诬告我与崔相,可有真凭实据?”


    冬菱哀泣道:“周掌籍,奴婢不过据实以报,何谈诬告?周掌籍每日午间留明德殿偏殿,崔相但凡下晌有课业,必会午时就至,且必遣退宫人,却不会驱逐你,如此还不能说明问题么?”


    此言中并无要害干系,应是并未被对方抓到实质把柄,何况他们二人平素行事十分小心,应并不会当真被人撞破。


    周缨心中有了几分底气,驳斥道:“如此便能证明我与崔相有私交,岂不笑话?我为殿下侍读,且为有品女官,尚在公干之中,崔相只要并非目中无人的狂悖之徒,恐怕都不会轻易驱逐我出殿罢?”


    冬菱悄悄抬眼往上首觑了一眼,见章容面无波动,咬了咬牙,心一横道:“那周掌籍敢不敢否认,入宫之前,你曾与崔相同居一方屋檐下?”


    章容瞳孔微缩,片息过后,微眯着眼,玩味地看向周缨。


    如此清晰明了,恐怕又非方才那般捕风捉影随口诬告了,周缨迟疑了须臾,才追问道:“何时何地,你且说来,莫要空口污人。”


    冬菱露出一个诡异的笑:“永昌二十四年五月,崔相与周掌籍一同归京,我可有说错?”


    周缨一时失语,待要再驳,已失先机。


    章容命将冬菱带下去,冬菱哭喊不绝,求饶不止。


    东偏殿中的父子二人亦被惊动,齐应起身:“我去瞧瞧,你先回去歇息。”


    泣声止绝,殿中瞬间静寂下来,在这般诡异慑人的安静中,周缨身子僵得越发厉害。


    齐应缓步迈入,随口问道:“何故生如此大的气?吵吵闹闹的。宫正司抓着不干净的了?”


    “何止。”章容怒极反笑,“竟抓到了我的身边人,倒显得我像个笑话。”


    齐应没有接话,内廷之事,他向来不插手,由她全权做主。方才起意过来看看,也不过是怕她动怒伤身,故来劝上两句。


    章容却主动同他提起:“瞧见了么?我精心替殿下挑选的侍读,竟是他崔述的旧识和眼线!难怪殿下平素若无陛下授意绝不肯多言,方才却敢顶着天子之怒谏言。”


    齐应往下首看去,见周缨跪伏于地,妆发一丝不苟,不显慌乱失态,容颜则瞧不大清楚,便道:“抬起头来。”


    一张平静的面容落入眼中,周缨微抿着唇,倒有几分不显的倔性。


    “都查清楚了?”齐应问。


    知事涉太子和崔述,不独是内廷之事,他生了几分要听一听的兴致,章容将方才之事简要讲述了一遍。


    “二十四年五月,确是他归京之时。此事隐秘,知者应不多。”齐应略微回忆了下旧事,肯定道。


    “撒谎并非明智之举。”章容目光自周缨身上扫过,声音愈沉,“崔述已被羁在狱,即便你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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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实话,缉狱司的刑求,他一介文臣,又能扛得了多久?”


    周缨悄悄瞥了一眼齐应,见他神色淡淡,不曾否认这话,更无半分维护偏袒之意,心愈发凉了三分。


    “传太子过来。”齐应吩咐道。


    齐延入内,余光瞥见周缨跪在殿中待罪,宫正司候于一旁,按捺着心中的疑惑,如常行礼。


    齐应问道:“方才进言,是你自己心中所想,还是被人教唆?”


    “自是儿子一人所思。思虑数日,今日方与父亲说来。”


    “先前杜氏案那次呢?”


    齐延微垂眼帘,似在仔细回忆,片刻过后,方道:“自也是儿子自己的意思,无人敢挑唆。”


    “有人检举你这侍读与崔述是旧识,常于明德殿私下相会,你知否?”齐应再问。


    齐延愕然看向一旁跪着的周缨,半晌,摇头道:“不知。未曾见过二人有僭越之举。”


    齐应饶有兴味地道:“连你这朝夕相处之人都瞧不出来,那便一起坐会儿,看看宫正司能查出什么来吧。”


    半个时辰后,严知微呈上两本书册,禀道:“此物乃在明德殿藏书阁中搜获,因墨迹尚新,不像馆内藏书,又契合周掌籍居所内墨迹,确认出自其手,故虽不知是否与此事有关联,仍抄获过来,还请陛下娘娘明鉴。”


    周缨微微闭目。


    章容正欲伸手去接,齐应已先一步接过,翻阅两页后,心下了然:“这书雪蕉庐中也抄出了几本,我先前还觉得这字很是眼熟。明德殿的日讲注,我也略微阅过些,只是未曾往后廷想,只当是哪个朝臣的笔墨,命人翻阅了些奏疏,未对比出结果,也就算了。”


    听闻此言,章容将那两本书册取过,翻阅起来。


    齐应没忍住一笑:“你倒挺会藏,明德殿中藏书浩如烟海,难怪宫正司忙活了半月,也没检出这等宫外书信。若非今日直奔着你去,万般仔细搜检,恐怕还是查不出此等证物。”


    周缨自知无可抵赖,以额贴地,诚恳请罪:“不敢欺瞒陛下与娘娘,方才不曾吐露实情,实是怕连累崔相。妾乃明州平山县人士,因家变入狱,恰逢崔相至平山县,因不忍见民蒙冤,而救妾于水火,后怜妾一介孤女,山高水迢返籍困难,故携妾同行返京。妾入宫前,确在崔府寓居十月。受其大恩,怕因己之故,使其受难,故先前未曾如实相告,还请陛下和娘娘降罪。”


    “妾虽受其恩,与其为旧识,然自永昌二十五年末入宫以来,始终勤勤恳恳,忠于娘娘与殿下,绝无二心,从未因私废公,望陛下、娘娘、殿下明鉴。妾愿以死谢罪,还望娘娘念在妾四年之苦劳,查明此事始末,勿因此而冤屈崔相。”


    事情既已明了,齐应起身,将那两卷书册拿至手中,同章容道:“内廷宫人,你看着处置罢。”说罢往外行去,命移驾明光殿。


    待齐应走远,章容看向跪伏于地姿态恭谨的周缨,半晌方叹了一句:“为人伶俐,做事心细,才学亦可,侍读这几年里,表现确实尚可。宗妇哭庙事,也确实有勇有谋,内廷里头,也算是个难得的才德俱佳、行事周全的人才。这几年里也攒了些资历,不日东宫开府,本可担大任,可惜……”


    “严宫正,按律应当如何处置?”


    “回娘娘,欺瞒主上,轻者贬往西苑苦役,重者笞杖乃至赐死,凭娘娘裁决。”


    目光在周缨身上扫了一圈,见她并无替自己求情之意,章容转头问齐延:“依殿下之见,该如何处置?”


    齐延看了一眼那道近来越发消瘦的身影,道:“周掌籍在身侧四载有余,儿子确实未曾察觉其有二心,望母亲开恩。”


    章容思忖了盏茶功夫,方道:“既如此,吾亦惜才,便只罚提铃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