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青萍之末(九)

作品:《请不要再进啦

    按照旧制,本应由主家一并领受再行分赏,但今日中宫要亲自面赏,主家去前厅请人时,众人便知今日这门亲事甚得宫中重视,不由生出几分艳羡。


    名册上众人先于院外相候,司檀念名后,才进院叩首谢恩。


    永定侯夫妇本不满这门亲事,因薛向执意要与崔家结亲,婚期临近,近来家中气氛更是沉闷,却不料此门亲事竟使中宫亲临,夫妇二人面上有光,连日来的不豫便淡了几分,千恩万谢地磕完头,满面红光地到外院招呼贵客去了。


    到薛向时,司檀手持黄绢礼册,声调清亮地念道:“着赏新郎刑部右侍郎薛向金器百两、绢三百匹、纻丝百匹、马四匹。”


    薛向正要谢恩,上首章容却开了口:“崔氏女素有才名,着再赏文房一套、珍珠冠一顶。”


    薛向叩首:“臣代新妇谢娘娘厚爱。”


    待至崔家时,崔允望领了常规赏赐。


    崔则进内,除按制恩赏外,雍容国母以笑相待,夸赞道:“崔易在宫中伴读,治学勤勉,品性谦和,实当嘉奖,另赏紫檀嵌玉文匣一只、麒麟锁一件。”


    崔则叩首,不卑不亢:“犬子年少,行事多有乖张,幸为娘娘与诸学士悉心教导,方不致荒费光阴,谢娘娘恩典。”


    一时众人散去,院外只余崔述一人。


    司檀语气平平,按照名册往下念道:“著请太子少师崔述。”


    崔述入内,垂首行罢礼,上首的目光沉沉地落下来,令室内气氛骤然为之一紧。


    端量片刻,章容吩咐道:“崔少师抱病已久,赐座吧。”


    崔述谢过恩,掀袍落座,等着她的下文。


    章容命周缨上前,将近日东宫课业细细与他说来。


    崔述听着,慢慢蹙起了眉。


    章容适时问:“崔少师身子养得如何了?不知还要将养到何时才能复任?”


    崔述答得恭谨:“近来已有好转之势,应是快了。”


    “崔少师在与圣上置气?”章容胸中含怒,面上却不显,冷淡地将讽刺之语说来,“储君课业乃国本所系,崔少师怎敢以此为博弈之资,与圣上生隙?”


    却听得周缨心下一惊,悄悄往下首看去,眸中担忧之色倒藏得极好。


    “身为臣工,怎敢与圣上置气,又怎敢罔顾储君之基?娘娘说笑了。”


    章容叫他一噎,沉默半晌,才极平和地道:“恃才自傲者,从来行不远,望崔少师勿做庸人。”


    仪态端方,话里也听不出分毫不满。


    崔述应道:“谨记娘娘教诲。”


    “圣上挂念崔少师,数月未见,特命我来看看。”章容声调沉和,先前那分脾气压抑得毫无踪影,“待身子将养好,崔少师还是速速回朝罢,莫让圣上担忧。”


    “是。”崔述再应。


    见他态度恭顺,挑不出错处,章容止住话头,不再出声。


    司檀会意,执礼册上前宣赏:“太子少师崔述,着赏金带一条、青玉笔山一架、松烟墨二匣。”


    除新人外,竟是今日赏赐第一等。


    崔述正欲起身谢恩,司檀接道:“另赏蜜煎一盒。”


    剔红攒盒呈上,内盛糖渍青梅、蜜渍金橘、梅苏丸各色果脯。


    崔述微微诧异地看向章容,章容平视前方,只当没感知到这道目光。


    “谢娘娘恩典。”崔述压下疑惑,谢恩出去。


    席间已得知此消息,又有些官员前来道贺,崔述礼貌应酬,面上始终挂着得体的笑。


    一番赏赐热热闹闹地颁下来,章容深感倦乏,却仍是多坐了片刻,给足了她这个并不亲近的姑母面子,才起驾回宫。


    凤辇到景和宫时,齐应正在殿中看折子。


    瞧见她面含愠怒地进来,不由揶揄道:“是哪位大能人敢把阿姊气成这样?与我说来,我当即便下旨申饬。”


    章容轻嗤:“只怕陛下舍不得。”


    齐应面色渐凝,眉间皱得厉害:“述安仍心存芥蒂,不肯回来?”


    “说是快了。”章容没好气道,“架子倒比我都大,陛下眼巴巴地扯了由头派我去厚赏安抚,人家未必领情。怕是要陛下三请三顾,才肯回来了。只可惜殿下的功课被耽误了,那些侍讲官也不乏才学,传道授业上却有些古板,延儿近来兴致缺缺,少有进益。”


    “阿姊消气。”齐应无奈道,“这事上的确是我对不住他,他心里若不痛快,我也没甚么话好说。”


    “说是这般说,但为人臣子,荣辱皆在君上一念间,岂可对君上拿乔?我瞧他还是有些恃宠而骄了。”


    齐应不禁一笑。


    章容这才反应过来自个儿这话说得奇怪,嗔道:“措辞不妥,但我瞧着倒真是这个理。”说着不由笑了一下,“我多赏了他一盒蜜煎。”


    “哦?”齐应饶有兴味地看过来。


    “只加了一分糖。”章容语气平平,一本正经地说,“这驴脾气,叫他回家吃酸果子去罢。”


    齐应“噗”地一笑:“阿姊这脾气倒更胜一筹。”


    伸手将她揽入怀中,眷恋地嗅了嗅她发间馨香,齐应温声道:“述安与其他臣工到底不同,阿姊莫要恼他,凡有照面,替我多多礼遇,可好?”


    温柔嗓音自头顶传来,章容瞧着溶溶夜色,应道:“我虽有几分恼他如此行事,但到底还是敬他重他,陛下大可放心,不必怕我给你的心尖人难堪。”


    惹得齐应又是一笑。


    -


    夜色愈发沉了。


    蕴真身着喜服,端坐在榻边,安静地等着。


    果脯糕点尝了不少,但酸与甜穿肠而过,皆进不了心间。


    满堂喜烛燃着,衬得屋内诡异的凄清。


    门被轻轻推开,酒气先一步飘进来些许,官靴踏地声停在外间,随即侍女奉上巾栉,水滴碰壁声轻轻传来,而后水声哗啦,似在清洗。


    半盏茶功夫过去,薛向绕过屏风,进得里间,目光落在榻边端坐的新妇上。


    这是上次茶楼隔着笠帽远观一眼后,他头一回见着自个儿的妻子。


    崔氏女容貌娇妍,安安静静地坐在榻边,看过来的一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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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里,含怨存嗔,终又归于寂然。


    薛向迈步走向榻边,低头睨着她满头珠翠未能压弯的脖颈。


    身材魁梧的男人停在身侧,并不浓重的酒气混着经年养成的肃杀之气扑面而来,蕴真微微垂眼,皮肤上悄无声息地冒出一层小疙瘩。


    而后,薛向弯下了素来挺直的腰板,单膝半跪在她跟前,伸手来触她的喜鞋。


    蕴真下意识地将脚往后一缩。


    却被一只遒劲有力的大手紧紧钳住。


    脚腕上的痛意顺着下肢传上来,蕴真试图挣脱,却被禁锢得动弹不得。


    先前的慌乱已被愠怒替代,她垂眼去盯他,语气尖锐:“你想做什么?”


    竹影松心又惊又惧,欲上前阻止,然而才刚动一步,薛向已微微侧头,递过来一个威严不容驳斥的眼神,只得生生住了脚。


    薛向这才转头,手上微动,替她将那双精致秀美的嵌珠云锦喜鞋褪了下来。


    竹影松心胸肺间猝然一松,呼吸重新顺畅起来。


    薛府仆妇形色各异。


    蕴真却是又惊且恼,赤足坐在榻边,愤怒地瞪着他。


    薛向往后一伸手,薛府仆妇奉上一双宽松的平头履,薛向接过,替蕴真一只只穿好,然后才说:“夜已深了,累了一整日,夫人早些歇息吧。”


    蕴真满腹怒气委屈犹如打在棉花上,顷刻间散了一地。


    薛向起身走向外间,行将转过屏风的时候,被身后一声含颤的声音唤住:“薛明劭。”


    他顿住脚步,回头看来,嘴角含着一抹玩味的笑,似是对她如此唤他感到新奇。


    崔蕴真站起身来,被繁复厚重的喜服一衬,身量似也被压低了些,瞧着比上次茶楼里矮了少许。


    “我有话和你说。”


    薛向回身,行至窗沿下,随意掀袍一坐:“恭请赐教。”


    蕴真缓步行至他身前,目光垂落在他脸上。


    其实是极英气的一张脸,然而与三哥的那种好看并不相同,少三分温和,添七分刚硬,经年累月官场浸淫,硬朗有余,不怒而自威。


    然而蕴真并未被皮相蛊惑,冷硬道:“你执意娶我,到底是为着什么?当日不说尚且没关系,但如今亲事已定,我已为局中人,总该告诉我了。”


    薛向懒散地掀起眼皮,笑着看她,却没有要回答的意思。


    “从今日起,你是永定侯府长媳,府中所有人都不会慢待你,将对你恭敬相待,你亦不必分心事舅姑,忙庶务,仍旧可以过你出阁前的惬意日子,并不会有太大区别。”


    想了想,薛向又接道:“在你心甘情愿同我做夫妻之前,我亦不会强人所难,你大可放心。”


    想要的答案仍未得到,然而这番话却令蕴真一时头脑有些晕乎乎。


    “多问无益,你如此追问,一定要探知真相,无非是觉得我在利用你,或者利用崔家。”


    薛向促狭地笑了一下:“你可以就这样认为。但没关系,永定侯府非一无是处,我应当也不是毫无价值,你也可以利用我,利用薛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