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去！！！”


    哗——


    昼夜猛地坐起身，胸口急促地上下起伏。被子被她的大动作掀翻下床，身体骤然受冷，让她稍微清醒了一些。


    窗帘严严实实地拉着，室内很昏暗。空气中浮动着淡淡的消毒水气味。


    床边坐着一个影影绰绰的人影，虽然看不太清脸，但她已经知道那是谁。


    昼夜有些嘶哑地开口道：“……周持。”


    轻微的衣物响动，他靠了过来。


    一杯水停在昼夜唇边。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喉咙的干渴，就着周持的手，一口气喝了大半杯。


    “有哪里不舒服吗？”


    她摇摇头。好像只是睡太久了，头脑还有点迷糊，但身体正在快速苏醒过来。


    “这里是……医院？”


    “是医疗福利部的疗养区。他们已经给你做过检查，暂时没有发现问题，但在你的血液中检出少量的致眠药物成分。”


    昏暗的房间里，周持的声音沉静平缓，和他扶在她背后的手一样令人安心。


    惊醒时狂跳的心脏一点点平稳下来，昏迷前的记忆渐渐涌入昼夜的脑海，她想起来了。


    失而复现的纺锤、仿制纺锤的线索、附有蓝色鸢尾花的来信。


    死去的信息部员工、下落不明的四队长、语焉不详的「棱镜」。


    周持把一个软枕垫在她身后，抽出手去点亮床头的灯。


    柔和的光线将他的脸映亮，他看着昼夜，露出终于安心的神色。


    “做噩梦了吗？”他轻轻拭去昼夜额头上的冷汗，“棱镜说他的药会让你做个好梦，看来只是谎话。”


    昼夜迟疑了一下：“……很难说算是噩梦还是好梦。”


    是噩梦吗？


    也许吧。以她有限的人生经历而言，只要梦境存在一个结尾，就很难不是一场噩梦。


    可是她却在这个梦里，见到了已经见不到的人。


    昼夜闭了闭眼，强迫自己从漫长而混沌的梦境中抽离。她记得事态紧急，此刻并不是她能沉湎于虚无缥缈之中的时候。


    “——情况怎么样了？”


    “正在双线调查。”周持说，“棱镜身份特殊，我们无权搜查他企业内部的生产线。目前正在调查市面上是否有仿制纺锤流入，暂时还没有收获。”


    “四队长方面，已经接到来自外城区的报告，有人目击到他活动的痕迹。宴借调了警备部的队伍，正在前往搜捕他的途中。”


    “宴亲自去了？”昼夜意外道，“我还以为她对四队长的事没什么兴趣呢。”


    “只有让四队长交代与棱镜的合谋过程，我们才有进一步搜查棱镜的理由。”


    的确如此，这也算是一种曲线救国的办法。


    按照宴的性格，估计恨不得把棱镜活剐了，但偏偏又剐不得。她满腔怒火正无处发泄呢，四队长此时落到她手里，估计要倒大霉。


    昼夜揉着脑袋，从床头柜上拿起她的终端，一点亮就看到满屏的讯息跳了出来。


    「宴：醒了发消息。」


    「然西：队长好点了吗队长？」「然西：队长醒了吗队长？」「然西：队长还没醒吗队长！」


    「新月：报告队长，然西想循环播放《复活交响曲》来唤醒您，但我已经拦住他了。您好好休息。」


    「祁麟：队长，周副队长不允许我来看您，可是我真的好担心T-T如果您醒来了可以告诉我吗？」


    还有一条主管的讯息记录，但内容被撤回了，也不知道他发了什么。


    她转头看向周持，觉得有些好笑：“你拦着他们不让来？”


    “人多，太吵。你身体里有致眠药物残余，如果被提前吵醒，很容易持续头痛。”


    昼夜正准备挨个回复，通讯频道忽然跳出一条陌生的访问请求。


    作为P.U.R.G.E队员，他们的通讯频道都是加密的，怎么会有陌生人能够找到这个频道？


    她迟疑了几秒，伸手点了「准入」。


    频道里响起一阵电流刺啦刺啦的声音，很快恢复正常。一个有些耳熟的声音随之响起。


    “我想，你应该醒过来了。感觉还好吗？应该没有哪里不适吧？”


    ——是棱镜。


    房间里，两人都是一愣，然后迅速对视了一眼。


    昼夜说：“恕我直接问了，棱镜先生，你是通过何种手段监控我的身体状况的？”


    “我不会监控你的。只是药物是我亲手合成的，我对它的药效时长有把握。”


    “是吗！那可真是劳您费心了，我受宠若惊。”


    “对不起。”


    “……”昼夜忍不住讽刺道：“你是希望我说’没关系，我原谅你‘吗？”


    这个棱镜嘴上永远都是这副轻飘飘的认错态度，她每次都觉得伸出去的拳头砸在了棉花上，让人恼火得很。


    “我没有别的办法。”棱镜的声音沉了下去，“我知道你无法对我感到信任……但有些事，我不得不做。”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稍稍严肃了一些。


    “你们没有必要把时间浪费在错误的方向上。我以我的身份向你保证，中央城里不会出现仿制纺锤。“


    “少拿些没用的东西来发誓。”昼夜语气不耐道，“你处理证据可是一把好手，就算我们查到了仿制纺锤，估计也很难溯源到你头上来。”


    “如果你在城内发现仿制纺锤，那么来源一定与我无关。只要你来找我，我就会尽全力帮助你追查。”


    昼夜被气笑了。


    “岂敢岂敢，我可不想再横着出来一回。”


    棱镜轻轻地叹了口气。


    “……你生我的气是应该的。是我没有处理好，下次不会了。”


    没等她有所反应，他接着往下说道：“你的同僚很快会带来一个好消息，你们恐怕会很忙，我暂时不打扰了。棱镜生物的总管通道已经录入你的生物信息，任何时间都可以来找我。”


    “再见，昼夜。”


    又是短暂的电流响声，整个频道重归寂静。昼夜立即打开访问记录，却发现棱镜的来访信息只是一串乱码。


    还真是神通广大。


    与此同时，周持的终端闪烁了一下。他点开频道，宴的声音火急火燎地响了起来。


    “喂？周持，她醒了没有？”


    “我在。”昼夜凑近终端，“你那边怎么样？”


    听见她的声音，宴的声调上扬了一些，随后又咬牙切齿道：


    “你没事了就好。人已经抓到了，这狗东西藏在污物处理车里，想要偷偷溜到城外去，被我当场抓获。我马上把他押回来。”


    终端里隐约传来四队长挣扎的怒吼声，宴似乎给了他一下，只听一声惨叫，那边立刻安静了许多。


    “昼夜，你现在精神怎么样？既然已经醒了，要不要参与审讯？”宴问道，“不过你要做好心理准备，现在对他审讯会存在一个很大的难点。”


    “？”昼夜疑惑道，“什么难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