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回国

作品:《缚网囚鸟

    卧室内,林绪侧身躺着,被子刚好盖在他胸口位置,露出白里透红的肌肤。


    林伯言则是躺在他身上,裸露着上半身,在他胸口上还有几道抓痕。


    他吐出一口烟雾,缓缓闭上眼一脸满足。


    许久之后,他才将手中烟摁灭,翻身抱住昏昏欲睡的林绪,轻声问道,“累了吗?”


    听到这话,林绪赶紧闭上眼,轻声道:“…嗯…”


    林伯言宠溺一笑,在他肩膀上落下一吻道:“好,你先睡,我先去整理行李。”


    林绪一怔,睁开眼问道:“去哪儿?”


    林伯言下床的动作一顿,眼眸微眯,唇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弧度,淡淡道:“她好歹也是你妈,临走之前不去送她最后一程吗?”


    正好他也想去感谢刘梅一番,要不是她懦弱无能,林绪不可能乖乖跟着他走。


    他花了六年时间将陈昭变成了现在的林绪,自然是要好好感谢她一番。


    林绪没有说话,目光静静的盯着角落某一处愣神。


    若问他恨不恨刘梅,自然是恨的。


    恨她将他这个连亲生父亲是谁都不知道的野种生下来,怪她瞎了眼找了张龙那样的畜生,不然他也不用遭遇那些事,变成如今这种自甘堕落的人。


    但他最恨的,应该是他自己才对,遭遇一次不幸就继续沉沦,坠入地狱之后就不想再重回人间。


    明知道林伯言只是把他当成林绪的替身,明知道画那种画不对,但他却沉沦在这黑暗中不想走出来。


    现在,连他自己都讨厌自己。


    两天后,国内,南郊机场。


    “好冷啊,怎么偏偏挑这种时候回来?”林绪拢了拢粉色棉背心,嘴里嘟囔道。


    林伯言闻言,脱下自己的黑大衣给他披上,“国内与国外温差大,走,先上车。”


    林伯言推着行李箱走在前面,林绪不情愿的跟在后面。


    再次回到这个让他伤心的地方,能有好心情才怪。


    蓝助理早已在机场外等候多时,待他们上车之后,蓝助理问道,“林总,先回别墅还是先去疗养院?”


    林伯言看了眼静静望着窗外的林绪,微微勾唇对蓝助理道:“先去疗养院。”


    “好的。”


    车子拐进了一条主干道,林伯言像是故意说给林绪听的一样,冲蓝助理问道:“这六年刘梅的情况有什么变化吗?”


    他问这话时,余光偷瞄着林绪的反应,见他耳朵动了动,勾唇一笑。


    蓝助理抬眸看了眼后视镜,余光看向依旧望着窗外却竖着耳朵偷听的林绪。


    随即回答道,“六年前我们处理枪杀案时,刘梅因此大受打击,病了一场,在医院躺了一个月……”


    他顿了顿,手指放在方向盘上轻轻摩挲着,又继续道:“醒来后就发现精神有些不对劲,我们就把她送到了疗养院。”


    “两年前刘梅闹着自杀,虽然捡回一条命,但下半身瘫痪不能动了,现在已经处于油尽灯枯的状态,我们就……”


    “别说了。”


    林绪突然开口打断蓝助理的话,声音冰冷的不带一丝温度。


    自杀?


    多么可笑啊。


    他被强奸都没想着自杀,她凭什么自杀?


    对他愧疚使然吗?


    林绪的面容像是被冰层覆盖,每一寸线条都绷的很紧。


    他的视线仍落在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上,可那双眼睛却已经失去了焦点,变得又冷又空。


    仿佛两口深井,任何光线落进去都再也泛不起涟漪。


    车内的空气仿佛被他身上散发的寒意冻结,几人都识趣的没再开口说话。


    直到一个小时过后,车子停在了疗养院门口,他开门下车。


    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他穿过消毒水气味弥漫的走廊,最终停在刘梅的病房前。


    林伯言在他推开门之前,小声道:“你进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林绪唇角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下颌微微收紧。


    他没有大的动作,甚至连呼吸都控制的极其平稳,可偏偏就是这样刻意的平静,反而透出一股令人窒息的压抑。


    “…嗯…”


    他轻声应答,随即伸手转动门把手推开了门。


    刘梅躺在苍白的病床上,瘦的只剩下一把骨头,被子覆盖下的身躯干瘪得几乎看不出形状。


    她的头发稀疏发白,杂乱地贴在枕头上,不过才六年不见,她的脸上就布满了深刻的皱纹。


    一双眼睛浑浊地睁着,望着天花板,毫无神采,只有胸口微弱的起伏证明她还活着。


    林绪看着和六年前判若两人的刘梅,内心竟莫名的平静,没有痛哭,没有心疼,甚至没有一声称呼。


    他就那样站着,像一尊没有感情的雕塑,审视着这个给予他生命又将他推入深渊的女人。


    刘梅似乎察觉到有人,眼珠极其缓慢的转动看过来。


    当她模糊的视线终于聚焦在林绪脸上时,那双如同死水般的眼睛骤然掀起一丝剧烈颤抖的情感波动。


    她先是惊愕,再是难以置信,随后才是无法掩饰的愧疚和痛苦,紧接着双眼泛红,泪水不受控制的从眼眶滑落。


    她的嘴唇哆嗦起来,发出含糊不清的气音,枯瘦的手缓缓伸出颤抖着:“昭儿…是…昭儿吗…?”


    然而林绪的表情冷漠的没有丝毫松动。


    他甚至极轻,几乎难以察觉的勾了一下唇,那不是笑容,里面没有任何温度,只有一种近乎残酷的漠然。


    “什么昭儿,你叫的那个人早在六年前就死了,现在站在你面前的人叫林绪,是一个全新的人。”


    刘梅听着他句句戳她心窝子的话,呜咽声不受控制的溢了出来。


    “昭儿……是妈错了,你让我好好看看你,好不好?”


    她挣扎着就要坐起来,可尝试了几次都因身体无力再次摔倒在床上。


    而林绪全程都像是在欣赏一场事不关己的悲剧,平静的可怕。


    他就这样看了她几分钟,然后,一言不发地转过身,径直离开了病房。


    纵使身后刘梅的哭声越来越大,脚步也没有停下。


    他走到林伯言身边,表情依旧冷漠:“见完面了,走吧。”


    林伯言深深看了他一眼,点头道:…好。”


    脚步声再次在走廊里响起,平稳、决绝,没有一次回头。


    门轻轻合上,将身后那道绝望而痛苦的目光,彻底隔绝。


    当车子开出疗养院一段距离后,蓝助理接到了疗养院打来的电话。


    “好,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后,蓝助理看了眼后视镜中的林绪,对林伯言说道:“林总,刚刚疗养院打来电话,说…刘梅,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