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这是地狱吗?
作品:《缚网囚鸟》 陈老头闻言,急忙走进屋里,就见床上的人睁开了眼睛,望着屋顶发呆。
小辉趴在床边,冲他挥了挥手道,“你终于醒了,你知不知道你已经躺了十天了,听得见我说话吗?”
听到声音,苏郁眠机械的转动眼珠看向小辉,声音沙哑的问道,“这是…地狱吗?”
小辉一愣,连忙解释,“什么地狱,这是我家,这里是里屋村。”
陈老头见他脸色白的吓人,说的话也语无伦次的,于是便推开小辉。
对苏郁眠问道,“孩子,你还记得自己是谁不?”
闻言,苏郁眠再次打量整个屋子的布局,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他没死。
他苦笑扯了扯嘴角,淡淡道,“记得。”
听到这话,陈老头松了口气,又问道,“那你还记得自己是怎么到海里的不?”
当然记得,就是因为记得太清楚,才会让他得知自己还活着时,心痛的感觉无以复加。
自杀两个字他终是说不出口,如鲠在喉。
陈老头见他沉默,眼中隐隐有泪光浮现,便急忙改口。
“不记得了也没事,你头受了伤,暂时就先在我家好好养伤,什么都别想。”
苏郁眠:“……”
小辉见他面无表情,一副对什么都生无可恋的样子,心里莫名一痛,就故意找话题跟他聊天。
“哥哥,你叫什么名字,我叫陈俊辉,你叫我小辉就好。”
苏郁眠沉默几秒,张了张嘴轻声道,“苏郁眠。”
“那我以后叫你眠眠哥。”小辉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欢快说道。
可这声眠眠让他的记忆闪回到跳崖之前,傅榷舟双眼惊恐,冲他狂奔大喊的画面:『眠眠,不要!』
一瞬间,泪水溢满眼眶,顺着眼角往两边滑落,没入发根里。
陈老头见到这一幕,轻轻拉了拉小辉,示意他们先出去。
房门刚关上,屋里就传来苏郁眠压抑的呜咽声。
陈老头重重叹了口气,似有感而发道,“哎,看来也是个命苦的孩子。”
小辉听着屋里的呜咽声,心跟着一揪一揪的疼,眼眶泛红看向陈老头道,“爷爷,我想我爸了。”
陈老头闻言,搂住小辉的肩膀,目眺远方道,“好,明天去你爸坟上看看。”
苏郁眠醒来后又在床上躺了十天,伤口愈合了一些,陈家爷孙把他照顾的很好,饭都是送到床边的。
这些天他想了很多,但他想不通自己为什么没死。
难道是老天爷觉得,他受的折磨还不够多吗?
或者让他干脆失忆也好,也比现在这般痛苦。
“小辉,快抓住它!”
此时外面传来吵闹声,他收回思绪缓缓下床,打开门走出去。
就见到陈家爷孙正在院子里把网回来的鱼一个个捉回大桶里。
听到开门声,小辉回过头来,就见到苏郁眠手扶着门框,站在门口。
“眠眠哥,看我们抓了好多鱼!”
小辉抓起一条五六斤重的鱼展示给他看。
鱼尾拍打甩起的水珠溅在他脸上,惹的他笑得一脸灿烂。
小辉向他展示鱼灿笑的动作在苏郁眠眼中被放慢。
他暗自思忖,自己有多久没有这样开怀大笑过了?
他不知不觉被这种笑容吸引,缓缓走过去,出于被救后的心理,他主动问道,“需要帮忙吗?”
小辉赶紧把鱼丢去桶中,摆手道,“不用不用,这点鱼我跟爷爷抓就行了。”
但尽管如此,苏郁眠还是挽起袖子帮着一起抓鱼,很快桶里就装满了。
然后三人再合力把桶抬上三轮车,小辉说道,“现在我们要去卖鱼,眠眠哥想不想去?”
苏郁眠看得出来,小辉这是故意想让他从悲痛中走出来。
这十天来也是刻意在跟他说这个世界多么美好应该珍惜当下之类的话,所以想方设法的跟他找话聊。
“…好。”
闻言,小辉一喜,率先爬上三轮车后车厢,随即伸出手道,“眠眠哥,我拉你上来。”
苏郁眠看着伸出手的那只小手,恍惚间看成了那只布满青筋熟悉的大手,耳边似乎还听到傅榷舟的声音。
『眠眠,来。』
他心中苦涩,搭上手上了车。
陈老头开车,三个人渐渐往城镇进发。
坐过三轮车都知道,路面稍微颠簸一下,就震的人屁股疼,噪音就更不用说了。
但小辉的脸上从始至终都洋溢着笑容,见苏郁眠依旧面无表情,还沉浸在悲伤中。
他咧嘴一笑,拔高声音盖过噪音对苏郁眠说道,“眠眠哥,想听我的故事吗?”
苏郁眠转过头来看着他,就听小辉继续说道,“去年,我爸创业失败,我妈接受不了继续过这种苦日子就跟我爸离婚了,我爸接受不了双重打击,就跳海自杀了。”
听到这话,苏郁眠心中隐隐有些刺痛,可看小辉脸上,依旧洋溢着笑容。
“我爸没有你幸运,找到的时候已经没气了。”
闻言,苏郁眠心中一堵,那口郁结堵的他难受,“那你怎么……”
“你想问我为什么还这么开朗吗?”小辉扭头看着他问道。
苏郁眠点头,他看小辉年纪也不大,十五六岁的样子,正是需要父母关爱的年纪。
小辉见状,轻笑一声,回头看了一眼驾驶三轮车,头发花白的陈老头。
“我爸人都没了,爷爷老年丧子肯定比我更痛苦,我要是还沉浸在悲痛中,他可怎么活?”
“所以就算为了我爷爷,我也必须笑着面对生活。”
小辉说到这里顿了顿,看向苏郁眠眼神真挚。
“虽然我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但我看得出来你很痛苦,但人生中不是只有痛苦,还有幸福。”
“用我爷爷常说的一句话说就是若你总沉迷于过去,又怎会遇上前方的风景。”
“所以,眠眠哥,看开点,那时你会发现这个世界其实还是挺美好的。”
苏郁眠看着比他小了十一岁的小辉,嘴里却是一派沧桑老练的成熟语气。
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活的竟比他还通透。
他知道小辉对他说这些话的用意,估计是怕他走上他爸那条路吧。
可是,他已经走过一次了。
苏郁眠陷入沉默,他不是不懂小辉的用意,可是活着比死还需要勇气。
很快,市场到了,小辉和苏郁眠下车,帮着陈老头一起卖鱼。
而另一边,鹤州市。
昏暗的房间里,厚重的窗帘遮挡住了外面的光,让一丝光亮也透不进来。
傅榷舟如同被剥皮抽筋的龙蜷缩着躺在冰凉的地板上,在他怀里还是那个四四方方的骨灰盒。
唯一不同的是,他给骨灰盒穿上了苏郁眠的衣服,视若珍宝般护在怀里。
旁边还有无数个横七竖八的酒瓶。
金秘书推开门进来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一进来浓烈的酒臭味混合着食物腐烂的味道充斥在鼻腔。
他皱眉,快步走到窗户边,拉开窗帘打开窗户透气。
随后走到傅榷舟身边,这才发现短短二十多天,这人就憔悴的脱了壳。
眼底黑青,脸颊凹陷,胡子拉碴,和平日里那个注重形象的傅榷舟简直判若两人。
金秘书心中一痛,蹲下说道,“斯人已逝,活着的人还要继续,还有很多事等你处理。”
“公司,苏先生父亲那边,都需要你,你已经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快一个月了,这些烂摊子你等着谁帮你收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