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第 24 章
作品:《天下第一伞客》 夜晚,碍于宵禁,白月宫主路上几乎见不着什么人影,只有偏僻的小道有几对野鸳鸯互诉衷肠。
当冉旭秋踩着屋檐招摇过市时,内务堂的郭师姐在另一个方向,和她擦肩而过。
“女郎。”
郭春杨停在一扇屏风前轻轻出声。
“进来吧。”
回答她的是几声窸窣的穿衣声,宋若霞披着流光溢彩的帛衣,身段婀娜地从里屋出来,许是因为此刻没什么需要她注意的人,宋若霞的脸上的神色淡淡,如同被供奉在寺庙里的玉佛。
见到她。
郭春杨单膝下跪,恭敬地行了一个宫廷暗卫向效忠者才会行的礼节。
得到宋若霞眼神示意后,郭春杨起身从袖口小心地掏出了一张信纸。
——若冉旭秋在这必然会大惊失色,原来郭师姐根本不是什么夜雪河的人!而是她师姐的手下!
宋若霞两指夹着信翻看,郭春杨在旁低声道:
“殿下,青龙卫说周文帝近些日子来旧疾再犯,按陈太医的意思,恐怕只剩一年半载的光景,季王和历王握兵守城,虎狼环伺,京都情形危也!”
“再不进都,恐错失良机!”
宋若霞并未吭声。
自前太子死后,近十年来,季王和历王哪年不是虎视眈眈,但是哪年又曾真正的逼宫不成?只要老皇帝身边的大内第一高手田海和禁卫军统领不死,这些个人不过是小打小闹罢了。
所以她并不担忧,眼前另有一桩要紧的事。
“你今日找到宋生了吗?他怎么说的。”
江湖人都道剑祖宋生有一身好剑法,但没人问过这一身好剑法是从何而来的,只有几个知道内情的人,会说一句哦,宋本是先太子母家之姓。
先太子母家宋家,暗卫起家,曾和李家并称兵道世家。巅峰时期,暗卫遍布天下,时称天罗地网为天罗宋往。
天能看到的地方,皆有宋家的耳目。
然而这么一个鼎盛的世家,随着先太子死后,已有近十几年光景,不被世人提起。
按时间推算,宋生在江湖上真正开始大做动作的那几年,差不多也就是太子病逝后,在太子在世之前,宋生这个名字不过只是偶尔出现。
太子病逝后,负责守卫太子的暗卫宋四如获新生,江湖上才掀起了一个又一个属于宋生的神话。
“他…”郭春杨颇为不满:“懦夫一个,酒色之徒,早没了什么志气,纸条看都没看就烧了。不过也好,护送殿下回京乃大事,怎能交给这么一个莽夫!”
“莽夫?”
宋若霞微笑,“可眼前除了这个莽夫,我还有第二个可用的人选吗?除了剑祖,还有谁能和大内第一高手田海一较高下?!”
“南无竹?棋圣?夜雪河?这些人倒是能,可谁肯为我出手。”
郭春杨失语。
关于前太子之死,有种说法流传已久,便是说太子其实不是病逝,而是发现田海和贵妃私通,田海怕此事暴露给陛下,直接一掌杀了太子。
如今听宋若霞的言辞,哪怕不知说法真假,郭春杨也听明白至少田海和前太子的关系很不好,不好到甚至容不下前太子在世的唯一子嗣,宋若霞。
急中生智。
郭春杨忽地想到另一个人,“殿下,那…冉旭秋呢?”
冉旭秋和南无竹的两战,郭春杨可是全看在眼里。
“…”
宋若霞一愣。
自几个月前,她便知道师妹要来虎林城了,但宋若霞一直装作不知道,在雪月楼的时候也是,她装作认不出她。
三年前离开逍遥门的时候,那十万两黄金其实是她自己和白月宫谈下的筹码,可冉旭秋这傻丫头居然不要。
理由只是因为简简单单的:
我想让我师姐抬得起头。
这念头太傻太清高,但宋若霞作为当事人,没办法不为这句话动容。特别是说这句话的不是别人,是她一手带大打了无数次,被气哭过也被气笑过的师妹。
既如此,哪怕处境再艰难,她也不想把冉旭秋扯进去。
她若要和她相认,只会在金銮殿前,黄袍加身的时候。
“美人赠我金错刀,何以报之英琼瑶。”
郭春杨只听宋若霞淡淡念出这句诗后,道:“不必牵扯旁人,我手上有宋生拒绝不了的东西,他这几日必定不会离开虎林城,你把这个交给他。”
宋若霞递出来的,是把血迹斑斑的匕首。
郭春杨颤颤巍巍接下。
“是,殿下。”
每个有编号的宋家暗卫,都有这么一把匕首,匕首上的血,是他们成为暗卫那日宣誓划破手心的血,插血为盟。
当这把匕首再度出现在暗卫面前的时候,便象征着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条路。
要么死。
要么完成这个任务,从此获得自由身。
前太子死后,宋生虽成了自由人,但是宋家安在他身上的子母蛊可一直没有解开。
以此为诱饵,宋若霞不信宋生不上钩。
郭春杨离开前,又听宋若霞无意说了句:“海棠花开得真灿烂啊。”
郭春杨不明所以,附和了句:是。
不管这边如何风波诡异,那边却是充满着和本作画风不相符的少女情怀。
冉旭秋一路高歌来到了麒麟阁屋前。
麒麟阁大门紧闭,好在她本就不走正门,直接掀开瓦砖,从房梁上翻身而下。
这不是她第一次擅闯夜颂流的寝居,却是她第一次认真打量这个地方。
桌凳、书案、花几、罗汉床、屏风、盆景…东西不少,但都摆放得井井有条,还有一股莫名的淡香,冉旭秋很爱闻这个味道。
她背着手,东瞧瞧、西碰碰。
最后踮着脚,终于寻到了一个满意的架子,打算把自己带来的花瓶放上去。
下一刻,手却毫无防备地被一只湿漉漉的大手握住。
男子的声音和他身上的香味一样,淡淡的、凉凉的。
夜颂流:“我来吧。”
他比冉旭秋高半个头,轻而易举地就能将花瓶放到架子顶。
冉旭秋僵直着身子转头。
还记得刚来白月宫的时候,王德财跟她说过夜颂流每天都会在北汤池沐浴三次,熟了后冉旭秋信以为真,便多次问夜颂流,每天泡那么多次澡皮肤不会泡皱吗。
夜颂流听后却奇怪道,说这是哪里来的谣言。
他说麒麟阁他侵居后面,就有一处天然泉眼,何必舍近求远去北汤池?他还说,他每天只泡澡一次,便是子时。
现在,就是子时。
夜颂流头发未干,用白色的锦帕包裹着,头发还湿湿嗒嗒地往下滴水,许是因为刚出浴,他浑身上下只系着一层淡蓝色的袍子,大片胸膛若隐若现。
冉旭秋看得口干舌燥。
而在她露骨的注视下,夜颂流只蹙眉,边擦头边冷漠道:“你怎么来了?”
冉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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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我…我来看看你。”
“嗯。看过了然后呢?你还要和那天一样吗?”
夜颂流淡淡勾嘴,他点了点唇。
“什么都没想清楚,就来亲我么。”
什么都没想清楚?
冉旭秋觉得冤枉。
喜欢这种事,做了才知道,怎么还需要想。
夜颂流见她这样懵懂,心里不知为何忽然很吃味,他顺势坐在罗汉床上,而后挑着细眼看冉旭秋:“别告诉我,亲吻这种事,你随随便便就能和旁人做。”
“冉旭秋,吻一个人代表了什么,你想清楚了吗?”
当一时的心跳褪去,被打乱节奏的夜颂流从片刻迷情里抽身而退,他又变成了以前的他,掌握全局,抽丝剥茧地思考一件事情为什么会发生。
尽管很不甘心,但夜颂流不得不承认。
冉旭秋会突如其来地吻他,本质上或许不是因为多喜欢他——本来就是嘛,两人认识,统共来说不过半个月。
这个时候,她吻他,更多的可能是好奇。
但不一定是喜欢,甚至都没想过负责…不,倒不如说,这个家伙心里肯定没有什么关于责任的观念。
夜颂流叹气。
冉旭秋:“代表了什么?”
“代表了,”夜颂流平静道:“你愿意和他共度余生。接吻本就是有情人之间才会发生的事情,可有情人不是只饮水就能饮饱的,有情人对彼此之间是有海誓山盟的责任的,如果你吻了我,你就不能再去吻别人。”
夜颂流现在说的话,不完全是在诓骗冉旭秋。
他说的话,是他已经死去的亲娘告诉他的。
一生一世一双人,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结连理枝。
如果要抛弃家世等重重因素,夜颂流真正下定决心娶冉旭秋,他也要提前和她讲好这些,宁愿不恋。也受不了移情别恋。
谁知,冉旭秋听后神情反而立刻犹豫了起来。
夜颂流抿唇:“你觉得不行吗?”
“嗯,我觉得不行。”
冉旭秋道:“我师父说一个人这辈子会遇到很多个人,这么多个人里面,总有一两个能和你短暂的灵魂共鸣,谁也没办法保证一辈子只喜欢一个人。”
“这样太假了。”
冉旭秋摇了摇头说:“我能保证的只有,至少我喜欢你的时候,是全心全意地喜欢你。”
是么,原来如此。
夜颂流垂眸。
一辈子的承诺太重,便只争朝夕吗。
“请不要这样。”
他发出了今夜第一个明确的恳求。
“因为我会难过。”
他仰着头,双手捧在她的脸上,将两人的距离拉近,近到罗汉床的纱帐上,两道影子几乎痴缠成一道。
“如果喜欢我。就一辈子只喜欢我一个好不好。”
这一次的吻咬破了皮,带着点血腥气,两个人都很生疏,但不知道为什么,冉旭秋竟在这次的吻里品出了夜颂流几分小心翼翼,几分挣扎不甘…甚至还有几分后怕。
后怕?
他为什么要后怕?
凶猛的吻将她所有思绪都吞噬殆尽,好似怕听到冉旭秋还有什么气力拒绝他一般,夜颂流吻完后就立刻翻窗跳了出去,继续去泡他的汤浴。
冉旭秋懒洋洋地陷在软榻上蹬腿,悄悄溜过去要看的心情都淡了,只在她离开麒麟阁的时候,夜颂流以为她要偷看他泡汤池,立刻声嘶力竭喊别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