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江正川再次噎住，看向虎子。


    虎子摇了摇头，脸上写着“别问我，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要不是亲眼见到，谁能想到一向不喜欢小动物的季迟会善心大发。


    为了带它去宠物医院，三人花了大半个小时在菜地里找这只猫。


    季迟手被挠了几次也没发火，还一直抱着它，跟抱救命恩猫似的不肯撒手。


    “得，待会儿还得去医院打破伤风，也不知道周一之前能不能交作业。”江正川唉声叹气。


    虎子拍拍他的肩膀，“瞎操心什么，哪次迟哥不是先让我们休息，自己一个人奋战到天亮。”


    “我不是担心他嘛。之前赶进度熬夜，老大只能白天上课补觉，万一把他年级第一的成绩拉下来怎么办。”


    ......


    和外公外婆打完了视频，艾夏继续练着琴。黑白琴键变幻，沉抑的曲调能抚平很多情绪。


    佣人打来电话问了两次，艾夏才慢吞吞下楼，用完晚餐去花园里散步时，别墅外一个中年男人的身影很眼熟。


    中年男人步履一瘸一拐，左腿有些跛。


    “赵叔？”艾夏喊了声。


    赵勇转过身，见到她，脸上堆起笑，“是夏夏啊，你怎么出来了。”


    “出来走走。”她说，“赵叔，你过来有什么事情，是要找谁吗？”


    艾夏记得他。


    赵勇是从特种部队退役下来的，在艾夏小的时候，他一直跟在艾博彦身边当保镖。


    后来艾博彦遭遇过一次抢劫，赵勇受了伤，艾博彦给了赵勇一笔钱让他提前退了休。


    “没有，你一个人在家，有人让我过来帮忙看着。”


    他说完，艾夏没作他想。


    艾博彦一直很紧张她的安危，季迟不在，再请个人过来盯着她，的确是她爸的行事风格。


    她对小时候记忆里的故人存着一份莫名的怀念，多寒暄了几句，“赵叔，你现在过得还好吗？”


    “挺好的。”


    艾夏不经意看了眼他的左脚，“那你现在在做什么？”


    “我啊，前几年和人合伙创业呢，还算过得去，小姐不用担心。”赵勇笑笑，说得含糊。


    几年不见，以前磕一下就要哭鼻子的小女娃，如今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


    下意识的，他没有将他开了间格斗训练馆的事告诉她。


    那些动不动就要斗狠流血的事，不适合讲给这样娇滴滴的小姑娘听。


    晚上七点多，艾夏手机亮起。


    是陌生号码发来的一条短信——「我明晚十点前回来。这两天让赵叔照顾你。」


    底下留了个名字，季迟。


    赵叔居然是季迟喊来的。


    也不知道他跟季迟有什么关系，但她不在意。


    嗤了一声，艾夏发了条讯息过去。


    「你别回来了！！！」


    将手机扔至一旁。


    过了片刻，她又忍不住看了几眼手机屏幕。


    没有回复。


    心里更烦躁了。


    意识到自己刚刚竟然在等他回消息，艾夏气不打一处来，双手捏起手机，用力长按下关机键。


    ......


    而另一边，江正川三人还在市立医院。


    小狸花已经交给宠物医院治疗，现在陪着季迟来打破伤风。


    医生拿着皮试报告，“小伙子，你对普通的破伤风针过敏，接种不了。但本院的免疫球蛋白针库刚好用完了，要不......”


    “用完了？怎么会用完了？”


    江正川抢过话头，“医生，那怎么办啊？”


    医生：“库存确实没了。建议你们咨询疾控中心，问问还能去哪个医院接种。”


    从急诊科出来。


    江正川挂完疾控中心的电话，“完犊子，我刚都问遍了，这么大个京市居然一针都不剩，最近能打的还得去隔壁临同市，咱们要买票不？”


    虎子：“买啊。”


    这种事耽误不起，二十四小时以内不接种会有生命危险。


    季迟拉住他，“我一个人去就行。”


    “那怎么行，我们......”


    江正川没说完，季迟截断他的话，“就这么定了。”


    “我自己去临同，你们先组装好机器开始初步试验，线上随时沟通，剩下的等我回来做。”


    两人陪着季迟到马路边等车。


    季迟看着手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手指没动，双眼盯着屏幕许久。遽而抬起头问道：“你们说，没有同情心的人会怎么样？”


    江正川一脸茫然，“你说谁呀？”


    “...我。”


    江正川奇怪地盯了季迟半晌。


    “哥，那你这算什么？”


    他指了下季迟被猫挠伤刚包扎好的手背。


    ......


    送走了季迟，江正川摸着下巴，“老大最近有点怪怪的啊。”


    “你别这么说迟哥。”虎子斜睨他一眼。


    “我说真的啊，你不觉得奇怪么，他以前恨不得天天抱着机器睡觉，要不就是在格斗馆训练，现在呢？”


    他嘟囔着，“也不知道艾家那个小公主给他下的什么蛊，马上就要比赛了，我们连迟哥人影都见不到。”


    “走了，川子。”


    虎子拦到辆出租车，“迟哥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吧。”


    “什么重要？赚钱吗？可你们以前不是赚了挺多钱的吗......”


    *


    周末一大早，庄晓洁打来电话。


    “夏夏，今天上午佣人来面试，你好好挑一下，多少留几个在家里帮忙，不满意再换。”


    柔软的kingsize大床上，艾夏懒洋洋地翻了个身，“知道了。”


    庄晓洁很会做人，对艾夏处处妥帖温柔，呵护备至，不知情的人恐怕很难看出来她并不是艾夏的生母。


    “我还有个会，先不说了啊，你在家照顾好自己，我过两天回来陪你。”


    “嗯。”


    这几年，继母庄晓洁多地来回奔波，替艾博彦打理公司。刚来家里那两年，庄晓洁整日跟在艾博彦身边瞻前马后，费尽心思在艾家站稳脚跟。


    说是过两天回来陪她，大概就是说说而已。


    她知道庄晓洁为什么对自己好，也知道继母对自己的热情仅限于表面，但她不在意这些。


    她事事要求完美，从小她就是这样要求自己的，一张优秀的成绩单背后当然要有一个完美无缺的家庭。


    庄晓洁的存在，正好能帮她维护这份完美。


    上午有钢琴老师过来指导，下午是例行的补课。


    苗欣走后，家庭医生带着康复科的医疗人员上门，给艾夏检查了脚伤的痊愈情况，一天很快过去。


    晚上睡前，管家看见还在一楼转悠的艾夏，忍不住问：“小姐，您在找什么东西，需要我帮忙找吗？”


    “我没事，不用管我。”


    转角套间旁，她看了眼壁钟上临近十点的指针，“郑叔，把大门锁了吧。”


    哼，姓季的大骗子。


    她在心里默默记他一笔。


    翌日，周一。


    季迟还是没来上学。


    艾夏听到周雨薇在说，他又请假了。


    三月底，天气不温不冷。


    早晨阳光稀薄，到了室内就显得阴沉沉的。


    上午三节课上完，周雨薇递给艾夏作文本，顺便问了句：“夏夏，你知道季迟为什么请假了吗？”


    她写下一行英文笔记，没抬头，“不知道。”


    上周是高一下期第一次月考，理科阅卷更快，中午放学前，数学科代表乐小豪抱着一沓试卷，依名字发到座位上。


    只是发放试卷，具体名次还要等李明志来公布。


    但还是有人按捺不住，拿着试卷四处打听最高分。


    “教研主任亲自出的题简直变态，我这个月的零花钱又要被扣光了!”


    “连乐小豪都只考了142，还有谁能考得比他好啊。”


    程浩正拿着喻飞扬的试卷，兴奋嚷嚷：“逆天啊，我扬哥142！和科代表一样！”


    乐小豪的数学成绩一直是全班最好的，能考到一样的分数，喻飞扬的实力可见一斑。


    “程浩。”


    喻飞扬慢悠悠从座位起身，脸上倨傲难掩，“那是我的成绩，你这么高调干嘛。”


    有人欢喜有人忧，艾夏拿着113分的数学试卷，一阵沉默。


    经过最后一排，她在季迟的座位前停住。


    试卷被书压着一半，艾夏揭开看了一眼，硕大鲜红的150撞进视线。


    她脸色更不好看了。


    记得季迟之前上课还经常睡觉，作业也交得马马虎虎，才被王晋华点名批评过。


    而她认真学习坚持补课，数学成绩居然远远不如季迟？


    来回看了好几遍，试卷在她手里被翻得“哗啦”响。


    喻飞扬注意到她，“艾夏，你要看卷子吗，我的借你。”


    艾夏转头看他一眼，“怎么，你也是满分?”


    “我...”喻飞扬一噎。视线挪至她手上试卷上，鲜红的150分格外刺眼。


    偏偏这时候，程浩凑了过来，“我的妈谁呀，谁考了满分？”


    没人回应。


    程浩瞥了眼艾夏手里的试卷，看清“季迟”的名字时，堪堪闭了嘴。


    艾夏的注意力还在季迟的练习册上，往前翻到了三角函数部分，是那天晚上她没能给他讲的那道课后趣味题。


    李明志说这种题角度刁钻，难度超纲，一般不会考，只适合有兴趣的同学私下探讨，并没有占用课堂时间来讲解。


    而季迟的练习册上，几乎每一道课后趣味题都被他写了答案，有的还用了多种解法。


    他明明全都会做！


    那她还跑去给他补什么课？可笑。


    艾夏暗咬着牙，手中的练习册都要被她捏皱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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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看到艾夏气鼓鼓离开的背影，“诶，谁惹大小姐不高兴了？”


    “她没考好吧，走了走了，再不下去我的糖醋排骨都要被打完了。”


    喻飞扬脸色不太好，坐着没动。


    “扬哥，你别介啊。”


    程浩安慰他，“季迟那小子肯定在偷偷卷学习，他家那么穷，不拼命学习估计连学费都交不起。”


    “是么。”


    “他刚开学的时候还天天睡觉呢，现在又开始挣表现，也太他妈能装了。”


    说起季迟，程浩一脸的不屑，喻飞扬的脸色总算松动了些。


    薛洋走过来，好奇道：“你们在说谁啊？”


    程浩用下巴指了指季迟的座位，“喏。”


    薛洋拿起桌上的试卷，“我去，这小子深藏不露啊。”


    程浩啧了一声，“你知道季迟为什么成绩好？”


    “为啥？”


    “要靠奖学金生活，不努力不行啊。”


    薛洋嗅到八卦的味道，“你怎么知道的？”


    “你自己看。”程浩从兜里掏出手机，翻出一张照片，“他家就住这里，棚户区知道吧，那些地方都是些不三不四的人，乱得很。”


    “不是吧，什么年代了还有人住这种地方。”


    ......


    午间，偌大的食堂只剩下最后几人。


    春雨悄然落下，氤氲的雨雾里，大地被晕染成一片湿郁的灰色。


    空气里透着令人讨厌的阴冷湿气。


    艾夏将瓷盅里的海参炖蛋想象成季迟，用筷子狠狠戳了几下。


    “讨厌鬼，大骗子。”


    隔着朦胧雨幕，男生颀长的身影缓缓走近。


    转学生的校服刚发下来，每季两套，一套蓝黑色，一套蓝白色，季迟今天换上了蓝黑色那套。


    英华校风传统，校服不如西式制服花哨洋气，稍显呆板的运动风，穿在他身上却比旁人都要利落清爽。


    也格外显眼。


    艾夏已经吃完饭，起身往另一边走。


    她现在已经不用拐杖了，只是速度依旧快不起来。


    “艾夏。”他在身后喊她。


    艾夏没回头。


    早在季迟出现在门口时艾夏就看到他了，但她不打算理会他。


    季迟将一把黑色雨伞递给她，“外面在下雨。”


    “你走开，我不要你的伞。”


    他无奈，“伞是你家的。”


    艾夏顿住。


    刚一回头，清洁工拿着拖把从脚边经过，她下意识移步，却被脚下湿漉漉的地砖滑出一截。


    她心下一慌，男生结实的手臂第一时间拦过来，及时扶住她的身体。


    被他手掌触到的地方感官瞬间放大，温热发麻。


    意识恍惚间，腰际锢着的铁钳已然抽离。


    艾夏接过雨伞，咬着唇，眼睛死死地瞪着他。


    想骂他点什么，可多年来良好的教养让她词汇匮乏。


    季迟脸上干净坦然，淡定得......欠揍。


    “哼。”


    她转过身，微鬈的发尾随着脚步轻轻甩动。


    季迟还跟在身后，但她懒得理他。


    上次敬老院外害得小猫差点一命呜呼的人是他，骗她说晚上回去结果一上午都不见人影的是他，明明数学成绩比她好还隐瞒的人也是他。


    正想着，身后传来男生磁性的声音。


    “那只猫我找到了。”


    艾夏这才停住，身后高挑身影一步步靠近她，“它在宠物医院接受治疗，你要看看么。”


    “你要给我看什么？”


    他翻出照片，递过去。


    艾夏心里牵挂着那只小狸花，拿起他的手机看得仔细。


    季迟收起自己那把伞，一手替她撑着伞，一手帮她缓慢翻着照片。


    照片上的小狸花被兽医妥善地抱在怀里，接着是一步步的检查，悉心治疗，看上去得到了很好的照顾。


    抬眼瞄到季迟手背上的纱布，她问：“你手怎么了？”


    男生翻到最后一张，指尖顿了下，“没什么，一点小伤。”


    “是么。”


    艾夏没信他的话，视线顺着手背往下，直到看到他手腕处几道痕迹。


    细小的，已经结痂的抓痕。


    她想到什么。


    再看着暖箱里呼呼沉睡的小猫，小小软软的粉肚子均匀起伏着。


    雨丝微凉，花坛泥土混着青草的香气扑面而来，潮湿一片。


    艾夏抬起头，猝不及防撞进男生暗光流动的黑眸。


    呼吸一滞，她蓦地红了耳根。


    他之前就一直在盯着她看吗？


    艾夏忙别开脸，“你看着我做什么。”


    好讨厌......


    她讨厌被他这样看着。


    她侧过身，不想让他看到她脸红的样子。


    季迟接过手机，目光扫过她微微颤动的长睫。


    他低眸，“还在生气么？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