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长们讨论的工夫，开幕式已经进行到了下一个环节。


    手中的画像倏地消失，元曌说到一半的话戛然而止，她抬头，仔细观察洛伦兹的脸。


    “我还是觉得画得不好。”她坚持，“把人家丑化成什么了，鼻歪眼斜。”


    维罗妮卡无语：亏她介绍这么多，这人注意力光在画上了。


    “哪里丑化了，这不是一模一样？”西里尔躺回座椅上，被二人夹在中间的伏夜悄悄松了口气。


    西里尔将双手枕在脑后，扬起下巴：“谁知道是不是画的，万一是显像魔法呢？”


    显像魔法，一种能将人一比一印下来的魔法，因为泛用性不高，比较冷门。


    真是人一受刺激就变得博学。


    莱昂尼都不一定知道。


    【我知道。】脑中响起声音。


    元曌没想到一闪而过的念头都能被她捕捉：【好的，你知道。】


    对不起，她不该质疑学霸的权威。


    西里尔正在气头上，怕是听不得一句洛伦兹的好话，元曌决定让他自己冷静一会。


    她沉吟片刻：“所以上一届的冠军不是我们？”


    维罗妮卡欣慰，她以为元曌一句都没听进去呢。


    “对。”她挺直脊背，“原因我刚才也说了。”


    元曌低头，沉思两秒：“什么原因？”


    维罗妮卡：“……”


    她错了，原来是只听进去了一句。


    她刚想认命再说一遍，元曌开口：“因为打不过圣埃达瑞尔学院，还有怕死学院阻挠？”


    维罗妮卡本来还在心中点头，听到后面不由扶额：“是‘帕斯学院’。”


    这话千万别被人家听去了，否则第一个就淘汰他们。


    想到这里，维罗妮卡一愣，不由笑自己想得太多。


    他们这个队伍重在参与，第一场比赛体验了就好。


    “啪。”


    不轻不重的合掌声自上方传来，洛伦兹向前一步，仅是这样一个小动作，就让还沉浸在兴奋中的人群安静下来。


    “期待能在刚才的画像中见到你们的身影。”


    他点到即止，眼神扫过台下每一个人，庄重肃穆：“现在，请随我宣誓。”


    辉迹学院举办的很多大型活动都有宣誓环节，学生也早已习惯，但这次的气氛犹为不同。


    近千名学生齐刷刷从座位上站起，目光炯炯，声音洪亮，元曌甚至能听到后面女生颤抖的声音。


    她跟着念宣誓词，心里没什么起伏，但又不免觉得新奇。


    这是她第一次和这么多人念同一句话。


    最后一个字落下，洛伦兹下巴微扬：


    “现在，我宣布，第六十二届跨区域联合竞赛校内选拔赛，正式开幕！”


    他右拳重重贴上心口：“愿光辉与你们同在。”


    选拔赛的开幕无疑点燃了选手的热情，一结束就往训练场跑的人不在少数，连礼堂内的大型魔法阵都出现了拥堵。


    茅叶飞站在传送阵转角，迟迟没能找到自己的目标。


    她威名在外，不是近战系的也有所耳闻，周围的学生纷纷避开，实在要经过只敢低着头问候一句“茅院长好”，随后快步远离。


    茅叶飞紧盯出来的人流，神色逐渐不耐烦。


    校赛在即，她不好光明正大找非本系学生谈话，且苍众看出了她的打算，竟在之后特意敲打，让她不要影响元曌备赛。


    但茅叶飞迫不及待想知道她那些近战技巧的由来，思来想去，还是拜托洛伦兹传话，要求和她谈谈。


    她是亲眼看着洛伦兹和他们说话的，结果到现在还不出现。


    茅叶飞心生不悦，正打算亲自去找，元曌六人从礼堂中走出。


    她面色稍霁，刚要收回迈出去的步子，元曌突然往另一条路上走，没有一点要来找她的意思。


    怎么回事？


    来不及多想，茅叶飞跟上他们，心中的不悦更重：这场谈话不能被外人看到，她明明强调了只见元曌一人。


    若是谈话内容传出去，别人还以为她作为院长见不得学生好。


    所幸元曌似乎听到了她的心声，在下一个转角和其他五人告别，进入了一条昏暗的过道。


    这一片相对偏僻，没什么人来，茅叶飞心中疑惑，但还是跟着进去。


    别的不说，这里安静的氛围确实适合谈话。


    茅叶飞倒不担心跟踪被发现，要能让一个学生察觉不对，她这近战系院长的头衔送给对方也罢。


    但她也想不明白元曌来这边的目的，正要开口，元曌直直走入了尽头的厕所。


    原来是来上厕所，都怪索耶和莫里森，讲话又臭又长，拖延不少时间。


    虽然不太满意她的拖拉，茅叶飞还是在厕所旁边的椅子上等。


    十分钟过去，元曌没有出来，茅叶飞耐着性子又等了十分钟。


    直到半小时后，她觉得不对了：这学生是掉厕所里了不成？


    茅叶飞预感不妙，她气势汹汹走进女厕，果然一个人影也没有。


    这里偏僻，厕所也狭窄昏黑，只有最上方一扇不大的窗户透出些许日光。


    天窗开得不大，茅叶飞回忆了一下元曌的身形，觉得她不太可能从那里出去。


    最重要的是，她不觉得元曌能察觉她的跟踪。


    女厕搜了一遍，没发现任何活物，茅叶飞心中狐疑。


    莫非在男厕？


    她走到外面，念了一段咒语，几束亮光飞入男厕，没带来任何讯息。


    也不在男厕，难道真是从窗户逃走了？


    虽不愿承认自己的行踪被人勘破，但茅叶飞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只有这个可能。


    她对元曌的兴趣不降反升，能察觉她的跟踪，这个法术系的学生不仅身手了得，敏锐程度也非同一般。


    “别让我逮到。”她眯眼，从门口离开。


    女厕某个无法被光照到的角落，墙面出现了一丝波动。


    “墙皮”猛地脱落，元曌的脸从中出现，进而是她的身体。


    “小维厉害啊。”她啧啧赞叹，将手中的斗篷放入储物袋。


    这件夜魔血制成的隐身斗篷是维罗妮卡不久前炼好的，几人本想趁开幕式结束找个地方试试效果，没想到被洛伦兹拦下。


    听闻近战系院长有事情找自己，元曌的警惕性瞬间拉满，尤其是她从莱昂尼口中了解到这位茅院长素有脾气火爆的名声，为人处世相当不留情面。


    从魔法研究中心回来后，元曌始终对禁术耿耿于怀，校内校外对她被反噬一事态度割裂，让她不得不多想。


    茅叶飞要见她，只有两种可能，一是艾利安，二则是她在与南希一战中的异常表现。


    秘银在开幕式途中感知到了陌生精神力的探查，想来院长们是讨论到了他们，排除这位茅院长的八卦心理，怎么看都是第二种猜测更合理，她那时初来乍到，没能扮演好一个不善体术的法术系。


    现在知道禁术反噬或有内情，套用糊弄内厄姆的说辞风险太大，在没弄清楚真相前，她想尽量避开旁人的试探。


    所以元曌特意晚了很久才出去，没想到还是被茅叶飞察觉，她灵机一动，想到刚好可以测试斗篷的功效。


    于是就有了刚才一幕。


    事实证明，夜魔的隐匿效果不是一般的好，连茅叶飞的追踪术都躲了过去。


    元曌给维罗妮卡发了个通讯，直把她夸出一朵花来。


    收拾好东西，她小心地朝厕所门口探头，虽然茅叶飞的脚步声已经远去，但做人还是谨慎点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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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说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但躲一时也算一时，一时一时不就积累成了一世么。


    【艾利安？】


    莱昂尼的声音蓦地响起。


    元曌疑惑，怎么突然提这个。


    【你刚才想到了艾利安。】莱昂尼听起来有些不解，【怎么了吗？】


    没想到她会主动提及，元曌斟酌片刻：【我一开始以为，茅院长找你是因为他。】


    自莱昂尼苏醒也快过去一周，她们始终没说起这个话题，元曌一直觉得她坠入爱河过于突然，但这毕竟属于个人隐私，她不太好随意过问。


    脑内沉默几秒，莱昂尼语气更加困惑：【为什么？】


    为什么？


    这要怎么回答。


    元曌思索一会：【你不是对艾利安有好感吗？】


    甚至为他使用禁术……等等。


    她眼中划过一丝惊疑。


    魔法研究中心长阶上的场景历历在目，她们前不久才刚说开，莱昂尼使用禁术是为解决自己一塌糊涂的处境，并非是为了艾利安的爱。


    这些说辞全是论坛上的猜测。


    元曌越想越不对劲，莱昂尼这么多天来一次都没提到艾利安，今天二人擦身而过，她也没有其他举动。


    最重要的是，短短几天的相处，已经让元曌足够了解这具身体的主人，她绝不可能同传闻中一样为了一份虚无缥缈的爱如痴如狂。


    “你不会……”


    这个想法过于大胆，元曌忍不住直接问出口。


    【我不认识他。】莱昂尼肯定道。


    她不明白元曌怎么下的论断：【比起他，我和阿德莉娅殿下更熟悉一些。】


    果然如此。


    元曌只觉得拨云见日，先前的种种异样感烟消云散。


    莱昂尼暗恋艾利安的传闻，似乎一直流传于他人口中，作为暗恋者本人，莱昂尼的生活中却没有一丝和艾利安相关的东西。


    如果不是先入为主，她绝不可能从这一个月来的经历推测出莱昂尼暗恋艾利安。


    就好像除了这些谣言，二者之间毫无联系。


    想通了这些，元曌的眉头松开又皱起，她打开论坛：【那这是谁？】


    光屏上正是那条“莱昂尼·弗林特魔药课高调示爱艾利安”的帖子。


    这条帖子莱昂尼也是第一次见，她示意元曌点开视频，光屏显现出一个女生的背影，她正和周围人保证，要将手中的爱情魔药赠与艾利安。


    莱昂尼瞥了一眼，语气肯定：【这不是我。】


    【我猜，这是比尤莱院长的魔药学公开课，这堂课我没有参加。】


    元曌之前不在意这些，也没点开过视频，现在一看，里面的的学生果真都身着披风，非重要课程不可能这么正式。


    视频中的女生披着法术系的深紫色披风，乌发微卷，垂至腰间，连与朋友嬉闹的声音都和莱昂尼七分像。


    见她盯着光屏挪不开眼，莱昂尼严肃告诫：【我不建议你在魔药课披头发，沸腾的药液会冲出装置，对你的头发产生不可预计的影响。】


    【我曾在一堂魔药课上配置万物生长剂，旁边的人离得太近，药液暴沸溅上了她的头发，她的头发疯长了三天，铺满了教室地面。】


    元曌随口“嗯”了两声，点开另一条帖子：【这也不是你？】


    莱昂尼语气一滞：【是我。】


    她看着眼光屏中以一敌三的自己：【但这和艾利安有什么关系？】


    【据说这三个人是挑衅艾利安的坏蛋。】图片里没有第四个人，元曌不敢肯定。


    莱昂尼沉吟：【我确实帮了一个人，那些人准备对他施展痒痒咒，被我阻止后恼羞成怒。】


    【难道他就是艾利安？】


    元曌摸了摸下巴，说不定这才是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