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曌也没找太仔细，这毕竟是别人的身体，乱摸太冒犯了。


    好在秘银把那条护身符缠在了左手手腕上，一眼就能看见。


    “坏了。”维罗妮卡盯着失去光泽的护身符，面色凝重。


    西里尔一脸紧张：“怎么了？”


    “护身符失效了。”她摩挲那片薄薄的银质羽翼，从上面感知到一丝残留的精神力，“是某种一次性造物，得找专门的炼金师才能恢复。”


    维罗妮卡再厉害也无法在没有材料的情况下修补，更何况她对精神类造物并不熟悉。


    车身一阵颠簸，飞羽兽发出一声嘶鸣，提示他们已经着陆。


    沉浸在剧痛中的秘银被这一动静惊醒：“不要……”


    入目是几张陌生的脸，她眼中的迷茫霎时换作警惕，挣扎着要起身。


    “别逞能。”元曌压上她的肩。


    秘银僵硬的身体一顿，顺着她的力道坐了回去。


    遗迹外光线充足，日光自敞篷的马车上洒下，她乌黑的眼瞳不受控制地外扩，快要挤满眼眶。


    “带你去哪里？”元曌问。


    精神力横冲直撞，如同有数万把尖刀切割大脑，秘银冷汗直流，额角青筋直跳。


    仿佛在压抑某种冲动，她吃力地吐出几个字，口齿混沌不清，如同呓语。


    “下来嘞下来嘞！”


    催促声响起，豢养飞羽兽的镇民见他们迟迟为下车，探头进来查看。


    他目光落在秘银身上，神色惊恐，爆发出一串惨叫：“神、神啊啊啊啊————恶魔！这是恶魔————！！”


    “快走！”


    眼见他连滚带爬逃走，维罗妮卡怕事情闹大，率先下车。


    秘银早在村民探头时就想闭上眼，但晚了一秒，她抿紧唇想站起来，身体突然一轻。


    一股力量托住她的身体，将她打横抱起，轻巧跳下马车。


    抱人这种事元曌没怎么干过，但一回生二回熟，她稳稳箍住秘银的肩，一马当先向传送阵方向跑去。


    身后传来凌乱的脚步声，她回头，是追上来的镇民。


    “恶魔的子嗣！”


    “抓住她！杀死她！”


    “别让他们跑了！”


    “搞什么啊！”西里尔脚底快要跑出火星子，他回头，扯着自己的徽章，“我们是魔法师！魔法师啊！”


    追赶的镇民丝毫不听他的解释。


    “这里是、泽西镇。”塔莉小口喘气，“他们不会听你解释的。”


    泽西镇？那怎么了？


    西里尔脑中模模糊糊有个印象，但怎么都记不起来，辉光大陆简史同样是他挂科的其中一门。


    身后镇民紧追不舍，但好在几人都是魔法师，身体素质比普通人好上不少，即使是体力最差的伏夜也在被追上前进了传送阵。


    阵眼亮起一阵白光，六人的身影消失在原地。


    喊打喊杀声犹在耳边，见到熟悉的校门，西里尔一屁股坐了下来。


    “那群人疯了吧？”他颇有些委屈，“我都告诉他们我是辉迹的学生了！”


    维罗妮卡瞥了眼秘银，声音很轻：“被恶魔占领过的小镇，谨慎些也正常。”


    “被恶魔占——”大腿被踢了一脚，西里尔止声，“？”


    维罗妮卡恨铁不成钢：“小点声。”


    “对不起。”西里尔撇嘴。


    身后二人的讨论传入耳中，元曌抱着秘银，若有所思。


    她太轻，托起来没什么实感，像一片轻飘飘的落叶，苍白的脸因痛苦而皱起，一双眼紧闭。


    “去校医室吧。”平复完呼吸的伏夜小声道。


    刚才他快要力竭，元曌及时拉了他一把，故两人站在一起。


    无论是和元曌还是和其他人，距离都已经远远小于三米，他犹豫片刻，没有挪步。


    也只能这样了，万一彼得这个新员工擅长精神力治疗呢。


    元曌调整手臂位置，尽量避免碰到秘银的伤口，她刚要往校内传送阵走，校门口匆匆出来一个人影。


    “莱昂尼！”


    见到她，古迪满是焦急的眼中划过惊喜，他视线下移，落在她怀中的秘银身上，大惊失色。


    在他快步走来的同时，元曌也迎了上去。


    “这是怎么了！”古迪语气颤抖，靠近才发现秘银身上没一块好皮肉。


    同为精神系，他远远就能感受到秘银身上肆意暴虐的精神力，同样知道为了控制住这股力量，她正在忍受怎样的痛苦。


    等不及听前因后果，古迪拉开传送卷轴，元曌眼前场景骤然一变，鼻间嗅到一股淡淡的药香。


    这是一间私人炼药室，面积不大，各色各样的药剂摆满了橱柜，凌乱却不邋遢。


    一个小型药池坐落于正中央，池底刻有数十个复杂的魔法阵，池水呈现透亮的金黄色，咕噜咕噜冒着气泡。


    在古迪紧张的注视下，元曌把秘银抱入池中，出乎她的意料，池水温度很低，甚至可以说冰凉。


    甫一接触池水，秘银不断发抖的身体放松下来，元曌刚要撤离，一股无形的威压侵入脑内，她眼前一花。


    极具破坏性的精神力轻易刺入意识，几滴池水溅上睫毛，她察觉不对，强行后退数步。


    “醒醒，莱昂尼！”


    “小老大！”


    “……元曌？”


    外界的声音由虚幻变为真实，意识回归身体，元曌垂眸，掩下眼底的惊涛骇浪。


    古迪被刚才那幕吓得心脏骤停，他连忙上前：“莱昂尼，你还好吗？”


    对上他关切的双眼，元曌摇头：“我没事。”


    她偏头朝秘银望去，如果忽略防护罩内凶残到如同要撕碎一切的精神力的话，她的表情就像在做一场美梦。


    古迪不放心，秘银的状况他再清楚不过，被她攻击到的对象无一能幸免。


    他拉着元曌做了好一会检测，才相信她是真没事。


    “还好还好，运气不错。”他心有余悸。


    盯着因被秘银吸收而逐渐褪色的池水，古迪长叹一口气：“我没想到她这次暴动这样厉害，药浴都快要压不住。”


    “这次？”元曌敏锐抓住这个字眼。


    古迪没说话，他望向等在一旁的其他人：“你们……是小银的队友？”


    “恩柏林小姐，幸会。”


    他望向维罗妮卡，眼神惊讶。


    维罗妮卡一惊，没想到他认识自己，急忙转头去看西里尔。


    他好奇地拉着另外两人研究柜子里的瓶瓶罐罐，似乎并没有听到。


    “古教授，幸会。”她松了口气。


    如同下定了某种决定，古迪开口：“这件事，本应该由小银告诉你们，但……”


    “古教授，她还没加入我们队。”元曌打断。


    古迪摸胡子的手一顿：“什么？可她明明报了……”


    说到一半，他猛地攥紧胡须，元曌第一次在这位慈祥的老师脸上看到厌恶。


    “……我知道了。”他冷笑，“怪不得伤成这样。”


    古迪被气得不轻，元曌等他平息一会，才提醒：“她的护身符失效了。”


    “是啊，否则我也不会知道她出事了。”古迪眼中懊恼与怜惜交织，“那老家伙又得唠叨我。”


    老家伙？


    元曌竖起耳朵，虽说乱打听别人隐私可耻，但古迪的态度似乎并不抗拒。


    “秘银她是……？”


    古迪被她一副想问又不好问的样子逗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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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你倒是活泼许多。”


    “那孩子铁了心要进校赛，要是她真心把你当成朋友，自然会告诉你。”


    他望向元曌，目光柔和：“还没恭喜你成功当上首席，如果是你当队长，我也就放心了。”


    莱昂尼这优等生光环够大啊，给古教授迷成啥了。


    元曌谢过古迪，心中咋舌。


    禁术一事闹这么大，古迪后来肯定听说过，还能保持这个态度，可见他对原主的信任之深。


    苍众指定没少夸她。


    “这次治疗耗时会很长，你们先回去吧。”古迪转身从药柜中拿出一瓶深绿色的药剂，递给元曌。


    “您还会炼魔药？”元曌接过，眼神狐疑，古迪可是个精神力者。


    众所周知，精神力强的人魔法天赋都一般，反过来也成立。


    “不是我炼的，这间炼药室是格林教授的，我只是借用。”


    古迪双手背在身后：“她最爱倒腾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全校只有这间炼药室有药池。”


    他指了指元曌手中的药瓶：“这是治愈药水。你队里的治愈系怎么回事？为什么不给你放个治愈术？”


    他扫过元曌身上的伤口，神色困惑。


    虽说都是小伤，但没必要这么节省魔力吧。


    视线随意瞥向元曌身后，古迪眸光一凝：“伤这么重！”


    这声音可不小，隐含责备的意思，正给西里尔讲解药剂的伏夜手指微微一缩。


    “怎么了？”西里尔心不在焉地问，他没听到古迪的话。


    “……没什么。”伏夜低声道。


    治愈系怎么可能不会放治愈术。


    他听惯了这些质疑，心中不会再起波澜。


    “伏夜很厉害啊，古教授，你不许说我队员的坏话。”


    元曌的声音不算大，穿透力却很强，明明是柔和的声线，经由她发音却能给人力量。


    “如果不是他，西里尔早被炸死了。”这还是维罗妮卡告诉她的，没说这件事以前，她都不知道伏夜的能力还能这么用。


    伏夜蜷起的手指一松。


    元曌没有刻意放大音量，如果不是他格外注意，根本不会听到这些话。


    正因如此，他分辨不出她是不是在故意拉拢自己。


    这句话西里尔也听到了，他挠挠头，想搭上他的肩，又有些后怕。


    伏夜对人过敏，连讲解药剂都和他隔了一米多。


    “好兄弟。”西里尔神色诚恳，抬起的手改为重重拍了两下自己的胸膛，“我西里尔欠你一条命，以后你一声令下，我必定两肋插刀！”


    没想到他来真的，伏夜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他痛恨自己的星职，更别说挖掘它的用法，遗迹中那一下纯粹是下意识使然，在那以前，他从来没试过暂停如此庞大的元素量。


    “伏夜，这是什么？”默默站在一旁的塔莉突然开口，语气别扭。


    “这是……”伏夜回神，“真言药水。”


    他轻咳一声，继续讲解起这种药水的功效。


    虽说元曌据理力争，古迪还是半信半疑。


    不能释放治愈类魔法的治愈系简直闻所未闻，近战系这种在前面开路的极易受伤，没有治愈系随时看着太容易出事。


    “我的伤早结疤了，只是看着唬人。”元曌解释，“我看人眼光一向很好，您放心。”


    其实她一直单打独斗，还没打过群架。


    想想就兴奋。


    古迪仔细观察一番，确认她上衣的血迹确实凝固已久，这才放下心。


    “还是要记得去趟校医室，身体马虎不得。”他叮嘱。


    不用说元曌也会主动去，她身体状况太奇怪，必须要做个全面检查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