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夜弥天，壁月澄照。


    皇后娘娘将春日宴设在宫里的梅园寒池中，曲水流觞，春日宴会。女子结伴同行观赏冬雪腊梅，好不快活。


    男人被安排在外阁，谈笑间杯觥交错，宴乐声穿透红墙与女孩子的嬉闹声交叠在一块。女眷则在内院，中间隔着一堵高墙，外阁的男眷不得入内，内院之人亦无法外出，只能通过分别两侧的马车进出。


    赵春楹默默地蹲在寒池边，池水蜿蜒曲折，一盏盏花灯顺流缓缓转动，像一艘艘缩小的小船，在波涛汹涌大河大江行驶。她的眸光染着倦意，一只手撑着下颌，另一只手臂自然垂落，浸入水中，指尖轻缓地搅动着涟漪。


    “那边的男人，真吵啊！”萱紫与她排排蘑菇蹲，小声地嘟囔了一句。


    “这边不也一样的吵吗？”


    赵春楹慢悠悠地将目光，投向旁边不远处那群佳丽女子，她们是两股麻绳，互相作对。


    “赵未央！给我止住。”


    “你有何事？”


    “我告诉你，太子妃之位一定是我的，你别想和我抢太子殿下！赶紧给我滚回家，听到了没有！”


    说话这人是庆国公府的娇蛮大小姐，也是赵未央的表姐。赵春楹不记得她叫什么名字了，只记得名字中含有一个‘淳’字，是个极为美丽的名字。


    “秦大小姐，这是皇后娘娘为太子殿下办的春日宴，容不得你在此大放厥词吧！”赵昭愿跳了出来，她就像一个提线木偶，还是像往常一样喜欢抢话，替她背后的人发声。


    秦大小姐疑惑地眨了眨眼，侧脸看向其他人，手里的梅花指向了赵昭愿，“……你是哪位？你们认识她吗？”


    “你哪位啊？敢跟秦大小姐这么说话？”


    “好像也是赵氏女。”


    “我怎么没见过呀，难道又是一个庶女，真晦气，这宴会上怎么什么人都有啊！”


    “表姐，这是我八妹。”赵未央温婉地说道。


    赵未央还是想要维护一下赵家的面子，那怕她并不喜赵昭愿。


    “我同你说话了吗？”秦蕴淳反问道。


    “你还不配站在我眼前，更不配叫我表姐——不过是庶女养的……”秦蕴淳昂着脑袋睨着赵未央，眼神中透露出不屑，傲慢地说道。


    她说完这话，旁边围着她的几个贵女纷纷地笑出声来。“就是，你以为沾亲带故就能攀得上秦大小姐。”


    “真是好笑。”


    赵未央脸色一黑，衣袖下的手指掐在了手心中，冷哼一声。


    “秦大小姐，你今晚是吃火药了吗？”赵昭愿毫不留情地怼了回去，眼白要翻上天了。


    “我今晚吃的是蜜枣糖酥，才没有吃火药！”秦蕴淳愤愤地说道。


    突然顿住，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微笑：“赵未央！你可真虚伪呀，喜欢太子殿下便就直说，就不能像我一样大方点，总是遮遮掩掩。你以为我不懂你那些小心思吗？”


    “还要放条狗在我面前乱嚎！”秦蕴淳意有所指，用余光瞟了瞟对方，轻嗤一声。


    她怎么可能会承认自己是条狗？赵昭愿紧咬着牙龈，手里紧紧攥着手绢。


    赵未央脸色一沉，端着面子说道：“秦蕴淳，你在学院中学到的规矩都怕忘了吧，懂不懂什么叫做守规，谨言慎行。”


    “我偏不懂，你能拿我如何？”秦蕴淳讽笑。


    赵春楹再看看秦蕴淳那张娇俏的脸，嘴角抽了抽，确实有一颗“质朴纯真”的心，真是会用权戳着人家的心呀。


    “秦蕴淳，你这样的泼妇……太子殿下就能看上你吗？若你没选上呢！那岂不是会笑掉大牙！”赵昭愿忍不住插嘴，她的心中还抱有一丝幻想，宁愿逞口头之快。


    “怎么？你也想争一争。我倒是希望你有这个本事，不像你七姐姐……”秦蕴淳反问道，眼神意味深长。


    她怎么会知道！赵昭愿被说中了心思，脸色娇红。


    “你不要太过分。”


    “赵未央，看来你的狗也不听话呀，居然敢觊觎主人的东西，要是我早就把她的腿打断了。”秦蕴淳露出一抹微妙的笑容，盯了她好几秒。


    她根本就没将赵昭愿放在心上，只有赵未央才能做她的劲敌，只有赵未央一人能跟她争，别的人都不配。


    好幼稚，为什么非得为了个男人争来争去？赵春楹在心中腹议。


    不过她们这么一吵，还真让她的心绪有了几分变化。


    赵春楹倒是起了几分心思，想看看传闻中的太子殿下，究竟长什么模样！在这声名狼藉的情况下竟让几个女人为他争来争去，而他本人甚至没有到场。


    到底是长得多漂亮呀！


    “小姐，咱要不再站远点看热闹，我怕她们殃及我俩，我们离得太近了，而且这水看起来好深，别掉进去了。”


    萱紫颤颤巍巍地扯了扯她的衣角。她瞧着她们凶巴巴的样子，害怕极了。


    赵春楹顺了顺她的毛，温声说道：“别怕，再怎么样也不会闹出多大的事，只不过是口角冲突罢了。还有皇后娘娘在场呢。”


    在这种情况下还闹出事端，岂不是在打皇后的脸，不把她在眼里是想被轰出宴会吗。


    “可是小姐你要小心水……”萱紫还想要说什么被她打断。


    赵春楹用手指抵在她的鼻尖。


    “嘘。”


    她俏皮一笑。


    明媚的笑容让她晃了一眼。


    出了府以后，赵春楹整个人都要鲜活了，萱紫更想让她离开赵府，可她又将目光挪向争吵的那一堆女人，还是别做太子妃了，有些骇人。


    “小声点，别让她们注意到你，留在原地。我过去看看——”她还想看戏呢，这可是在话本里都难得一见的精彩场面不容错过。


    赵春楹站起身来，往她们那边又挪了挪，她想将声音听得更清切一点，赵未央有些话说得极为小声，让人听不清。


    她不是耳聋，也听不清。


    “秦蕴淳，你够了。”赵未央沉声说道。


    秦蕴淳见她表情没有半点松动，语气玩味地说：“你难道又想拿皇后娘娘来压我？你觉得她会听信谁？可别当所有人，都像旁边那个明目张胆偷听的人，一样傻！”


    ——“偷听”。


    这不说的就是她吗？赵春楹傻傻乎乎地停在原地。


    几十道视线聚集在她的身上，赵春楹脸色一僵，她的脚悬在半空中，不该是走还是留下。这些人一看就不好惹，还是当没看到吧，可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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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脚踏进了火坑，也来不及撤走。


    “你过来。”秦蕴淳命令道。


    “我？”


    赵春楹指了指她。


    眼里全是不敢置信，她今天出门是什么运气。


    “就你，过来。”秦蕴淳脸上浮现了一丝不耐，她威胁道：“再不过来我要治你的罪。”


    早知道就不偷听了！没办法了，只能过去。赵春楹木讷地左脚伴着左手，右脚伴着右手，像个没上弦的提线木偶。


    她硬着头皮迈了过去，她的腰弓起来，从头到尾没直过。被人盯着的滋味不好受，赵春楹一直低着头等着他人发话。


    “你又是谁？抬起头来，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秦蕴淳开门见山地问道。


    她倒想知道这个胆大包天的女人，是谁？在别人都躲得远远的时候，就她一个人像是黏人的猫一样，一步一步地凑上来。


    要知道她的注意力一向极好，在意识到这黑点越来越近的时候，实在忍不住了。


    便让她过来，仔细瞧瞧。


    赵未央没有好心的为她解释，赵春楹抬眸对上一双冷厉的双眸，很凉，像是一阵寒风刺骨刮过。她是不好糊弄的，既然不好回答，不如把话转移给别人。


    赵春楹拘谨地说道：“我是她们妹妹。”她指了指赵未央，又低下了头颅，快到让人看不清。


    “好呀，全是你们家的人呢！赵未央，你怎么不说话啊？难不成你不想认你的妹妹？”


    还真叫她说中了，赵未央目光闪了闪，表情没有多大的变化。


    秦蕴淳看了一眼镇定自若的赵未央，她脸上倒是没有一点的震惊，这从未见过的女子，真的是赵氏女！只是为何从前她没有见过呢？


    秦蕴淳又收回了视线，盯着瑟瑟发抖的赵春楹，问道：“你也想争太子殿下？”


    我不想，我没有！


    赵春楹赶快摇了摇头，怕卷入这场纷争中。


    “看来你们是想全入梧栖宫，真是手足情深，令人佩服佩服。不过呢，我要是当了太子妃，你们当妾室也不是不行……”秦蕴淳夸张地拍了拍手掌，故意大声地说道。


    赵春楹猛然抬起头，脸色诧然，不是都说不是了吗？


    “秦蕴淳！你太过分了！”


    “我过分，我还有更过分的事情呢。”


    秦蕴淳凑得很近，抬起手，一巴掌呼上赵昭愿的脸。啪嗒一声，在寂静的空气里格外的响彻，其他人全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掌给扇懵了。


    “你个疯子！你竟敢，你竟敢打我——！”赵昭愿脸蛋被扇的肿起来，不想吃亏扑了上去。


    “哼！我还可以给你一巴掌。怎样？你难道还想跟我打一架不成？”她们就这样莫名其妙打起来了，拉的拉架，跑的跑路，有人崩溃大喊：“你们疯了吧，快停下来！这个是皇后娘娘的春日宴。”可没人能听得进去，也有人浑水摸鱼，趁机挑事，而赵春楹只想逃离女人的战场。


    她怕她再不离开，自己的小命就要不保了。


    这些人打起架来是没有一点儿分寸的，连一向端庄的赵未央都被刮花了脸蛋，何况是她这个混在其中的小虾米呢。


    混乱之中，有人提起裙摆，狠狠地朝赵春楹踢了过去。